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诗万卷,酒千觞(十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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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琅直接进了关押雍王的那间屋子。

    雍王喊闹半天无人理会,已经精疲力尽瘫坐在木椅靠背上,看到谢琅一瞬,瞬间坐直身子,但紧接着脸色微微一变,露出警惕色。

    因谢琅站在椅子前,一言不发,抽出了腰间刀,用看死物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要做什么?”

    雍王强忍镇定问,语调不受控制带了些震颤。

    虽然在上京时,雍王一直想拉拢谢琅这个谢氏世子,但由于对方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细究起来,二人并无太深的交集。且因为对方霸道嚣张的行事风格,雍王对这个名字甚至一直怀着一份本能的畏惧。

    起初卫谢两族联姻,雍王暗地里还幸灾乐祸过。

    因根本无法想象卫瑾瑜那样的身娇体弱的,到了谢琅这样的人手里,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谁料那在他看来柔弱不堪的卫三非但没被这北境来的恶霸王磨搓死,两人还狼狈为奸,暗戳戳勾搭在了一起。

    换作他,和这样满身杀气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只怕夜里都睡不着觉。

    谢琅视线在雍王身上冷冷一掠,落于一处。

    在西京当了乱臣贼子的谢琅,比上京时自然更为恐怖,雍王不受控制哆嗦了下。

    但雍王清楚自己的价值,他不相信,谢琅真的敢杀他,小心翼翼吸了口气,道:“你——”

    雍王声音戛然而止。

    因谢琅直接用刀挑起了他长袍下摆,紧接着刺啦一声,堪称粗暴割开了他两腿之间的那块布料。

    雍王因极度震惊和愤怒而瞪大眼,下意识要合拢双腿,然而因为被绑着,他做不到。

    他浑身哆嗦,看厉鬼一般看着谢琅。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谢琅没什么意外,只眼神变得极幽沉,仿佛要将雍王一寸寸剐掉。

    “你你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雍王面色惨白,嗓子已经变了调。

    恐慌,愤怒,不甘,惊惧,诸般情绪山呼海啸一般裹挟着雍王。

    他辛苦遮掩了这么久的秘密,连雍王府都没几个人知道的秘密,他身为皇子此生都无法抹去的耻辱,就这般赤裸裸暴露在人前!

    然而看着那柄仍横在自己腿间的刀,雍王别说发疯,连动都不敢动。

    谢琅脸埋在阴影里,只问了一句:“去岁春狩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在确定了雍王的秘密后,一些以前百思不得其解之事,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比如去岁春狩,那壶阴差阳错被他饮了的果酒,究竟是为谁准备。他最初以为是卫氏为了迫他屈服,才使出这等下三滥伎俩,后来卫瑾瑜否认此事,说那酒是有人特意为他准备,因为他们同案而坐,被他这个第三人误饮。

    之后,他们阴差阳错发生了第一次关系。

    虽然这事已经过去许久,但他心中始终怀有困惑,卫瑾瑜好歹是卫氏嫡孙,在他们已经成婚的

    情况下,谁敢在宫宴上准备那样的酒,公然设计一个世家大族嫡孙。

    若这人是雍王,便可以解释得通了。

    然而这个事实与真相,也令谢琅在一瞬间杀念暴起。

    他竟不知道,雍王竟然对卫瑾瑜怀有这般龌龊的心思,连有皇帝和百官参与的宫宴上的都敢下药酒,背地里只怕会更加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他对这一切,竟然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他过得辛苦不易,却不知,在辛苦不易之外,还面临着这样险恶的处境。

    谢琅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迟钝与疏忽。

    雍王自然感受到了谢琅眼底蕴藏的暴虐杀意,他只能忍着屈辱,一五一十将那日夜里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雍王原本只是为了保命,才将这件辛秘之事道出,可这般复述一遍,便如重新经历了一遍,心头积压许久的恨意也禁不住一并迸出。

    雍王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是给他下药了不假,可我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下手之狠毒,你也瞧见了……他啊啊啊啊!”

    雍王话没说完,右腕已被拧断,登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谢琅冷漠听着雍王惨叫。

    脑中复盘着雍王讲述的过程和其中新的疑点。

    雍王体型健壮,自幼习武,就算没有护卫在场,卫瑾瑜如何能一击必中刺伤雍王,还是那等要害地方。

    “你说,他诱你咬他,才致你神志不清?”

