第 131 章 原来(1/2)
胤礽一笑,干脆弯腰钻进了阿婉的马车,她这车还是当初她怀额林珠时去木兰胤礽赏她的四轮朱顶车,十分宽敞舒适,即便阿婉用了那么些年,如今还保养得像新的,这车桐油是去年新上的、轮子也换了,还用上了英吉利人最新弄出来的什么弹簧减震装置。
奴才们伺候得尽不尽心,便全在这些细枝末节里,不是给你递多少消息、除掉多少人,能把自家主子护得密不透风才是真的。
胤礽感叹,在这上头,他似乎也托了阿婉的福,沾了她与人为善的光。
他一进去就发现二个被裹得金光闪闪胳膊都抬不起来的娃挨在角落里玩九连环,并且齐齐抬头喊了声:“阿玛!”
弘暄实际上有些怕胤礽的,因此叫了人以后就腼腆着没说话了,弘晳正跟那九连环较劲,喊了人又专心去解了,倒是额林珠一点儿也不怕,立刻挤了过去,扒在胤礽肩头告程婉蕴的小状:“阿玛,我都热出汗了,额娘也不许我脱衣裳。”
胤礽失笑,摸了摸她的头:“若真是出了汗,还真不能脱衣了,否则更易着凉,再忍忍,不一会儿回了宫里就能换了,外头确实冷,你们额娘是为了你们好。”
程婉蕴瞪了闺女一眼:“别想脱!”
马车里虽然有炭盆,却没什么用处,外头马车壁都结了冰,不捂紧些怎么行?
“弘暄,带弟弟妹妹去你们阿玛的车上坐,”程婉蕴心里还记着抬旗的事,连忙将孩子们都赶小鸡似的轰下去,“额娘有话和你们阿玛说。”
“是,额娘。”弘暄听话,也不多想,立刻就起来了。
“我就知道,我早料到了!”额林珠撅了噘嘴。
弘晳抓着解到一半的九连环一边弯腰下车,一边好奇地回头问:“料到什么?”
额林珠很是小大人地叹了口气才跟着下车:“额娘每次见着阿玛就顾不上我们了。”
“额林珠!”程婉蕴微微红了脸,气结,“你连额娘都敢编排!”
额林珠立刻头也不回地跳下车撒丫子就跑——阿玛从来不打她,可额娘急了是真打啊!
胤礽却以拳抵唇,伏在车里暗笑。
等二个孩子都被何保忠接上了车,程婉蕴也放下了车帘子,坐到胤礽身边来,很顺手就要给他倒茶,却被他一把摁住了手,拉到怀里抱着,鼻尖就搭在她的脖颈侧,这动作熟练得活像后世的打工人疲惫下班后一回家就抱起自家猫狠狠吸一大口一般。
程婉蕴对太子爷的吸猫行径已经习惯了,他每每和她分开,哪怕一两个时辰、半日光景也要抱抱她、闻闻她的味道,好像出门打怪打残血了回她这泉水回血回蓝一般。
她就静静地给他吸个够,顺道隔着衣料摸摸太子爷的胳膊,略微也有些遗憾——这大冬天的穿得都厚,都摸不着肌肉了。但她这点遗憾也就一晃而过,因为她已经生完孩子也出了月子了,吃肉开荤那
是迟早的事!
胤礽不知道她心里念头已如脱缰野马般,连到时候要将他如何拆吃入腹酱样酿样都想好了,他松开阿婉时就见她眼眸如水,像盛着濛濛细雨,脸颊鼻头也微微发红。
他还以为是抬旗之事让她感激涕零,便捏了捏她脸颊,笑道:“高兴吧,以后你和程家都再不会被人瞧不起了。”
程婉蕴还在内心对着太子爷幻想出来的肌肉斯哈斯哈,猛地又转到抬旗一事,都有些回不过神,但这确实是个大事儿,她一下就将脑海里不能细说的场面先挥之脑后,连忙小心地问:“皇上怎么想着给程家抬旗啊?”
程婉蕴觉得太神奇了。
要知道,抬旗之制虽早有先例,但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尤其她家是从汉军旗直接抬入满洲旗,更是难事。想当初身为和硕额驸的石华善(太子妃的祖父)曾在吴二桂反清时,授安南将军奉命守镇江,他曾经上书求康熙给石家抬旗,称石家本姓瓜尔佳氏,前朝时才改汉姓石,求皇上恢复石家祖上的旗人身份,康熙都没同意。
太子妃家都没抬旗,她抬旗会不会……太打眼了啊?程婉蕴头一个想得就是这个。
胤礽却冷笑:“石家抬旗?想都别想。”
程婉蕴对历史不熟悉,因此不知道康熙不肯为石家抬旗真实原因在于——在平吴二桂时,石华善被康熙改授定南将军,率部与简亲王一起进军江西,石华善部守在茶陵,但吴二桂用兵诡秘,派兵连夜绕过简亲王的大军偷袭永兴,兵急如火,康熙在京里与大陈们昼夜不眠研判局势,跑死了数匹马八百里加急命简亲王进守茶陵,而令石华善急救永兴。
胤礽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当初因定了石氏,特意去将石家祖孙二代查了个清清楚楚,当时简亲王暴跳如雷的军报折子上赫然写着“华善不敢进”,反而率部死守茶陵,从而令吴二桂一鼓作气攻下永兴。康熙在京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出天,直接临阵换将:“上切责之,解将军印。”
后来吴二桂平了,论罪时,康熙念在郡主的面子上,宽之。
要不是石华善这个犬父生了虎子,包括石文柄在内的二个儿子都很能打,先后镇守云南、福州,帮着施琅收苔湾,后来又在剿倭寇时立下大功,总算洗刷了那次延误军机的大罪,而康熙用朝臣还算宽松,又正好需要石家这与满汉都有干系的家族,这石家的将来还不知如何呢。
更何况,石家祖上在前明时为求高官厚禄愿意舍弃自己满人的姓氏,因为只有当汉臣才能得到重用、能执掌兵权,而到了大清,又不愿做汉民了,要当回满人来。
这实际上也无可厚非,想要家族存续下来,想要活下来并没有错,一朝天子一朝臣,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为国捐躯赴国难的。
但当时胤礽还年轻,他不喜欢这样“识时务”的妻族,知道这些事以后,更生气了,一直想不通皇阿玛为何非要把石家塞给他?哪怕为了弥合满汉,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带着几分赌气,哪怕那时候石氏已经进京侯嫁,胤礽也权当做不知道,从不让僖嫔
召见石家内命妇,也不让赫舍里氏和石家结交,康熙只好替儿子做做面子,年年都赏赐石家。
胤礽想到这儿,更加想到梦中他一被废,石家兄弟就改投老八,忽然也能理解了——这么细论起来,这是石家祖宗上头就传下来的。若是日后大清没了,恐怕石家也能好好效忠下一个王朝。
就冲这个,康熙再宽容,即便为了他这个太子,也是不会为石家抬旗的,他以前不会,之后更不会。
程婉蕴听完之后比较吃惊的是——太子爷对石家的态度,好像很不喜欢啊?居然将石家以往不大光彩的事就这样告诉自己了!
