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鬼蛾拦路(1/2)
一边捡,一边咳嗽,一边还要掐诀试试捡起的符能否引入灵。
若昨夜不乱扔乱放的话哪今日重捡的事儿,何必再受这份儿罪。
颜浣月掐诀,说:“些耗费,我帮你……”
裴暄之含笑望着她,扬了扬指尖夹着的一张黄符,:“诀太过繁复,一句一句教给师姐念诵太废时间,不必管我……”
话音还未落,已开始懊恼。
若能一句一句授她符,一同分拣黄符,就算在此消磨多久的光阴也不会觉得可惜。
一时连指尖飘扬的黄符也因风耷拉在指尖,显得垂头丧。
颜浣月见拒绝得毫不犹豫,便也不想多勉强,散开指间诀,走到门边,说:
“既然如此,我拿些吃的来,你慢慢收拾……你以往画符都如此吗?画完随手扔了,过后再重新捡?”
裴暄之垂眸看了一地上乱糟糟的一片,说:“不。”
颜浣月笑了笑,“风吹的?你该用茶盏压一压的,一会儿我出帮你买两块镇纸。”
裴暄之看着她,捏着指间的符,漫不经心地说:“符我扔的。”
像一只桀骜不驯的猫,一脚踢翻了砚台,还一副悠哉悠哉、不知悔改、耀武扬威的姿态。
颜浣月眉心微蹙,说:“扔东西做什么?”
又低着头,一言不,长遮住了的眉,只长指间的黄符忽地闪过一红光。
颜浣月走过,提裙屈膝半蹲在,伸手按在的额头上,问:
“你不哪不舒服?还昨日心情不好?因为云友?”
裴暄之与她目光一触,复又低头拣着黄符,平静无澜地说:
“画不好,堪用的十之无三,越画越画不好,神魂动荡,烦闷不已。”
说的每一个字都真的,只隐了她昨日对“云琅”胡诌之言无动于衷的事。
她至今仍不觉得自己昨日的反应什么问题,的情绪也暂时压下了,再把话挑到别人上,也不知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这还颜浣月第一次听主动说起在这方面的苦恼。
除了不受控制的情潮之外,以往总从容不迫的。
虽然大概只能靠着借用符篆之力防,但时常握卷翻书,记忆很好,于奇门、阵、推演等,似乎很擅长。
虽说生而体弱,上所纳灵也甚稀薄,可从来都没因为修为之事展露过一星半点的自卑,或者心余而力不足的落寞。
她以为已全盘接受,并不在意,没想到原来也会因所画符篆不堪用而焦躁。
颜浣月抬手掐诀,地上的黄符忽地飞雪一般飘起,围着人舞舞停停。
符纸终蹁跹而过,落到西墙桌案上,堆叠整齐。
她伸手攥着裴暄之的衣袖拉起来,仰头看着的睛,含笑:()
“裴师弟,坐到桌边分符吧。画不好就再多参悟,不必立在桌边整整一日非要与自己为难。慢慢来,一切状态都好了,才能渐渐所成甚多,苛求一时之长短,只会毁伤心性,折损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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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清风携着水汽忽悠悠穿堂过户。
裴暄之立在她面,心口似被纤弱缠绵的柳絮似还无地拂过一般,激起一阵由内而外的战栗,势不可挡的洪流瞬间吞没。
眸低垂,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颜浣月转往门边,云若良留下的食盒也飞起来飘在她后,隔了开来。
颜浣月边走边说:“你收拾,我带饭来,若还困,就床上歇歇。”
她刚走出门,门与窗尽皆阖上,世间风雨隔绝。
裴暄之衣袍宽松,长披散,孤立原地,眸色凉薄地瞥了一桌案上的些黄符。
骨节分明的十指只结了一个印,数张画成的黄符立即像飞叶一般从符纸堆中飞出,冲进无风而动的两只衣袖之中。
符纸飞掠,拂过绑在左臂内侧的银鞘袖刀,颜浣月给的定亲之礼。
曾用与结怨的邪修野的血给这把刀开了刃,一切会报复到头上的因彻底终结。
后来,在西陵山洞中,她意识不清撕扯的衣裳时,摸到了这把刀。
她非说窃夺了她的袖刀,不由分说就要物归原主。
自然不肯,与她抢夺,被她压着照肩膀上咬了几口以示警告。
她忍不住占,又会恶狠狠地骂:“混账,窃我之刃,无耻贼人……”
她在种时候训斥、蔑视,总会令心中升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熨帖,四肢百骸淌过蚀骨的暖流一般,无比舒畅。
上的一切几乎都与她关系密切,所思所想散若蛛丝,非要让在什么时候不联想起她,实在些为难。
得承认,时候确实混账、无耻,到了自己都从未想象过的程度......
