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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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行一时也有些沉默,因为他亦如此。

    自他背负起三千卫的千斤重担之后,他的人生便再与欢乐嬉戏无关。

    即便是除夕之夜,他也是简简单单一餐饭食之后,便入书房通宵读书,旁人的守岁是阖家人热热闹闹的守岁,他的守岁都只跟书本有关。

    “辞安,你自幼便父母双亡,想必每一年的除夕都过的极清冷吧,”谢灵瑜转头看着他,轻声问道。

    萧晏行独身入长安之后,并无家世背景,父母亲族助力。

    他轻轻点头。

    谢灵瑜脸上并无怜爱,反而是

    同病相怜般叹了口气:“我也是这般。”

    在阿耶去世之后,她便被送到了上阳宫,即便每年过节时,上阳宫里也张灯结彩的热闹,可是抬头望去,周围只有侍婢嬷嬷,没有阿耶没有阿娘,便是从前的皇伯爷和太后祖母都再难瞧见了。

    因而当谢灵瑜从上阳宫回来之后,她很快便接受了圣人赐婚。

    她其实也想有一人能够陪着她,一起热热闹闹的度过除夕守岁,在上元节时登高观灯,享着人世间最简单的快乐。

    她本以为裴靖安是这样的人,而他们成婚后,她确实没有再孤单守岁。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风一吹,所有一切便都破碎了。

    “还好,从此我们有彼此相伴,”谢灵瑜转头看着萧晏行,脸上洋溢着浅浅笑意。

    上一世她选错了,这一世她不会再错下去了。

    谢灵瑜此时慢慢转过身体,她松开萧晏行的手,面对面望着他,轻声说道:“萧辞安,你永远都不会背离我的对吧。”

    “不会。”萧晏行望着她,一时眼底竟浮起说不出的复杂。

    许久,他轻轻抬起手,摸了摸眼前少女乌黑而柔软的发鬓,沉而坚定的开口。

    “绝不会。”

    不管他背负的责任是什么,他都绝不会背离她。

    *

    一年一度的年节,乃是大周所有百姓都最为期待的,便是连一向勤政的圣人,都在这几日歇息了。

    除夕之夜,谢灵瑜乃是跟着韩太妃,入宫配着太后守岁。

    自然母女两人也得了太后的恩准,留宿宫中。

    而正好第一日便是元正大朝会,谢灵瑜便让听荷将朝服带上了,第一日一早便穿着朝服上朝去了。

    好在大朝会依旧是一副恢宏壮丽,万国来贺的盛世气象。

    便是连许久未见的北纥一王子默古,给圣人敬献礼物的时候,都比寻常老实了几分。

    显然被黑熊所伤,未能拿下冬狩的头筹,让他颜面大失。

    先前的那些傲气倒也被去除了好几分,反而对嘉明帝恭敬了起来。

    待谢灵瑜下朝后,便回了永宁王府之中。

    虽然今日元正,谢灵瑜早上并未在家中,但是她已经吩咐了王府长史拿了厚厚的赏钱,打赏了阖府上下。

    虽说这些奴婢侍从,都是卖身到了王府的,但是一年到头也辛苦了。

    或许是新年所有地方都热热闹闹的,便显得日子过的格外快,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

    这一日整个长安更是热闹非凡,因为圣人每一年都会准许取消上元节的宵禁。

    整个长安在这一夜,彻底灯火不绝,街头巷尾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便是连平日里难得出门一次的人,都会在这一夜出门同庆。

    更别说河里的花灯了,据说每一年百姓所放的河灯,多到能将河道堵塞。

    虽说夸张之嫌,但是也侧面说明了上元节的热闹。

    萧晏行本是喜静的日子,往年上元节时,他会让清丰还有折剑出门游玩,他依旧还是如同往常一般读书。

    可是今年却不同以往,虽然谢灵瑜要随圣人一道登临望仙城楼,观赏今年的鳌山灯,但是在观灯之后,她便会出宫来寻他。

    他们已约定好,一起游玩,共赏长安花灯。

    曾经他们都心无牵挂,便是在这样万家团圆的节日里,都清冷孤寂,但是这一年却尤为不同。

    连萧晏行自己都没想到,在上元节的前一日,他竟是满怀着期骥陷入梦乡之中的。

    是以往常只是浅眠的他,在这一夜竟睡的格外香沉。

    而在极深极沉的梦乡之中,周遭的一切渐渐变得格外真实起来。

    就如同他曾经做过的那几个古怪梦境一般,这一次他又行走在了一片繁华而璀璨的灯影之下,乍然看去,便是在上元节之时。

    萧晏行走在街道之上,周围是摩肩擦踵的人群。

    有些人脸上还戴着古怪又意趣的面具,这也是上元节的传统,而更多的人都是不停的游览观赏着周围的彩灯。

    “这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去看鳌山灯吧,前头就是了,”一旁一个声音响起。

    萧晏行听到鳌山灯这三个字,竟也跟着前面人的脚步,朝着走了过去。

    显然很多人都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大家都想要去看鳌山灯。

    瞧着周围人着急的模样,萧晏行心底不觉好笑,他不必着急,因为阿瑜已经带他看过了鳌山灯,只有她和他两人的鳌山灯。

    可是当走着走着时,他竟发觉有些不对劲。

    因为众人所去的方向,并非是皇宫的望仙门,反倒是另一个方向的九仙门。

    错了,错了。

    你们都走错了。

    萧晏行想要提醒这些走错路的人,告诉他们今年的鳌山灯并未设立在九仙门外,而是望仙门,可是偏偏他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甚至连他自己的脚步都在朝着九仙门而去。

