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安神汤风波（二更）(2/2)
“蹭”这个字，用得妙啊。
但稚唯仍然不解：“御史大夫为何如此？他若是想治病，只管着人延请太医便是。”
“听闻御史大夫已经请过医官，喝了药，但没用。”
“那太医……”
冯劫是二公之一，完全可以请一道秦始皇的恩旨，找夏无且或者她看病。
辛夷委婉提醒道：“女官，陛下所用药材昂贵，一时半会，即便是冯家，亦无法凑齐。况且普通太医拿捏不好所需剂量，根本不敢随意开方。”
“啊，明白
了。”稚唯会意道。
她之前说的安神药是笼统的说法，它大体又可以分为两种，包括养心安神药和重镇安神药。
前者常用的有酸枣仁、首乌藤、柏子仁、合欢皮、远志、灵芝等等。
后者则多为矿物类药物，包括朱砂、磁石、龙骨、琥珀……
其中一部分药材是秦朝的医者尚且不懂其药效，市面上难以收集；一部分是自身本就昂贵；小部分含有毒性。
如果冯劫是顽固性失眠，那他一副药的价格，或许就是普通黔首一年的劳作收入甚至还多。
系统作为医学系统，声音低落道：“御史大夫想要治病，都得想办法蹭药喝，民间……听起来真是又心酸又好笑。”
［所以才说，穷人根本生不起病。没关系，我们努力，能改变一点是一点。］
稚唯安抚着系统，忽而意识到哪里不对。
堂堂二公之一，为了治疗失眠，自愿做秦始皇的试药人……
这听起来满是槽点。
此风一开，朝中列位臣工和宦官宫人未来阿谀奉承、表示忠心的道路又多了一条，而秦始皇的名声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御史大夫行使监察职能，冯劫再是求医心切，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难不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名为蹭药，实为弹劾前奏？
稚唯思索再二，看着辛夷道：“等会儿我包一剂安神药，你给太医丞送药罐的时候，顺带把这药拿给冯御史，请他今日先回吧，明日会有太医替他看诊。”
不知道到底是哪位能人触怒了御史大夫。
但稚唯不管冯劫到底想做什么，既然他以病人的身份出现在稚唯眼前，那稚唯就把他当病人对待。
赠他一副药，稚唯还是能做主的。
辛夷担心问：“冯御史会同意吗？”
稚唯淡淡地道：“他会同意的。”
作为随侍帝王的尚食医官，稚唯给朝臣送药，于情于理都该告诉秦始皇。
所以，不管帝王耳目有没有收到消息，今日之事必定会传到秦始皇的耳朵里，冯劫的首要目的就达到了。
只要不是这位御史大夫已然失去理智，抱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顺带抹黑帝王名誉的自毁心态前来，那他收到稚唯的“安神”药，就会自己回去。
而秦始皇知道此事后，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定会安排心腹医官去给冯劫诊治。
只不过稚唯不确定这个人选会是夏无且还是自己，所以没给准话。
系统疑惑问道：“如果阿唯不知道冯御史这事呢？”
目送辛夷出门，稚唯玩味一笑。
［二公之御史大夫沦为试药人，传出去有够难听的。哪怕我不知情，太医丞也不在，但凡其他在场的医官脑子正常，都会劝冯劫离开。］
［如果冯劫执意要试药，那么医官肯定会上报，秦始皇早晚会知道。无论如何，冯御史的目的都能达到。］
不过，御史大夫的权力很大，且行使监察职责本就是要得罪人的，冯劫应当不怕。
所以，即便他要弹劾的人身份敏感，他也可以私下里先禀告给秦始皇。
那他为什么非要用失眠的理由绕这么大一圈——
等等，难不成冯劫有一半的理由真是为了蹭药？！
稚唯想到这儿，不禁咋舌。
如果御史大夫都能光明正大用蹭安神药的理由，还不嫌丢人，那就说明……
出巡队伍里，因为精神压力大而饱受失眠痛苦的朝臣，有不少啊？？？
嗯……
某位陛下对此是不是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秦始皇：“？”
〈175〉
稚唯说到做到。
在宫人们伺候秦始皇服药时，稚唯就一板一眼得将今日给御史大夫送药之事，汇报给帝王，然后请罪。
“臣善作主张，请陛下降罪。”
“无妨。”
秦始皇漱口后，随意摆手。
“此事非你之过……况且你所赠冯卿的药出自你私人，又没动用朕的药库。”
稚唯听帝王还有心情说这种闲话，那看来御史大夫的问题应当不严重。
她便顺着秦始皇的话笑道：“臣家底不丰，也就能赠送这一次，若是冯御史后面还需药材，臣一定要收取秦半两。”
秦始皇点头道：“理应如此。”
稚唯得到帝王这几个字就足够了。
以后不光是御史大夫，包括其他想向她求安神药的人，都得给钱！
她可不会免费送药。
普通的安神汤就算了，但若是频频要用到矿石类药物，就算小叔父经商，以稚唯的家底，那也是真的撑不住啊！
何况稚唯这几年跟不少贵人打过交道，非常清楚一些贵族的姿态。
他们总是会觉得越贵的药越好，稚唯如果对症开一把酸枣仁，让他们日常泡水喝，估计还要遭嫌弃。
稚唯：爱喝不喝，才不惯着他们！下次别请我看诊！
