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2)
那花房不大,造的精致,里面养着各色花草,冬日是花草凋零的时节,但这些花草郁郁葱葱。
孙二娘让婢女们只留一盏灯笼,其余全熄了,花房一暗,只有一盏灯引路,至昙树前,已经有花在黑暗中慢慢绽放。
花色莹白无暇,微微灯光里,更显晶莹剔透,不似凡品。
几人都看呆了,良晌陆如意连说话声都放小,“这花能开在冬日,太难得,怎么办到的?”
孙二娘指给她们看角落里的火炉,“这些炭没日没夜的烘着花房,颇费钱,我们都舍不得这么用炭,可我阿耶都把这些花草当宝贝。”
她一说,崔姣和陆如意才觉出这花房很暖和,原来是用炭暖着花房,乱了时令,才能开出花。
崔姣笑道,“孙院长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孙二娘说,“是我大姐夫教我阿耶这么做的。”
孙院长那点俸禄可经不起这么花费,崔大郎是浪荡子,这办法再好,也得不停的往里投钱,真是花冤枉钱。
崔姣淡笑道,“孙院长是个雅人,但花过时令而开,已失气骨。”
孙二娘眼睛一亮,立时感激她,“崔掌书点醒了我,我回头就跟我阿耶说去。”
三人赏完昙花,就回房了。
崔姣与陆如意在孙府歇了一夜,第二日早出府,出府前见有不少婢女把花房里的炭都搬走了,听孙二娘说,她父亲昨夜听到崔姣那句话,立刻就要撤了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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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新居,当天用午食时,当着苻琰的面,陆如意将崔姣夸了一顿,崔姣脸都被夸红了,但见苻琰沉着一双眼,心想他见不得她们好,她被陆如意这么夸赞,他指不定又把气撒她头上。
果然夜里,她就被苻琰狠狠撒了回气,她抱着他的肩膀哭的颤颤巍巍,到后半夜他的气才算消了大半,搂着她坐在书案前,非要她伴读,时不时再亲亲摸摸,折腾的她瞌睡连连,才又听他问起话,“为何一夜未归?”
这不是废话,昙花夜里开,长安一入夜就宵禁,她回得来么?
崔姣软绵绵的靠着他,掰着他的手指泄愤,嘴上却无辜,“看完昙花已经宵禁了,妾回不来。”
苻琰反手把她两只手握手里,又低头吻到她的嘴唇上,两人接了个极漫长的吻,到崔姣快透不过气他才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嘴巴上再啃几下。
“下回不许再跟她出去。”
崔姣唔着,伸着小舌示好般的跟他的大舌头贴贴,然后又被风卷残云了一番,她真的好想给他两捶,亲人的时候像吃人,跟没吃过饱饭的饿鬼一样,谁受得了!
崔姣吁着气被放开,还记得这几日的事情,便和苻琰都交代了,再委屈道,“妾这是无妄之灾,都不想跟他们来往了,他们还要缠着妾。”
苻琰揉揉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边,继续处理剩下的政务。
崔姣心里犯嘀咕,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还是他觉得事情太小,懒得搭理。
问也没得问了,她还想着跟他多告告崔氏的状,说不准他还会帮她收拾掉崔氏,但她又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她就一个侍妾而已,她在心底小小叹一叹,她是想报仇的,但阿兄明显比初时颓唐不少,长安能人辈出,她也不能太逼着阿兄,但是阿兄高中不了,就意味着他们报不了仇,能忍下这仇怨,安生过一辈子算好,可总是气不过的。
她思绪有点乱,还是打算要问问崔仲邕,他近来到底怎么了,对了阿兄家传的那副《梦窥钟馗捉鬼》到时候也带给他,他见了一定高兴。
崔姣渐渐昏昏欲睡。
苻琰垂头看人,她的眼睫随着呼吸一翘一翘,脸颊晕着红,嘴唇鼓了鼓,他禁不住凑近去吻,但又忍住了,还是直板板的坐着,看她看的移不开眼,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毛病,明明才一天没见。
他心底立刻有个声音反驳他,是一天一夜三个时辰一刻钟没见。
见不着人,他整颗心都不得安宁,但只要见着人了,他浑身的烦躁都被抚平,现在他的妇人被他抱在怀里,他竟然感到满足。
他决定要冷她两日,家令今天劝他多与陆六娘相处,来新居这么长时间,他只惦记着崔姣了,是时候分些心出来给陆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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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姣是被摇醒的,她还睡在苻琰怀里,往窗外看,乌漆嘛黑,屋外家令在说话,“殿下该起来洗漱了。”
原来已经是寅时了,苻琰还得去上值,皇帝如今把大半朝政下给他,即使不
是上朝日,他也得早起去署衙上值。
寅时都算迟了,若是上朝日,四更天就得起,寅时就得候在午门前。
书案上的公文都批阅好了,摆成高高一叠,崔姣看他眼下有一点青色,猜是一夜没睡了,也是他自作自受,非跟她没完没了,年轻健壮就能这么不知节制,把她的骨头架都要折腾散了。
崔姣伸着手指戳一戳他下巴上长出来的胡茬,嘀嘀咕咕,“殿下不睡觉,都长胡子了,看起来老了几岁。”
苻琰打开她的手,脸上发黑,“你嫌孤老?”
