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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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入宫竟是进了死境。

    “元锦,”他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抖:“你一定要杀了我?”

    “不。”元锦和颜悦色道:“是想要看你死。”

    “但你不用顾虑太多。”

    元锦从容起身,一步步绕开殿内陈设,在铁甲兵的护卫下走到近处。

    “皇后,蛇骨婆婆,那几个老臣,还有你,和其他几个将军,只是顺序问题。”

    ——你要杀你的至亲之人?!

    姬龄眼神凌厉起来,声音更重:“你到底是谁?”

    “我还能是谁?”元锦淡淡道:“人人见过我那个疯子生父,不许我也是一样的种?”

    只这一句话,姬龄心里有什么被倏然一击,知道面前的人不是他。

    元家最隐秘的困局,他父亲留给他的遗言,全都被元锦赋予全部的信任,亲口讲给他听过。

    一个个闪回的画面回到好几年前,是废太子时的元锦,是初登基后知道真相绝望痛哭的元锦。

    每一个模样都足够真实,与面前人截然不同。

    “……你不是他。”

    元锦很慢地转过身,遥望高处的描金彩画,轻声道:“我可以是。”

    下一刻,姬龄被猛然捉住双肩,酒花迎面灌了下来!

    元锦正要回眸去看接下来的情景,远处喇叭呲啦一声:“CUT!”

    “不太行啊。”海导搓着手道:“蒋麓演的中规中矩吧,苏沉为什么这么崩着?”

    刚才被拖出去的宫女已经换好了衣服,擦干净脸上手上的血,准备配合着再演一次狰狞死状。

    晚一些,蒋麓要演得比她还要失控,显得越惨才越能让殿上那位信以为真,觉得他是真死了。

    苏沉单是演这一段,就觉得心梗的要死。

    他一向靠共情来演情节,此刻元锦的真实情绪占了上风,让他没法沉进蓝子真的角色里。

    ——太难受了。

    他没法想象等一下姬龄这样惨的死在自己面前,脸上神经都没法牵动出笑意来。

    元锦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姬龄多少次救过他的命,他们最后也相互坦诚,不可能再掺杂任何猜疑。

    可是现在他要以元锦这个角色让姬龄七窍流血的死在面前。

    蒋麓确实还没有放开了演,把最绝望的表情展露出来。

    可现在他已经胸口发闷,堵涨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海导离开监控屏,走进镜头里帮忙导戏。

    “你们两要注意把握那种,比方说这里,蓝子真要他死,那得是像小孩要吃糖果一样,充满期待甚至是天真的等待着看结果。”

    “苏沉你在演的时候,可以试一下美国式反派常用的气声。”

    邵海沿看了一眼脚本,在旁边惟妙惟肖地学了一段,还是那么回事。

    苏沉虽然对眼前这个人有抵触情绪,但知道导演现在说的是对的。

    他压低声音,极轻地重复了一遍。

    再说话时,声音轻到像是呢喃。

    海导点一点头,表示满意,继续导后面的戏:“前面的戏再放开一点,明白吧?”

    “很多人演反派很Enjoy的,因为这个可以挑战自我,很有另类的魅力,对吗?”

    他发觉苏沉表情有些麻木,但暂时不太清楚情况,又去跟蒋麓倒了几句戏。

    “ion!”

    前面几页,确实演得顺畅了许多。

    直到姬龄在挣扎和不甘中被灌下那盏酒。

    汩汩液体满到溢出他的脸颊,他的痛觉在恐惧被充分击发的同时发散。

    肝胆肺腑皆将溃烂破裂,身体完全支撑不住的剧烈痛苦。

    他是应该死在沙场的将军,他的骨头硬到三个人按住都跪不下来。

    可现在,痛苦一瞬爆发,一口污血猛地喷溅而出。

    “卡!”导演有些着急地喊起来:“皇帝怎么流眼泪了,苏沉,你注意情绪!”

    苏沉自己都没意识到,被提醒了才发觉脸上是凉的。

    海导当着其他人的面,拿扩音喇叭喊道:“喜悦的感觉,开心快乐,明白吧!”

    “我跟你讲,你不要心疼蒋麓,那都是演的!”