可人偏偏不长,明目张胆地觊觎不该肖想的之人。
裴暄之伸手探入袖中,袖刀拔了出来,薄窄冷峻的刀闪着寒芒,映出愈加清冷的眉。
用刀划破了指尖,几黄符立即飞过来接住滴落的鲜血,在空中旋了一个小小的波澜,立即缩进了的衣袖中。
.
颜浣月先请客栈伙计装早饭,期间出买了些蜜饯糕点备着。
出了点心铺子,却见早该离的云若良背着一把长剑,正抱着双膝坐在对面矮檐下的小马扎上出神。
俄尔四目相对。
一见她,云若良立即喜笑颜开,忽地站起来,隔着雨幕问:“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早饭可还合口味?”
盒早饭她早已给客栈伙计了。
颜浣月想起裴暄之的话,不禁笑了笑,问:“你怎么还在这?”
云若良叹了一口,几步跨过街巷跑到她边,拍了拍布衣上沾染的水珠,说:“被事情绊住脚了。”
() 颜浣月颔首:“哦,你忙,我先回了。”
云若良几步跑到她挡住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无奈地说:“好歹也算萍水相逢,多些交情,你怎么对友一点儿也不关心?”
颜浣月绕过往回走,“我还事。”
云若良跟在她后,说:“原来你喜欢吃蜜饯和点心。”
颜浣月没搭腔。
云若良又跨出一步几乎要堵到她半寸的位置。
颜浣月蓦地向后退了一步,见街巷两旁的飞檐下,诸多好事者从窗内探看而来,心中早已了几分不耐。
云若良叹息:“别生,我不故意要拦你的,日遇上几个讨饭的小孩,几个年岁大一些的,我花了些钱们安置到客栈、茶肆做工。”
“其中个小的,很聪颖,原本被我安排在一家书院念书,谁知今日刚出门,就看见走在雨中,来寻我的,怎么劝也不走,这会儿刚哄吃东西,想给买些点心送回书院的......”
云若良见她沉默了下来,语也柔和了不,
“染了风寒,也还要吃药,备些蜜饯会好一些,我这人不怎么吃这类东西,见你从面出来,想问问哪些种类的好吃一些,多冒犯,友别介意。”
颜浣月回望向方才坐着出神的屋檐。
隔着稀疏的雨幕,见一家小小的食肆。
一个瘦骨嶙峋的幼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约摸六七岁的样子,正躲在食肆半旧的门扇后好奇地看着她。
她说不清何缘故,这个孩子......
看起来个小男孩,却与她几分相似。
但们人在容貌之间没丝毫相似之处,可颜浣月就莫名种隔着微朦细雨,与幼年的自己遥遥相望之感。
她些愣怔,立在原地看着个孩子,孩子也看着她。
忽地,幼童冲进雨向这边奔来,幼鸟投林一般冲进了云若良怀中,撞得倒退了几步。
“我不吃甜子了,你别再我扔了。”
云若良忍痛,语中颇为包容,:“阿琰!祖宗!我的小命差点被你撞没了。”
阿琰仰起头还要说什么,边递过来一个裹得满满的油纸包裹。
望过,见子神些出离,一脸温和地说:“吃吧,都给你,你叫阿琰?”
云若良说:“送到书院时录名人给取的,跟我姓,云琰。”
阿琰闻着油纸的香,黑溜溜的珠子直勾勾地看着颜浣月,没伸手。
颜浣月包裹塞进怀中,深深看了一,转往客栈走。
待她走后,云若良再未追赶纠缠,只垂手摸着幼童的脑袋,望着她的背影。
人啊,你可以不爱任何人,不喜欢任何人,但你能不爱你自己,不喜欢你自己吗?
.
颜浣月一路思忖着个与自己莫名相似的孩子。
等走回客栈附近,才忽地想起自己怎么没返回再买一份蜜饯和点心。
路过客栈外窗时,见裴暄之正坐在客栈窗内的桌边。
的黑用一条束金绳高束着,上穿着三重衣,衣襟皆整理得十分规整,不知在这坐了多久。
面的桌上摆着一桌丰盛的早餐。
见她停到窗边看着,搭在桌上的指尖轻轻扣了扣桌面,隔着窗对颜浣月说:“店伙计说这你让装起来的。”
颜浣月瞥了一,见饭菜似乎没动过筷,便点了点头,说:“你昨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多吃一点。”
说罢走到门边进了大堂。
裴暄之起帮她拉开了一张椅子,问:“你哪了?”