禀告完御史大夫的事情，稚唯就告退了，今夜并非她是当值医官，可以睡个安稳觉。
不过要稚唯说，她倒是很愿意当值。
当然，并不是梦想加班，而是在值夜的时候，稚唯可以较为近距离地观察秦始皇的睡眠状态，助力她那迟迟没有推进的催眠计划。
好在秦始皇如今可以接受她的安神汤，哪怕到最后稚唯不能实施催眠，等秦始皇睡熟之后，她还是有机会启用之前所得的玄学奖励，进入秦始皇的梦境，试着编造“秦二世而亡”的梦。
只是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也不知道小叔父那边怎么样了……
稚唯躺在自己马车里沉下心来，吹灭烛火，阖眼入睡。
第二日清早。
稚唯是被雨声吵醒的。
天色沉暗得辨不清
时辰，阴云遍布天空，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到瓢泼大雨，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变化。
这样的天气必定不能启程赶路，出行队伍被迫停留在原地。
好消息是，队伍中有经验丰富的武将，营地驻扎的位置很不错，没被大雨积水所影响，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要先派遣斥候探路，不能立即启程。
坏消息是，突然的大雨让很多人都没有准备，凌晨的降温加上大半天的暴雨，让队伍中许多人不小心感染风寒。
随后的两天里，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
秦始皇下令，队伍继续驻留原地。
雨水冲刷着大地，缓缓流进渭河里，导致河水翻滚浑浊，无法饮用。
稚唯立马想到公输子的徒弟，连忙找到和少府工匠待在一起的邓芒，让他指导匠人利用木桶、碎石、木炭、细布等有限的物品，制作简易的过滤桶，分给队伍各处，让他们过滤水源后再煮熟饮用。
太医官署和管理食材的官吏打开库存，拿出了甘草、生姜、干姜等驱寒防疫的药品，给集中隔离的病患煮水喝。
而太医、医官受领秦始皇的指令，给诸位朝臣处送成品防寒汤。
稚唯则是带着辛夷去往长公子处。
“先上来暖暖。”
坐在车厢内的扶苏伸出手臂，让稚唯扶着上来。
东跑西跑的稚唯此时浑身寒意，一进到温暖避风的车厢内，当即打了个哆嗦。
扶苏见状摇摇头，提起茶壶，无奈道：“阿唯别到处跑了，又不是没人干活。”
稚唯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脱下沾染潮气的披风，转头看去，本来的清淡茶水今日换成了红糖姜水。
“……长公子用茶壶装糖水？”
稚唯有意调侃，奈何公子扶苏淡定无比。
“条件有限，阿唯凑活用。”
这还条件有限？
稚唯捧着茶杯随意喝了一口，登时皱起了脸。
好辣！
好家伙，这不是糖水，这就是姜水里面带了一点甜啊！
长公子是个狠人。
稚唯默默放下杯子。
扶苏微笑道：“喝完。”
“……”稚唯默默重新端起杯子。
见被辣得猛灌水的小女子终于缓下来，扶苏问起正事：“那些疫者如何？”
散去寒气的稚唯舒了口气，点明重点回道：“只是普通风寒，长公子放心。”
扶苏颔首，提点小女子道：“阿唯毕竟随侍父皇身边，你可以自主给那些疫者送药，但尽量少与他们接触。”
稚唯知道公子扶苏是好心，而且随着她在这个时空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身体素质确实有所下降，该注意的，必须不能大意。
“长公子安心，我现在进出，都有戴着口罩。”
论如何预防，稚唯比队伍中的任何人都要明白。
稚唯招手让辛夷把拿来的木盒交给长公子的侍从，对扶苏
道：“这是艾草，不下雨的时候，长公子可以着人将其点燃，熏熏马车内外和衣服。”
稚唯说完顿了一下，想到公子扶苏和秦始皇吃顿饭都得先换身衣服的精致程度，多嘴一句：“身体康健最为重要，长公子莫要觉得气味不好便不用。”
扶苏挑眉，似笑非笑道：“阿唯，我亦上过战场。”
稚唯：“……”
嘶，差点忘了。
“长公子自是文武双全。”
稚唯干笑两声，赶紧扯开话题。
“那什么、长公子，阿唯还要去御史大夫那里一趟。”
“去吧。”
扶苏应了声，让侍从把提来的食盒给稚唯带回去。
“阴天下雨不好动灶，这是一些比较耐放的糕点，阿唯若不想麻烦，可以吃这个。”
稚唯没有客套拒绝。
别看她记得很多食谱，辛夷手艺颇佳，可唯独中式点心，她知道的寥寥无几，且在行程中不好制作，只能蹭秦始皇和长公子大厨的。
“多谢长公子。”
稚唯行礼告退，去往御史大夫那里。
其实本来应该暴雨那天去诊治冯劫的失眠，可那样的天气，实在是不宜出行。
秦始皇忙着关注内史地区有没有因为暴雨发生自然灾害，压根没提要派医官的事，稚唯和夏无且自是不会多嘴说什么。
雨停后，稚唯和太医医官又忙着防寒治病。
直到今天，秦始皇让各级太医、医官去问候随队朝臣，免得臣子生病无人给他工作咳咳。
终于，秦始皇想起他的冯卿来了，指派稚唯去给御史大夫看诊。
冯卿：臣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