    雍王不敢不答,满面冷汗面目狰狞点头。

    一霎之间,谢琅再度想起一些他以前忽略的一些事情和细节,比如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时,他也模糊间有个印象,有人将一截白皙如玉的臂伸到他面前,对他循循善诱道:“谢唯慎,咬我。”

    这话单独听有些暧昧,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服食药物产生的幻觉。

    可谢琅忽然意识到,也许,这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为何他要让自己咬他的手臂。

    咬了他的手臂,可以让神志清醒的雍王变得神志不清,同时令神志不清的他变得神志清醒么?

    这是什么道理。

    谢琅甚至记起,上回在青州,他曾在卫瑾瑜臂间看到的奇怪形状伤痕,那时他不明白是什么锐器能造成那样形状的旧伤,现在看来,很可能是愈合之后的齿痕。

    这个认知,令谢琅心脏骤缩,他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同时更加笃信,卫瑾瑜煞费苦心留下那三只锦囊,绝非偶然。

    谢琅视线再度落到雍王身上。

    雍王又是一哆嗦。

    不等谢琅开口,便主动道:“我只对他下过这一次药,之后真的再也没有了!”

    “之前呢?”

    “之前——”

    雍王下意识要否认,然而对上那双眼睛,嘴角肌肉狠狠抽了下,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很早以前,是还有一次,可我依旧没落着什么好,还险些被他从腿上咬掉一

    块肉!”

    谢琅视线落在雍王左手腕上。

    雍王几近奔溃。

    “好,好,我承认,我以前在宫里是欺负过他,可我只是把他关在黑屋子里,不给他饭吃,不给他炭烧,让他屈服而已,远比不上其他人过分。”

    “其他人?”

    “是!”

    雍王仿佛抓到救命稻草。

    “尤其是萧楚珏和那帮权贵子弟,还有卫云昊他们,欺负起人来,可比我狠多了。大冬天的,他们都忍心把人按进湖里……”

    “他虽是卫氏嫡孙,有太后宠着,可他父亲是罪臣,卫氏又不待见他,至于太后,年老体衰,早不是当年的太后了,哪儿能事事看顾着他。”

    “后来,那卫三不知从哪里弄了很多厉害的毒藏在身上,毒死了一个太监……那太监死状极其可怖,以后就再也没人敢碰他了。”

    空气死寂。

    雍王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谢琅眸底里散发出的恐怖杀意。

    某一瞬间,雍王甚至真的觉得对方要杀了自己。

    谢琅却突然笑了笑,俯身,伸出手,在雍王又一声惨叫声,咔嚓一声,动作粗暴将雍王脱臼的腕骨掰回正位。接着在雍王越发悚然的眼神中,扬声吩咐:“给雍王殿下松绑,沐浴,换身干净的衣袍,以上宾礼仪对待。”

    **

    西京风平浪静,朝廷却平静不起来。

    因在擒获雍王整整七日之后,谢琅终于向朝廷提出了第一个条件:裴北辰及其麾下所有兵马三日内退出西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早朝上,百官就此事激烈争论起来。

    “逆臣以雍王做筹码,让朝廷退兵,却丝毫不提及释放雍王,如果答应了逆臣条件,将来朝廷岂不要对一个逆臣言听计从,今日只是退兵,明日说不准就是割地割城,老臣绝不同意!”

    “可如果不答应逆臣条件,激怒了逆臣,雍王岂不面临性命之危?”