颜浣月坐下说:“出随便转转,原想备些点心,再给你买些蜜饯。”
裴暄之端着一碗热粥放到她面,“买到了吗?”
颜浣月顿了顿,怕一提“云琅”,裴师弟又得生,下这顿饭恐怕也要省了,便说:
“买到了,可碰到了一个孩子,见着喜欢,都给了,一会儿我再买。”
裴暄之往窗外瞥了一,街上行人和雨点一样稀稀落落,随口问:“什么孩子?”
颜浣月给碟子夹了三个薄皮小包子,又一碟清炒香笋推到面,
“就路边的小孩而已,我不为难你,这顿你把这三个包子,一碟菜,一碗粥吃完,不算艰难吧?”
裴暄之像真的被她转移了注意力一般,看着面的饭菜,表情些凝重,“我尽力。”
颜浣月夹起一个小包子递到唇边,神示意张口。
裴暄之看了她一,从善如流地吃了,而后两个,也如此。
颜浣月笑:“看看,不能吃得下嘛,用饭时总么一脸苦大仇深,心也容易抗拒,用饭吧。”
裴暄之回:“好。”
快到正午时,太阳已经出来,些暖洋洋的迹象,雨也停了。
临走之,颜浣月带着裴暄之家点心铺子买了东西才出。
路上御剑而行时,裴暄之咳嗽了一阵,又拢着披风看着脚下的山河,对照着往日所见书的话,立在她后轻声同她说着:
“云海拂散,浓墨倾天,这就墨龙岭,对应南寰天池九宿,潜龙于此,若起盘,宜雨盛之夏,需借巽风,若连枯十日,需借坎水,积阴积阳......我还第一次这样看墨龙岭。”
听起来这会儿心情还好,颜浣月这才抵着扑面而来的风,说:“同你说件事,你别生。”
裴暄之立即噤了声,风嘶过耳,许久,才说:“什么事?”
颜浣月说:“我今日碰见云友了。”
她连头都没回,便觉得后的空比面袭来的风还要冷些。
裴暄之波澜不惊地问:“姐姐原本给我买的东西都给了,不?”
颜浣月摇了摇头,想起今日见到云若良和个孩子时古怪的感觉,
“带着一个孩子,说流离失所的,东西都给个孩子了,我原也不打算瞒你,谁叫你一遇上就不愿吃东西了。”
裴暄之唇角噙着风,淡然一笑,:“?我没么在乎,不过,我此所言,姐姐还记
得吗?”
颜浣月毫不犹豫地说:“忘了。”
裴暄之笑得格外明朗,不小心呛了口凉风,又咳又笑,泪顺着尾淌到下颌处。
平复着呼吸,笑眯眯地问:“吗?这么快就忘记了?”
颜浣月点了点头:“嗯,我的记性一般。”
裴暄之抬袖拭泪,说:“看来鬼市的事也忘了,见了裴掌门,恐怕也没什么话要说吧?”
颜浣月专注地掐诀御剑,“倒没忘,毕竟你能出现在,需要禀告掌门真人。”
裴暄之轻轻攥住她飞舞的裙带拢进披风中,低声说:
“颜师姐,不管你记不记得,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你说过我若料到了云友还会如何与你相遇,就可以满足我十个要求。”
颜浣月记得时不这么个说,明明只要她答应一件事,便问:“时这么说的吗?”
裴暄之说:“你忘了,我说什么,就什么。”
颜浣月若所思地说:“我好像想起来了。”
裴暄之毫不犹豫地回:“姐姐记错了。”
颜浣月低声说:“裴暄之,你得寸进尺,这在云间,不在梦,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裴暄之对此毫不在意,只问:“说来……姐姐梦到过我吗?”
长剑在空中抖了一下,颜浣月下意识攥紧了裴暄之的手腕,腕间墨色深不见底的黑玉镯泛着寒凉。
她面不改色地说:“从来没。”
听到这个答案,裴暄之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说:
“吗?可……我时常会梦到浣月姐姐,这多不公平……”
天际飞鸿掠过霭霭层云,颜浣月抬眸望向远方,头也不回地说:“近来见得太多了,等掌门命你闭关后,自然没这个顾虑了。”
裴暄之笑:“我们侣,夫妻,难不该日夜相守,永生不弃?”
