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7 章 危?机?(三)(1/2)
话未说完,她自己就停住了。
不,子归不可能知道的。
纵然他们私下与辽宁那边有联络,然辰州捷报乃是知州王增五百里加急递送入京,私人传递再怎么也快不过官方。
且柳文韬虽派人来报,却是直接报至家中,彼时子归正在街上,不可能知道的。
秦放鹤还很虚弱,略说了几句话就出了一头虚汗,阿芙忙亲自与他擦拭。
阿嫖怎么了吗?()”
不用阿芙说,阿姚先就唧唧呱呱把辰州之事讲明,“……我姐可厉害了!她亲手杀了一头熊!还把熊牙、熊爪做成项链……”
太威风了!
虽然有点吵……秦放鹤欣慰地笑了,轻轻握了握阿芙的手,“真不愧是我们的女儿。”
他确实没来得及闻听喜讯便遇刺,但睁眼看到阿嫖的瞬间,便知今时今日的阿嫖与当日离京时的姑娘大不相同:她身上多了一种战士般的坚定。
像他这种人,观察、揣摩,早已成了本能,就像心跳和呼吸一样,只要活着,就永远不会停下。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种习惯造就的本能,他才能及时发现杀手的不对劲,从这一次刺杀中活下来。
虽不清楚阿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这个孩子定不负他的期望,做到了一些世人眼中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会尽可能给对方提供面圣的机会。
阿芙叹了口气,“你啊……我们都好,你先好生歇歇吧!磨刀不误砍柴工,来日方长。”
国家大事多如牛毛,哪里是能做得完的!
秦放鹤笑了下,“好。”‘
又示意阿姚上前,努力抬手摸了摸小伙子瘦下去一圈的脸,“你也辛苦啦。”
分明那日早起离家前,还是个只知吃喝的傻小子,如今一看,竟有了些担当。
孩子长大,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阿姚一愣,突然眼窝酸胀,滚下泪来。
到底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忍了这么多天,阿姚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秦放鹤掌心,呜呜哭了起来。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阿芙也跟着拭泪,摸摸儿子的脊背,“好了,让你爹休息吧。”
你哭起来太响亮,吵得人脑瓜子疼。
其实秦放鹤不想睡,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太多了,但好累。
是那种源自身体最深处的疲倦,所以哪怕伤口还是很痛,他的双眼便已迅速变得沉重。
“七哥……”他强撑着眼皮,意识逐渐游离。
阿芙忙道:“没伤到筋骨,恢复得比你好多了。”
当日秦山也算以命保护了,这份恩情,永世难忘。
秦放鹤点点头,终于抵抗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看着他闭上眼睛,呼吸再次变得绵长,母
() 子俩都跟着紧张。
阿姚抓住母亲的胳膊,一开口,声音都在抖,“爹,死不了了吧?”
刚才说话时还不觉得,现在人睡下,他忽然觉得屋子里好安静,安静得可怕。
“死寂”,啊,就在过去的十多个日夜,他平生第一次切实体会到那个词语的恐怖。
之前孟太医就曾暗示过,父亲或许会一睡不醒,或许醒来,也大不如前……
刚才爹确实醒了吧?还跟我们说话来着。
太短暂了,短得像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阿姚吞了下口水,哆哆嗦嗦伸出手去,在母亲诧异的目光中,将手指放到父亲鼻端。
活的活的!
阿芙:“……”
她又是气又是笑,抬手用力往这小子身上拍了几巴掌。
天亮之前,京中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醒了?当真?!”金晖从梦中翻身而起,顾不得穿鞋袜便冲到门口,“人可糊涂?”
秦子归此人,心高气傲,若果然烧糊涂了……虽生犹死!
心腹摇头,“究竟如何,小的不得而知,不过听说那家的大姑娘已经连夜往宫中报讯去了。”
哦,那就是没事了。
金晖杵在原地许久,脑中一片空白,连他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双脚冰凉,他才骤然回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难得的对手若没了,人生将多么乏味啊!
秦子归啊秦子归,枉你聪明一世,却差点栽在泼皮无赖之手……
大姑娘,啧,还真是你的作风。
六月二十二日开始,秦放鹤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到七月初,就已经能让人扶着坐一坐了。
只是伤口牵扯到腹部,怕崩裂,不能久坐,暂时也不敢下地。
卧床时间太久,他身上各处肌肉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退化,多亏家人不辞辛苦,又有太医日夜照看,帮忙按摩、推拿,这才不致于萎缩。
一直担心他的亲朋好友们也陆续前来探望。
怕分批叫他劳神,众人都事先通了气,成群结队前来,也绝口不提朝政,反倒把秦放鹤自己憋得够呛。
最先来的是汪扶风夫妻,秦放鹤一问朝政,姜夫人直接就伸手揪他耳朵,疼得嗷嗷的。
汪扶风冷笑,“活该,你就是欠打!”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庄隐和胡立宗师徒俩,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个赛一个拉黑脸。
胡立宗笑得憨厚,“我们是不懂的了,不如叫二师伯亲自写信同你说。”
秦放鹤:“……”
你们真狠啊!
