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2)
皇帝黑着老脸让右仆射进来。
右仆射跪了两天,进来走路都打摆,还要给皇帝磕头,也是老臣了,这些年君臣一路过来,皇帝看他一脸沧桑,也没了斥责之心,着人赐坐。
右仆射坐下以后,咳了一声,道,“微臣知陛下有亲征的决心,微臣等劝阻不了,但请陛下听微臣一言,而今突厥不急着进犯边境,我们也不能立即出兵先攻,若想让突厥不再对大梁边境虎视眈眈,得先让他们自乱阵脚。”
皇帝深以为然,问他,“爱卿有何见解?”
“突厥人性鲁直粗笨,且不善谋略,突厥各部首领众多,其中犹以思摩可汗为尊,但突厥各部落分散,若遣一巧言善辩之人出使突厥,必能从内部瓦解突厥,届时朝中再遣良将出征,轻易就能击溃突厥,陛下也不必冒险出征了,”右仆射道。
皇帝大喜,“爱卿既说出此话,心中必有合适的外使人选,爱卿且说来与朕。”
右仆射一笑,“礼部侍郎张元义有一张巧嘴,亦有一双看透人心的慧眼,他在朝中
左右逢源、长袖善舞,这次他也支持陛下出征,微臣想,他定有报效大梁之心,不如派遣他去突厥。”
皇帝嗯声,“这次朕要出征,也只有张爱卿全力支持朕,张爱卿素来会说话,入突厥很合适。”
皇帝说着,便叫中官伺候笔墨,拟旨出来,传发下去。
张侍郎人在家中做,祸从天上降,皇帝下旨让他出使突厥,他想进宫求情都不能,当日就被遣送出了长安,南下入突厥。
紫宸殿内,右仆射两眼笑的冒光,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又说,“陛下之前就想去东都洛阳过人日,眼下朝中事务清闲,又临近元宵佳节,不如去洛阳散散心。”
这话正说到皇帝的心坎上,“朕是想去洛阳,正好能听一听当地的乐曲,上回贵妃说想去,被太子拦下,这回太子总不会再拦阻?”
苻琰适时恭敬道,“阿耶近来烦忧,去洛阳松解是好事,儿岂会再拦,上次既是王贵妃想去,阿耶这次也带着王贵妃一同去吧,王贵妃通音律,也能和阿耶一起探讨。”
皇帝很满意,点头道,“说的是,贵妃与朕是乐曲上的知交,她若不去,朕倒觉得无聊,不过皇后留下,这前朝后宫都得有人管束,前朝有你朕很放心,后宫有皇后,朕也能高枕无忧。”
其实他是不待见皇后,若带皇后去洛阳,免不得吵得头疼,坏了他去洛阳的兴致。
苻琰称是,与右仆射退出了紫宸殿,留乐师与他继续深讨。
崔明秀在内殿听的清清楚楚,皇帝从御驾亲征转变去洛阳,还要带着王贵妃一起去,太子倒是心狠手辣,把皇帝哄去洛阳,王贵妃也不在长安,这宫中内外都被太子和皇后把持,等皇帝再回长安,这皇位还是不是他的都难说。
崔明秀明白这道理,也想劝皇帝不要去洛阳,可她在皇帝身边这几日,早就看得出皇帝是贪享安乐之人,就是说了,皇帝也未必会听,他是顺毛驴,既然要去洛阳,她还是求皇帝带上她,若留在长安,她无力自保,去了洛阳,也能防止王贵妃复宠。
皇帝说好给她妃位,看来也是假话了。
崔明秀一手撕破帕子,她做不成皇妃,崔姣凭什么能做太子妃!崔姣不死难消她心头之恨!
--
皇帝要去洛阳过元宵节,这次朝里无人反对,多欢送他去。
张侍郎出使突厥,整条朱雀街也为其欢送,甚至有不少爆竹声。
崔姣是在第二日上午得知的此事,彼时苻琰匆匆回内室更换公服,崔姣扑上来,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人挂到他身上,软软道,“殿下替妾报大仇了!”