崔姣想说他本来就老,比她大多了。
但她不会说出来激怒他,只是娇娇道,“殿下不老,殿下这样英武不凡,妾最喜欢殿下的胡子了。”
然后她就被苻琰扣着腰,摁在书案前,在她脸上胡乱亲一圈,胡茬结结实实扎到她的脸蛋上,痒的她又哭又笑,苻琰才松手让她下去。
崔姣捂着脸起来。
金玲声响,家令手捧着一个小木盘进来,木盘上有一碗她要喝的避子汤,和一小碟蜜饯。
崔姣知是给她的,端起避子汤喝下去,一嘴苦涩,再拣一块蜜饯吃进嘴里,苦味就少了很多。
家令笑看着她,她忽地记起家令的话,便转过身对苻琰道,“殿下,你空闲的时候也多多与六娘子处一处,六娘子人很好,又对您一心一意……”
“滚下去,”苻琰喝一声。
崔姣一瑟缩,脸发白的行退礼出去、
苻琰一脸怒容,家令欲言又止,苻琰冷着一双眸横他,“莫再背着孤指使她,你知道孤最讨厌什么。”
他最讨厌亲近的人左右拿捏他。
他不喜欢陆六娘,谁也不能逼着他喜欢。
家令慌地往地上一跪,“仆、仆有错……”
苻琰才收敛了怒色,抬手让他起来,随后有仆役进来收拾,他站在铜镜前,问家令,“孤看着很老吗?”
家令奉上朝服,道,“殿下才及冠,怎么会老,这是郎君最好的年华。”
苻琰眯了眯眼,小妇人当真可恶,竟敢说他老,原本想冷她两日,她反倒劝他去找陆六娘,竟不如以前对他仰慕,莫非她和陆六娘在外那一天一夜,见过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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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午间没回,和几个门下省的官员留下来寓直,午食也吃的廊飡,听那几人在一起说笑,说到孙院长头上,他经崔姣点拨,拆掉了花房,他们都说省下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孙院长忙朝苻琰拱手,“不愧是太子殿下的女官,见解超群,短短一句话,就让仆自惭形秽。”
其余几人也都附和,“太子殿下管教的好。”
苻琰心间怡然,却板着脸,“不过是区区小事,再奉承孤,便有谄媚之色了。”
几人便住嘴,各散开了。
苻琰叫住了孙院长,孙院长恐他要说自己曲意奉承,正想辩解,却听他沉重着嗓音问道,“昨日六娘和掌书去你府中赏花,掌书可有见过
什么人?”
孙院长认真想了想,道没有。
苻琰眉拧成结。
孙院长战战兢兢道,“真没有,那位崔掌书一直跟在陆娘子身边,寸步不离。”
苻琰便没再追问。
孙院长还糊里糊涂,太子怎么关心起掌书来了,不该问的是陆娘子吗?
这时户部的员外郎过来,朝苻琰先行了叉手礼,眼神往孙院长身上瞄了瞄,孙院长感激躲走,员外郎才与苻琰道,“回禀太子殿下,有人向臣打听了您先前让臣造的那张户籍。”
苻琰抬了抬下颌,示意他继续说。
员外郎道,“是礼部张侍郎的手下,来询问真假,臣自然说是真。”
他补了句,“臣没透露是殿下让办的。”
苻琰微颔首,道,“你做的很好,以后再有人问,还是这般回复。”
员外郎便告退。
苻琰凝神片刻,张侍郎和崔氏是姻亲,是崔氏让打听的,崔氏拿捏不了崔姣,所以想借户籍生事。
崔氏如此作为,属实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这日下值后,苻琰命左率府调出三个暗探去监视崔家,凡有异动,皆来回报。
回新居时,听家令说,崔姣身体不适,一整日没出来。
苻琰解下外穿的麾衣,“请过医师么?”
家令说,“请过,医师开了些补身子的药,熬好端过去喝下了。”
苻琰略顿,再问,“是不是避子汤对她身体有害?”
“殿下别担心,那避子汤只要不加糖,不会有害处,”家令回道。
苻琰才嗯了嗯,没再问其他。
入夜后,他出了寝居转到崔姣住的堂舍。
堂舍内还亮着灯,木香见到他,欲向内通报,被他一个眼神憋住声,他将门一推。
只见崔姣趴坐在床上,身体微侧,因在房中,她身上穿的寝衣,松松垮垮的香肩半露,垂下来的帷帐半掩,细腰袅袅,一手支着小巧下颌,一手被帷帐所遮,缓慢在动,好像在摸什么东西。
苻琰一滞,旋即怒从心起,“你背着孤在摸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