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万马齐喑究可哀(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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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战是李清愁的封号,勇武则是李芙蓉受封之号。

    众人闻言微怔,都看向上首。王秀轻咳一声,没有说话。薛泽姝却扬唇微笑,道:“难不成有人会来找我的麻烦?袁芳拓,要是你家晚辈被我女儿斩之,你可会哭嚎哀叫,与我势不两立?”

    袁芳拓冷道:“不至于眼光短浅至此。只要让薛小将军别公报私仇便是。”

    薛泽姝哈哈大笑,环视四周,看了看下方坐在军府席位上、却浑身抖如筛糠的几人。定战伯出身不高,哪怕她公正无私,她们其实并不十分害怕,自然有办法让李清愁寸步难行。

    然而薛玉霄却不同。她是爱臣、是勇将,是薛氏嫡女。她在检籍土断时就已经遭到过数次地方暗杀,依旧毫发无损,功成名就,这个人对于京兆士族女郎来说,就像是笼罩在头顶上的一层阴云,完全是“别人家的孩子”,令人畏惧。

    薛司空的目光扫来时,忽然有一人俯首磕头,开口道:“下官才疏学浅、不堪率领卫府,向将军请辞。”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也突然随之俯首请辞,还没出征,就当着众人的面做了逃兵。

    薛玉霄打了个哈欠,支着下颔望去,轻轻道:“趁我还未佩剑便请辞,过于狡猾啊。说出这种话,不仅会让人失望,还会让你们——还有你们的名姓,都跟着颜面扫地。”

    她看了一眼请辞的数人,伸手指了指段妍,道:“段凤将,你的顶头上司请辞了,还不接

    印?”

    段妍恍然抬首,见到两位将军、三司九卿的注视。她身为寒门庶族,众人对这句话竟无异议,段妍心中狂跳,走上前双手伸出,那名在左武卫府作威作福的贵族居然真的解下官印绶带交给了她。

    桓成凤没有再看下去,继续催促道:“丞相,这下可以拟旨了吧?”

    王秀道:“户部负责发兵的后勤,司农卿,粮草运送……”

    李静瑶道:“我们李氏的两个女儿都上了战场,丞相还怕我藏私不成?”

    王秀轻轻点头,命丞相长史拟旨。就在此时,军府外亮起辉煌仪仗,在随侍的宫灯之下,谢馥踏入堂内,对王秀道:“王司徒太过操劳了,忘了没有朕的玺印,光是凤阁尚书令之印,还不足以通行天下。”

    众人起身行礼。

    在场的不是军功在身,就是位高权重,只要不是有事请求皇帝,平素相见都不必行跪拜之礼,不过起身拱手而已。

    王秀面色平静,只是唇色有些发白,看起来精神并不那么好:“待臣拟成,再请陛下过目决断。”

    “是么?”谢馥看向四周,“你们所商议的要事,何曾将朕算在其中。各位贤臣为了大齐江山殚精竭虑、舍生忘死,只是全然忘却了询问朕的意见。你们要调动京兆卫府,让十六卫往徐州,若等丞相拟好旨意,朕恐怕连一句话也不必说,只要垂首盖印吧?”

    王秀确实作此想。

    只要凤阁通过此事,有士族和百官的压力。谢馥很难强硬地拒绝。

    王秀不想给皇帝商议周旋的余地。

    但皇帝在军府中也不是没有耳目,譬如她人还未至,就知道众人要调用十六卫府。在众人商议的时候,已经有人派侍从传递消息。

    “十六卫府不可擅动。”谢馥道,“要是再出了一年前的乱子,京郊有匪贼造反,可有第二个如薛三那样的娘子未卜先知、协助卫府镇乱?”

