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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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捆东西放上后备箱,总算汇报说:“车上两位是随宁的客人。”

    他知道眼前这人厌烦交际,今天可巧车子周转不开,撞上了。

    隔了一秒,对方淡声回复“知道了”,语气听不出究竟。

    商明宝体会着司机的态度和措辞,判断这人应当是司机的平辈,也就是方随宁的长辈。难道……是方随宁的爸爸?

    等那人落坐副驾驶,系安全带的空档,商明宝甜而礼貌地问候道:“叔叔好。”

    “……”

    突然成了叔叔,向斐然的动作显而易见一顿。

    司机口中憋住了一丝看好戏的笑,又在对方投过来的一瞥中识趣地闭上嘴。

    商明宝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继续自我介绍道:“我是方随宁的同学,叔叔可以叫我明宝。”

    向斐然没有让别人尴尬的兴趣,既然只是一面之缘同乘之谊,他便没纠正,淡定异常地回复:“你好。”

    “我来跟随宁一起过暑假,接下来半个月就要打扰叔叔了。”商明宝声音里保持着面对长辈的高昂情绪,将来龙去脉说清。

    听着她一声接一声很脆的叔叔长叔叔短,向斐然掩在魔术巾下的唇角不免抬了一抬:“不打扰。”

    司机侧过去一瞥。

    不打扰?你对你表妹不是这么说的,依稀记得说的是……“别烦。”

    车厢内安静非常,响起撕开手套魔术贴的声音。在他利落的动作中,商明宝找话题问:“叔叔在山里干什么呢?”

    向斐然垂着眸,随口答:“采药。”

    司机:“……”

    商明宝信了,说:“哇。”

    向斐然无声地笑了一笑,将手套塞进背包里。等他勾下魔术巾对司机说话时,商明宝终于看到了他清晰完整的侧脸。

    他肤色太白了,白皙到不像是总跑山里采药的人。白皙到在黑色衣物之下,如浓墨泼玉。

    这一闪而过的一瞥是如此短暂,远不及他的五官曲线清绝深刻。但商明宝在后座忽然坐得笔挺起来,仿佛有一根丝线牵紧了她身体里的神经。

    长得跟方随宁不像呢……难道,不是爸爸,是叔叔?

    她莫名地不再讲话,掏出游戏掌机,漫山遍野漫无目的地跑图。

    车内陷入漫长的安静。过了好久,商明宝终于偷偷抬起视线,越过中控瞄了一眼。她只看到向斐然双臂环着,好像睡得很熟,渔夫帽下压,替他挡住了从挡风玻璃前倾泻下的日落余晖。

    ·

    一个小时后,红旗轿车在一座山间院落前停下。

    一座三层高的白色楼房呈“L”型坐落,有苏式建筑的韵味,但素净粉刷的外墙在风雨中已浸出了灰调。通往房子的步汀由青砖石铺就,两侧花草成团成簇,有的蓬勃,有的已然半死不活。

    在院子一角,雕有花鸟虫鱼的灰岩影壁之下,一个朴拙的水缸自成池景生态,走近看,红黄锦鲤、睡莲与两只乌龟相处得十分和谐,水中挺着一丛叶似竹芋的白色小花。

    任何房子在深水湾商宅前都会显得不够看,但这里生活气息浓郁,有一派沐于林风秋月的野趣,总算让商明宝的心情亮了一亮。

    苏菲在司机和工人的帮助下搬运行李,车内一时间只剩下单独的两人。商明宝吃不准是否要跟前座长辈道别,因为对方呼吸平稳清浅,仿佛还在睡。

    隔了两秒,苏菲喊她的声音穿透车窗,商明宝如梦初醒,赶忙推开门下车。

    直到人走远了,车内的向斐然才抓下渔夫帽,掀开眼眸。

    司机目睹了全程,想笑,但不敢。他深知这位少爷厌烦人事的德行,只不过他没想到,他连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也要躲。

    向斐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面无表情乜他一眼,叮嘱道:“把标本放到观察室,晚饭不必叫我。”

    司机问:“你不先看看爷爷?”

    向斐然单肩挂起双肩包,户外靴踏上地面:“告诉他我回来了,晚点再去看他。”

    在三层小洋楼的一侧,有一行呈一字形排开的平房,一眼望去也许有三四间。门廊下的橡木色木地板被佣人打扫得十分干净,反射着日暮下最后一束旖旎的橙色光。向斐然掏出钥匙拧开其中一扇,进去后,十分自然地反锁上。

    这是一间二十平出头的房间,目之所及都是摞得高高低低的书。正中的一张书桌十分宽长,分别放着电脑、写字台及一个桌式画架,架子上夹着一张画了一半的素描纸,周围则四散着颜料管、针管笔、彩铅及墨水。

    向斐然扔下背包,在电脑上插上读卡器导照片。反手脱下风壳时,连带着底下的黑色T恤也被卷起,露出了肌理明晰的一截腰腹。

    raw格式文件巨大,又是上千张图,导入十分缓慢。他在办公椅上坐了一会儿,走到靠近后山的窗边,将玻璃推开一道窄缝,滑动砂轮点起了烟。

    他抽烟一事,家里佣人人尽皆知,却没人敢越俎代庖告诉他爷爷向联乔。在向联乔面前,他还是话少而乖、温文尔雅的十佳青年。

    与山脚连接的拐弯处人迹罕至,传来几个家政工人低语。

    “听说是香港来的千金小姐。”

    “随宁的朋友,哪儿冒出来的?以前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你不知道吧,跟来的那个是她管家,交代了好多事呢,不能这不能那的。”

    “听说是那儿有毛病。”当中一个阿姨压了更低的声音,手指在心脏处指了指。

    向斐然看不见她的动作,因此并不知道那儿是哪儿,只听到另一人抬高音量,惊异而唏嘘:“真的?哎哟,那真是挺可怜的……”

    他吁出一口烟,眯了眯眼,懒得出声,夹烟的那只手在窗台上轻点了点。烟草味和这漫不经心的动静一并飘了出来,几个工人脸色一变,匆忙地噤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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