    “那也不能为了一个雍王任由逆臣施为!我听说,雍王在西京被逆臣奉为座上宾,顿顿都有山珍海味,还有美婢相伴,根本不似一个阶下囚。说不准,这雍王早与逆臣沆瀣一气,意图篡夺大渊江山呢。”

    这话倒是道出不少官员心中隐忧。

    如今谢琅在西京拥兵自重,又手握雍王这个皇长子,如果将来天下真出了什么变动,谢琅完全可以带兵拥立雍王为帝,他自己做大权在握的摄政王。

    毕竟这二人完全具备深度合作的条件。

    雍王出身卑贱,没有强大母族做依靠,最缺兵权,而谢琅一个乱臣贼子,手里最不缺的就是兵马。

    “陛下,为了大局,请将赵王从刑部释放吧。”

    一片喧闹声中,坐在椅子上的顾凌洲站了起来,朝御座一拱手,道。

    顾凌洲风寒未愈,是带病上朝,天盛帝特意命人搬了把椅子过来,破例让这位德高望重的次辅坐着听朝。

    百官果然都闭了嘴。

    天盛帝自御案后抬头,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首辅卫悯与次辅韩莳芳:“首辅与韩卿怎么看?”

    卫悯道:“老臣同意顾阁老意见。”

    韩莳芳道:“臣亦附议。”

    “那便依三位阁老所言吧。”

    天盛帝最终道。

    百官意外之余,又不怎么意外。

    毕竟如今形势下,释放赵王,让逆臣知道大渊并非只有雍王一个皇子,的确是一致对外、打压逆臣气焰的最好办法。

    只是即使放了赵王,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有雍王这颗棋子在手,朝廷想要剿灭谢琅这个逆臣,到底要处处受掣肘。

    官员们各怀心思,神色不一,自然也无人注意,裴行简与卫瑾瑜一错而过的目光。

    散朝后,卫瑾瑜照旧回了督查院,刚到政事堂门口,就见郑开面色凝重从里面出来,道:“阁老叫你过去一趟。”

    郑开眼底隐有担忧。

    卫瑾瑜神色倒平常,与郑开见过礼,便径直进了政事堂。

    值房里,顾凌洲端坐案后,喜怒不辨,杨清站在一侧,房中跪着三个人,一个是现任司书许劭,另外两个身穿低级司吏服,并肩跪着,跪在左边的竟是掌管卷宗库的姚泰。

    “弟子见过师父。”

    卫瑾瑜视线略略一扫,入内行礼。

    顾凌洲没有叫起,而是问:“许劭检举你违背院中规定,在下值时间私自进入密卷库,可有此事?”

    卫瑾瑜偏头看了许劭一眼,许劭目光起初躲闪了下,接着一捏拳,昂然与卫瑾瑜对视,道:“我亲眼所见,且已找到了证据,你还想抵赖不成?”

    “还有这姚泰,身为卷宗库司吏,竟然被你收买,多次违背规矩,放你入卷宗库,并替你遮掩进出记录,蒙骗阁老,简直罪大恶极!”

    跪在后面的姚泰不由轻微颤了下。

    卫瑾瑜没再看许劭,而是看向坐在上首的顾凌洲,垂目平静道:“私入卷宗库,的确是弟子所为,不过,姚司吏并非弟子同伙,也并未收受弟子任何财帛,是弟子以昔日恩情想挟,逼迫姚司吏这么做的。”

    顾凌洲目光沉沉,仍看不出喜怒。

    倒是杨清先皱起眉,道:“私入密卷库是大罪,瑾瑜,你可想好了再回答。以你的品阶,原本就能正常进出密卷库,若是偶尔因为查案需要来不及请示阁老,才事急从权,当及时呈明内情。”

    杨清的暗示与回护显而易见。

    但卫瑾瑜对顾凌洲道:“弟子并无内情,是弟子偶然翻阅卷宗,发现以前一些已经结案的案卷,仍存在许多疑点与疏漏之处,弟子觉得,虽是陈案旧案,既经督查院之手,若真有疏漏,亦应及时纠正。”

    这话一出,室中骤然一静。

    连作为检举者的许劭亦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卫瑾瑜。

    顾凌洲掌督查院已近十年,督查院卷宗库,可以说是顾凌洲一手建立起来,卫瑾瑜字里行间,竟然是在质疑自己恩师

    断案的公正性与准确性。

    此人是疯了吗。

    许劭在心里想。

    杨清早就想出言喝止,被顾凌洲止住。

    顾凌洲视线落在少年身上,问:“你忙活了这么久,发现了几桩冤假错案?”

    卫瑾瑜回道:“下官还未完全整理出来。”

    “瑾瑜!”

    杨清终于忍不住出声。

    其他人都噤若寒蝉。

    卫瑾瑜忽又在此时开口,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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