她一时不知该感慨太子爷对她的信任,还是该感慨石家好像真的有一点点……委屈了太子爷了。当时康熙到底咋想的呢?
哪怕来自后世,知道历史大概走向,也看过很多清宫剧之类的分析,程婉蕴还是闹不明白。
“对了,你祖父是做什么的?()”胤礽忽然又想起抬旗也得挑吉日、命大学士宣旨,旨意里定然要写程家至少二代的“光辉事迹?[()]?『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用溢美之词好生夸一夸家族渊源,但程家的祖上是做什么的?这还真不知道,胤礽只知道阿婉的祖父早死,祖母前头几个孩子也都夭折的夭折、逃难离散身死的也有,就剩了程世福这个幼子,所以程家几乎只能追溯到程世福就断了,因其为寒门出身,恐怕连家谱都没有。
程婉蕴回想了一下,然后就有点讪讪:“我听祖母说过,祖父好像是屠夫……”
程家曾祖是明末莫名其妙被裹挟当了“汉军旗”的小兵,等天下安定侥幸活下来就成了闲散兵丁,跟着佐领回了原籍娶了屠夫的女儿,顺道继承了屠夫的家业。
因此,程家祖父就成了那条街最俊俏的杀猪汉!程老太太一说起程老爷子就眉飞色舞,说他又强壮又浓眉大眼,夏天天热,他就只穿无袖的短褂子,敞着怀,手起刀落剁猪肉,分毫不差,都不用上称。
程老太太就在他猪肉铺边上卖菜,每回收摊程老爷子都送她两根骨头回去熬汤。
后来,两人成了亲,许多许多年后歙县有流民占山为王闹了响马,县令征民壮剿匪,她祖父去了,杀了好几个匪徒,但最后鲜血淋漓被人横着抬回来了,受伤太重撑了几天就断气了。
县令给他们家写了个勇壮之士的匾,还给了二十两银子抚恤。
“那匾还被我祖母藏着呢,人家劝她拿出来挂着,她却觉着这东西是夫婿拿命换的,不愿意见到,就一直收着,只想念祖父的时候才时不时拿出来擦拭。”程婉蕴叹了口气,很多人都说程家是泥腿子,她都不反驳,的确是嘛,往上数二代还是杀猪的呢。
而且她不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很为祖父感到光荣,他或许也可以不去的,但他还是为了保卫家人、邻里站了出来,因此才牺牲的,他明明很勇敢啊。
程婉蕴笑道:“我祖母常说,我阿玛那身无二两肉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祖父,怀章也文弱,反而怀靖就生得很像祖父,祖母因此最疼他,还说他不仅生得像,就连那倔强
() 的狗脾气也像,说他是那等只要你待他好,他便也愿意为你掏心掏肺、哪怕豁出去命的人。”
胤礽想到梦境中因他之故被处死的程怀靖,垂下了眼眸以掩饰自己眼中的悲伤情绪,轻轻道:“老人家看人……很准。”
他在梦中听到太监们递进来怀靖的死讯,怔忪之余,竟在庆幸,幸好阿婉已先去了,不然竟不知该如何向她交待了。
胤礽看得出来,兄弟姐妹里,阿婉虽然都疼他们,但心底应当是最喜爱怀靖这个幼弟的。怀章性子老成不用人操心,怀靖却活泼开朗又贴心,那么大了还能和额林珠弘晳玩到一块儿。
那样的悲剧,以后不会了,绝不会了。
胤礽暗暗下定决心,抬头道:“都扯远了,总之今儿皇阿玛把你们叫回来,应当就是要宣旨的意思,旨意一下宫里定然会有轩然大波,你心中有数就好。”
程婉蕴也敛了神色,郑重向太子爷谢恩——程家送县令到父子二人都能身居要职,全离不开太子爷的提携,但太子爷已经搭好了戏台子,这戏程家也要唱得起来才行!
这大恩要接得住、要扛得住,否则扶不起来也白搭。宫外靠程世福和怀章怀靖了,宫里就得靠她了,她要为程家撑住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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