颜浣月岔开话题,:“也得掌门真人由得你带着病如此到处乱跑,这次如何处置,且还未定。”
裴暄之不以为意,看着下方浓云密雾下蜿蜒的墨龙岭,慢悠悠地说:
“我知姐姐敬重,但若要剐了我呢?你也赞成吗?”
颜浣月说:“莫要胡言。”
裴暄之眸湛明,一本正经地说:“既然知胡言,还提做什么?真指望用来治我吗?就我千刀万剐,能挡住我缠你吗?我就成了鬼,也要与姐姐长相厮守。”
贴得太近,话说得诡异,颜浣月突然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裴暄之低头隔空嗅着她的香,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衣料,
“我第一次见你就记住你了,日你同薛师兄打架,挠破了的脸,我在远处楼台上,看得出修为比你高,你的势却比凶狠,在让着你......”
“裴掌门说你或许可以救我,愿意帮我问一问你的想……我时听到了你为了未婚夫才与薛师兄打架,我以为你会回绝裴掌门。”
颜浣月瞬间想起年中秋夜,不坠湖边的木亭
下,个轮椅上模糊朦胧的影。()
时离得太远,又月下,加之也只见过一两次,她根本都没认出亭下之人谁,可却认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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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她还觉得奇怪,到了今日,疑惑解开。
“你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裴暄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眸色清寒,看着方隐隐约约、越来越近的细微异动,却淡淡地说:
“世事无常,路幽茫,不说,若永远都说不出口了呢?”
颜浣月回眸看了一,一罡风突然袭来。
颜浣月猝不及防,只能握着的手腕,骤然翻跃下飞剑。
人衣衫盈满初夏的清风,飞舞张扬似两片纠缠不休的凛冽飞花。
裴暄之被颜浣月拖着下坠,温凉的五指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三黄符自袖中飞出,在空中围绕着人回旋往复。
长剑亦随颜浣月翻飞而下,在即坠落到地上时,稳稳接住人。
颜浣月跃下长剑,一把裴暄之拖下来甩到一旁的树边,右手抬起飞快地掐了几个诀,长剑化作一飞光隐入她袖中。
右手五指微屈,虚空握住自袖中飞出的横刀,足踮清风,一刀斩向急袭而来的风刃。
风中忽地旋出一片血雨来,风势渐缓,半空中掉落一个拍打着翅膀的灰蛾来,在地上扑腾着,垂死挣扎着。
灰蛾一掌大小,灰色翅膀上长着两个骷颅纹路,颜浣月低头看着,蛾翅上细细的粉末随着它来回扑腾,散入空中。
颜浣月下意识捂住口鼻,退后了一步,耳旁传来一阵无力的咳嗽声。
裴暄之被甩到树上后似乎撞得不轻,加之方才股罡风卷着飞尘迷了睛,倚在树上捂着胸口咳得昏天黑地,泪朦胧。
颜浣月觉得她甩的这一下好像比此重病时还要严重,这会儿的动静,简直连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了。
纵如此,还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以袖掩鼻,一边咳,一边说:“这怎会飞蛾拦路?”
袖中一张符纸飘落,盖在地上的鬼蛾上,蛾子挣扎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
俯要捡,颜浣月扯开,说:“别碰,鬼蛾,生来便为吞噬人,夺命飞升,也人会吃这种蛾子,痴迷于它带来的飞升的迷幻景象,它上的粉末也会致幻。”
裴暄之声音咳得些嘶哑,看着地上平静的黄符,低声说:“我听说过......人会用人肉喂养这些东西,或者带到尸横遍野处放养一段时日。
“听说,年北地滕州天堑之战后,就曾人趁机赶着鬼蛾过餐食已死修士,以,许多修士入土时尸损......”
颜浣月心头一凛,举目四望,神识随风四散开来。
奈何神识所至限,并未觉神识所探之地什么不对。
可疑之处的,远处层层笔直高耸的玉杉之间,隐隐可见的一座红墙绿瓦的宅院。
颜浣月掐诀,一焰火流过,想地上覆着鬼蛾的符纸点燃。
可黄符隔绝焰火,裴暄之抽回张符,鬼蛾才
() 被点燃。()
符纸在火苗上飞舞,终究亦坠入其中,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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