    她坐在王秀身畔,看了一眼薛玉霄,很快收回视线,“丞相……还有两位将军,不如另择他法吧。”

    “京中有紫微卫守护宫闱,陛下何须畏惧。”王秀道。

    “朕非畏惧。”谢馥道,“紫微卫不过千人,守护宫闱日夜交替,已无人手,何况整个京兆。”

    “臣会为京兆留六千人驻守。”王秀继续说,“其余一万众,并三位将军的亲军、都尉亲卫,以及军府麾下,共两万五千余人,前往收回徐州。”

    谢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转而道:“我们与鲜卑部族之战,胜者百中无一,军士常常逃窜。这跟剿匪不同,剿匪是安内,兵将尚且没有畏惧之心,但对外,特别是与‘夏’之战,自朕登基起,未听闻有胜绩。”

    王秀说:“陛下,难道鱼刺梗阻在喉,我等含血而咽,就再也不食鱼了吗?”

    谢馥道:“丞相难道不知道胜率渺茫?大齐已非昔日之齐!江山只余半壁,朕还不想让它葬送在朕的手里。”

    王秀答:“陛下稳坐陪都,不见血光,有何惧哉?

    ”

    她凝视这个年轻的帝王。这是她和薛泽姝亲自选择的“明主”,然而在那个风雨幽晦、波澜不断的时候,当年的谢不悔却全然不是这套说辞,在先帝的朝堂上、在群臣的审视下,皇女谢不悔公然反驳了先帝的“议和”之策。

    但那时,东齐的败绩才刚刚开始。

    谢馥沉默片刻,道:“朕已经不想再因为战败而议和了。我们免除战役,与民休息,跟夏谈一谈条件,换回徐州,这才是上策。”

    李静瑶看了一眼下方的两个李氏晚辈,回首道:“若是议和容易,确实比发兵更加俭省。”

    王秀不语。

    她难道不知道议和更为“俭省”?举战从来都是百姓之苦,然而——拓跋婴为什么会在这个冬日率兵攻城?就是因为她们尝到了太多、太多战争的甜头,一旦有需要就会随时回头咬东齐一口,从这半壁江山上撕下一块肉来。

    无论是文化、经济、人口,还是更多的钱粮,对于她们来说都太过诱人了。议和,这不过是把肉送到狼的嘴里,换取一时的苟活。

    王丞相不语,众人一时心思各异,只有薛泽姝双眉紧蹙,将要起身开口。在薛司空开口前,反而是军府席位间响起一声长叹。

    薛玉霄伸手给自己倒茶,看向谢馥,道:“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啊?”

    谢馥面色一紧,被她诘问得一时无言,半晌道:“薛玉霄,你没有听明白我说什么吗?你是剿灭了水匪,但两者并不相同。军士面对鲜卑,士气首先便落下一截,不可能……极难取胜。”

    她本想说不可能的。

    薛玉霄道:“那就请陛下亲征,将象征着天女的大旗镇在战局后方,让每一个人、每一把刀,都能看见凤凰纛旓的图案,我不信有皇帝督战,她们谁敢后退半步!若有之,臣替陛下杀。”

    谢馥哑然失语。

    这的确是一件非常好的解决方案。

    即便皇帝与世家共掌天下,但在名义上,肩负着“皇帝”这两个字的人,在普通平民百姓、军士官兵的心里,就是天下之主,是凤凰转世,是贵不可言的主宰。谁敢退到皇帝的纛旓后面去,连祖宗都会从坟里爬出来大骂。

    薛玉霄望着她道:“如果陛下愿意提振士气,亲征徐州,臣愿为陛下亲卫,但凡有险境,必守于陛下身前,效死无悔。”

    谢馥扣住桌案一角,手指绷得青白一片。她面色沉凝,半晌才道:“玉霄,你这是逼我吗?”

    薛玉霄道:“您不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在她奉命检籍之前,谢馥曾经许诺过,不会再阻拦军府征北、收复失地的意图。

    谢馥久久不言,良久后忽然起身,跟随行内侍道:“把玉玺交给王丞相,你们自己盖。”说罢便拂袖而去,没有再停留。

    皇帝离开后,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李清愁不由得看向薛玉霄,低声道:“别说,还真是个好办法。”

    薛玉霄道:“是啊。真是个好办法……绝没有比这个更提振士气的了。可惜陛下不可能去徐州。我开口提及,不过是想要开窗先破门罢了。”

    李清愁无奈一笑:“你这破门之法,真是吓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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