    他不是在心疼蒋麓。

    他现在是元锦啊。

    苏沉什么都没解释,无法言说的情绪在他胸口不断发酵。

    没等导演再喊什么话,蒋麓起身道:“导演,我私下拉着他说说戏,给我们一十分钟。”

    邵海沿刚好口渴,挥挥手表示他们随意,招呼助理把咖啡端过来。

    小城市压根没有星巴克,这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豆子,找国外会烘焙咖啡的助理现煮现喝。

    氤氲的咖啡香气里,蒋麓仍穿着姬龄的长袍,匆匆把苏沉带到没人的角落。

    “你想哭就哭吧。”他料到会有这一刻,在从车站回来的路上就明白。

    先把属于元锦的情感发泄完,再去想蓝子真的那些事。

    苏沉刚才在旁人面前已经快绷不住了,此刻被蒋麓恰到时机的带过来,还没说话眼泪就在狂涌。

    他承载着元锦内心深处最隐秘一面,不是扮演着他,而是如同聆听者和寄托者那样,承载属于元锦的一切。

    六年,他和元锦的融合已经有六年。

    只要在这个片场里,他轻易会换到另一个人的灵魂里,以另一个人的性格特质去感受喜怒哀乐。

    这样的黏合太过深刻,以至于在这样的过激情节中,元锦的灵魂会压制住临时共情的蓝子真。

    元锦怎么舍得让这个世界最后一个懂他的人这样痛苦的去死。

    苏沉说不出任何话,此刻眼神空洞的在不住流泪。

    他只是被元锦暂时借用了身体,把所有的痛苦抗拒都用同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蒋麓清楚现在不用说任何安慰的话,坐在苏沉身边递纸。

    他们转换角色以后,恐怕也会一样。

    以蒋麓的视角,姬龄的视角,看到元锦在毒酒下疼痛到眼神失焦,疼痛到在地上毫无尊严地翻滚抓挠,都必须紧咬着牙关克制住去打断这些事情的本能。

    直到堪称漫长的五分钟过去,苏沉终于停下,深呼吸着缓解缺氧带来的头痛。

    蒋麓又耐心地等了半分钟,才继续同他对话。

    “好点了?”

    “你演得太真了,”苏沉想要解释:“麓哥,你知道这些都是蓝子真做的……”

    他哪怕明白双方都清楚剧本,也下意识为元锦解释这一切。

    至始至终,苏沉本身都是旁观者,在躯壳暂时借给元锦的同时,因过深的共情牵连其中。

    “我知道都是假的,可是看起来,你好疼。”

    “我刚才已经努力控制自己了,不要冲下去……”

    苏沉像是扮演了很久的成熟沉稳,此刻在昏黄的小房间里才破功,一头栽进蒋麓怀里,头痛又眼睛难受。

    “好怕看见你刚才的样子,”他喃喃道:“宁可是我这样受苦。”

    蒋麓听得心里发烫,抬手抚着他的碎发。

    他听得见他更深层次的话。

    如同灵魂之间有缠结数年的羁绊,一切都足够清晰。

    苏沉闭眼休息了五六分钟,直到呼吸重回平缓,才结束脆弱无助的状态,慢慢从蒋麓怀里离开。

    蒋麓任由他把自己当充电站,又道:“准备好继续演了?”

    苏沉本来要点头,停了许久道:“舍不得这样对你。”

    蒋麓听得叹气:“你有时候说话太直白了。”

    怎么私下说什么都这么直接,感情没有半点掩饰隐藏,热得发烫。

    苏沉没管他的小声抱怨,又露出苦恼的表情。

    “我等会争取一次过,但是肯定会演得很狠。”

    “麓哥……你知道的,我不想那样对你。”

    他就是忍不住解释。

    他就是要解释给他听。

    亲口告诉他,我一句狠话都不想对你讲,永远都不想讲。

    这样孩子气的行为,像是对纯粹喜欢的一种执念,不允许它被半点误读。

    蒋麓听得抿唇,被这样直球的话弄得脸上像在发烧。

    他忍不住想,怎么会有人会这么在乎他,在乎到像偏执一样,会解释一遍又一遍。

    他从未幻想过,自己会被这样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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