而且二师伯已经写信骂过,昨儿晚上阿嫖刚念了!
等一干长辈去了,轮到同龄友人,秦放鹤再次试探,“来都来了,好歹你们也瞧见了,如今朝廷内外如何,边关如何,交趾、蒙古又如何,好歹说与我听听,权当消遣吧。”
忙了这么多年,骤然
清闲下来,简直浑身都不自在。
汪淙和孔姿清就笑,“你啊,天生劳碌命!如今陛下已命人暂代工部左侍郎之职,工研所和农研所业已成熟,不劳你费心……”
汪淙又叹,“陛下实在看重你,你不出门不知道,如今伯爵府所在这条街,守卫加倍,伯爵府外都有禁军把守……就连你家所有车轿,里头也都包裹铁皮……”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个待遇,真就快赶上太子了。
秦放鹤明白天元帝的担忧,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有点担心,对方一次行刺不成,恐怕不会轻易死心。
从今往后,他怕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深入群众了。
说老实话,哪怕今时今日,他还时常于梦中惊醒,梦到一柄寒光四射的刀从天而降,将自己开膛破肚。
倒是高程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憋不住,竹筒倒豆子似的问起来,“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可燃黑水,还有天然气的,究竟为何?再者电力,可是电闪雷鸣的电?但……”
还没说完,他就被汪淙和孔姿清一左一右捂住嘴,直接倒拖出去了。
高程奋力挣扎,鞋都蹬掉了一只,“……唔唔唔!”
到底是不是天上那个电啊,是的话,我就想法子引了!
秦放鹤拼命伸手,吓得脸都白了,“当时事态紧急,不得已而言之,千万莫要轻举妄动啊!”
你可千万别大业未成,先把自己电死了!
秦放鹤怀疑引电这事儿,高程真能干出来!
他到底不放心,又单独派秦猛往工研所去了一趟,逼着高程亲笔写下保证书,不能动引电的主意。
高程答应了,但深以为憾……
之前因秦放鹤遇刺,辰州杀敌一事又是小捷,便无人顾及,一时被压到下头。
如今他见好了,此事再次被提上议程。
按照惯例,将士、官员杀敌,无非升官加爵,所以知州王增、同知韩卫东,都可以暂时口头嘉奖,算作政绩,来日任满升迁。
唯独中间夹着一个阿嫖,叫所有人都头疼。
她非官身,也非男子,如何嘉奖?
有御史李丰建议,“不如按照旧例,赐予她绢帛,也算恩厚了。”
如今的翰林院没了赵沛、孔姿清,也没了隋青竹、秦放鹤和金晖,隐隐以汪淙为首,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若按旧例,合该加官进爵,只行其一,如何算恩厚?若果然如此,其他将士又待如何?”
李丰便不悦道:“你与秦家女郎师出同门,如今论功行赏,理应回避。”
“她有名字,叫秦熠!”汪淙冷笑道,“你也说论功行赏,敢问阁下,秦熠洞若观火,赶在当地知州、同知之前第一个发现敌情,此为一功;制定战略,减少损失,为二功;上阵杀敌,九死一生,此三功也!若真按旧例,连升三级也不为过,尔等却只吝啬于几匹绢帛,谈何封赏!”
也亏得阿嫖出身好,王增和韩卫东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全都如实
上报。
若是寻常女子,她的这些功劳,便也要如漫漫历史长河中的其他女子一般,彻底消失了。
汪淙的意思很明白:
如果你们公正合理,我自然会回避;可既然不公平,我就要为自家人据理力争!
人家的爹为了国事差点死了,女儿又在边关立功,没道理这么欺负人!
“陛下,此于理不合!”见说不过汪淙,李丰便对天元帝道,“纵观以往,乃至我朝,也不曾主动招募女兵,既无女兵,又如何以军功封赏女子?”
他只一味反对,却没有发现今日大殿内众朝臣俱都三缄其口,对秦熠一事概不发表意见。
又或者,他发现了,却偏要阻止,逆流而上。
天地乾坤,阴阳有道,若女人都能立军功、加冠冕了,岂不要天下大乱?
一想到秦放鹤还躺在床上,天元帝又觉得头颅隐隐作痛,看李丰的眼神便算不得和善了。
“你是……”
自天元三十九年后,大禄版图扩张,多出来的四个省吸纳大批官员,朝中着实多出来不少新面孔,有些庸碌之辈,天元帝就没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李丰大喜,“微臣李丰,乃是圣人李耳之后。”
“嗯?”天元帝揉额头的动作顿了下,竟笑出声,“圣人之后?”
他看向孔家一脉,又笑了一声。
孔姿清等人:“……”
不是,真不认识!
天元帝站起身来,太子忙伸出手虚虚搀扶,天元帝摆摆手,自己慢悠悠溜达下来,“昔年老子淡泊名利,”他来到李丰跟前打量几眼,“你却在朝为官,不好,不好。”
李丰傻眼,“这?”
不是,老子本人也曾为官啊!
“所谓道法自然,顺势而为,既然如此,便是天意!”天元帝年纪大了,如今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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