苻琰轻拢着她的腰,托着她的下巴,也重重回以深吻,吻的她上气不接下气,他才说,“知恩图报,你该以身相许,别想再离开孤。”
崔姣撅撅嘴唇,又被他啃了啃。
崔姣拿脸蹭蹭他,“殿下还要出去么?”
“孤要去祭农神,你老实呆着,等孤回来,给你带民间小食,”苻琰好脾气道。
崔姣嗷呜着,跟他拉拉小手,黏糊糊的,他才不舍的放下人走了。
崔姣瞧着他的背影微有忸怩,又哼一声,装成好郎君哄她,她才不会被骗了,她就是要走,以身相许好几个月,肉偿早够了,还要她给他生娃娃,他想得美呢。
今日天好,崔姣想玩拔河,拔河要人多,她又出不去,只得支着胳膊在窗上,看院里的仆役们玩,女史们在一边叫唤,崔姣都激动的上蹿下跳,恨不得撸起袖子自己凑上去跟他们比一场。
这时家令进来,匆忙道,“崔娘子,宫中有贵人想见您。”
崔姣诧异,“是哪位娘娘?”
家令隐晦的告诉她,“是一位姓崔的贵人。”
应是崔明秀要见她,她和崔明秀最后一次见面,崔明秀差点死在她手上,她们之间早撕破脸,只剩仇恨,崔明秀要见她必是不安好心,苻琰不在东宫,崔明秀又要随皇帝去洛阳,大抵是想趁着要出长安的空档,想置她于死地。
崔明秀几斤几两,崔姣很清楚,她如今有皇帝撑腰,崔姣不及她厉害,真对上了,她吃亏,但若借此良机出逃,还能嫁祸给崔明秀,苻琰还能给她报次仇。
虽说是不太厚道,可谁叫苻琰困着她,都是他该的。
崔姣喜滋滋的。
家令一脸愁,“太子殿下去了长安县,娘子一个人可得小心。”
崔姣嗯了嗯,敛住笑跟家令轻轻道,“妾此去不知祸福,若不能再回东宫,还请荀家令转告殿下,不要为妾触怒陛下,妾想殿下能顺颂时宜,此生安康喜乐。”
家令听的眼眶都红了,抬袖子擦了擦眼,点下头。
崔姣便命人进来梳妆,特地在鬓发里多簪了两根尖锐的发钗,以备不时之需。
装扮好后,戴上面纱,出来才见院里热闹没了,下人散开,只停了一辆马车,崔姣上了马车,车夫调转马车出院子,再驶出东宫,这车夫是崔明秀派来的人,进了重玄门,就有两名宫婢在等候,崔姣捂着肚子下来,艰涩的告诉她们,她吃坏了肚子,想如厕。
宫婢嫌弃的遮着鼻子,催促她赶紧去茅房解决,只给她一盏茶的功夫。
一盏茶的功夫就够了,大明宫她来过几回,茅房她也知道在何处,茅房毕竟脏臭,是在重玄门外,宫婢盯着她出了重玄门,一路跟到茅房外。
崔姣进去后关上门,这间茅房有一个向后的通风窗口,开的很大,不算高,崔姣爬了出去,拔下发里一根簪子,忍着疼划破手指,在簪子上多沾点血,然后扔到地上,一溜烟跑没了影。
两宫婢干等着,一盏茶的功夫都过了,崔姣还没出来,两人不耐烦的敲门,也不见崔姣回声,那门关的结实,她们也撞不开,遂绕到茅房后面,朝窗户里看,哪还有人,再往周围看了看,实在瞧不见人,就回去复命去了。
崔明秀这里等着崔姣进宫,她已想好治她的办法,只要她来,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崔姣上次诬陷她,这次该轮到她了。
可那两个宫婢回来说崔姣不见了,崔明秀勃然大怒,命人把她们带出去给了一顿打,便只能忍着怨气,收拾东西随皇帝出发去洛阳。
--
苻琰午间回的东宫,长安县不在城里,途中遇见不少新奇的小食,他买了不少回来,可回宫以后,内室里崔姣不在,西暖室崔姣也不在。
家令抖擞着回他,“宫里的崔贵人说要见崔娘子,仆不敢不从,崔娘子临出东宫前与仆说,让殿下不要为此事触怒陛下,崔娘子只想殿下安康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