    在人潮涌动之中,他也终于抵达了九仙门,而让他震惊的是,九仙门外当真有一座富丽堂皇,气势恢宏的鳌山灯。

    只是这座鳌山灯虽然依旧光华璀璨,但是却与殿下同他一起看的那一座并不相同。

    每一年的鳌山灯的设计和建造,都是由工部的能工巧匠负责的。

    自然每一年的鳌山灯都不一样。

    这一刻,萧晏行心底在有种恍然的感觉,原来这并非是今年的鳌山灯,可是为何他偏偏会梦到这个,这个梦境却又那样的真实。

    萧晏行望着眼前这一切,忍不住皱眉。

    可是周围都是百姓,没人回答他,他也更是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周围的百姓都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之中,所有人都对着眼前这座巨大而夺目的鳌山灯赞叹不已,显然这一年才能见到一会儿的鳌山灯,大家赞美都来不及呢,又岂会怀疑什么呢。

    此刻唯有萧晏

    行安安静静站在人群之中,脸上既没有喜悦也无兴奋。

    直到人群中传来骚动,而萧晏行随着这骚动声抬起头,竟是圣人携群臣和皇宫内眷一起登上了九仙门的城楼上观灯。

    瞬间,周围全都是山呼万岁的声音。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萧晏行并未跟着一起,因为他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城楼之上,在那些达官贵人之中,似乎在搜索着什么,他努力去找,拼命去找。

    直到突然一个瞬间,他整个人神魂震动。

    因为他看到那抹比明月更皎洁的身姿,而他心底在巨大的震颤之后,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此刻从他心底不可控制的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感觉城楼上的那道身影犹如皎月般,不可触摸,无法靠近。

    那道身影离他那般远,让他一世都无法轻易的靠近。

    不对,不对。

    还是不对。

    明明他已与阿瑜约定好了,待她陪圣人观灯之后,便会同他一道,赏尽长安花灯。

    他心底怎会升出这般荒谬的感觉呢。

    她虽清丽出尘如皎月,但也是他可以触碰,可以拥入怀中的皎月。

    可就在此刻,萧晏行突然看到另一道身影靠近谢灵瑜,明明离的极远,可他却能清楚瞧见那人附耳在她耳畔轻声说话。

    她偏头看向对方,似也在回应对方。

    明明离的这么远,他无法看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可是他却莫名觉得,他们两人此刻脸上应当是幸福的表情。

    “永宁王殿下与裴四郎,当真是伉俪情深。”

    突然身侧一个陌生人,望着城楼上,发出感慨道。

    永宁王殿下和裴四郎?

    哪一个永宁王,哪一个裴四郎?

    萧晏行只觉得这一切着实是荒唐至极。

    可是耳畔,那些百姓的声音,却不断的传来。

    “自从三年前圣人赐婚,两位便恩爱有加,如今站在一起更是如此登对。”

    “可不就是,当真是宛如仙人之姿。”

    听到这里的时候,萧晏行只觉得胸口宛如被千斤巨石沉沉压住,有种绝望痛苦的情绪在心底一点点蔓延,直至将他心房都占满,胸口那种沉闷到痛苦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渐渐,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眼前的一切骤然一黑,而原本安静的房间中,突然传来沉重而清晰的呼吸声,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床榻上的人猛然坐起,整个人直愣愣望着前方。

    萧晏行的意识渐渐回魂之时,他转头看着四周,虽然房中并无灯光,依旧是漆黑一片。

    但他还是认出了,这是他自己的卧房。

    他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盖着的锦被,还有身上穿着的白色中衣。

    显然方才所瞧见的那些,皆是梦境。

    可是他整个人的颤抖,却还是隐隐无法控制般,甚至连心底都还残存着莫名

    的慌张,因为梦境里的一幕幕依旧那般清晰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就连梦里那些路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居然都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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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至此,萧晏行竟莫名发出一声嗤笑声。

    荒谬。

    不说旁的,阿瑜那般厌恶裴靖安,又岂会容忍与他结为夫妻。

    谢灵瑜虽表面看起来温和易相处,但是他与她相处这般久,也早已经明白,她性子实则极其刚烈,认定的事情是决计不会轻易改变的。

    所以梦中的这一切,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绝对不可能发生。

    但连萧晏行都无法否认的是,这并非他第一次陷入这般真实到可怕的梦境。

    之前也曾经有过几次,每次都是他都梦到谢灵瑜,而在他的梦境之中,似乎是他对谢灵瑜求而不得,他只能远远望着这位尊贵的永宁王殿下。

    而裴靖安才是那个,能够陪伴在她身边的人。

    这样的梦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便是连萧晏行都无法以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来打发了事,毕竟对于他而言,他可从不曾将谢灵瑜和裴靖安联系在一起。

    这岂不是荒谬。

    如今想来,他所做的这些梦境,竟有些像全都真实发生过的。

    但却又不是在如今发生的。

    便是连从不信神鬼之道的萧晏行,在这一刻都不得不去想,难道真的有所谓的前世今生?他所梦到的一切,都是前世所发生之事。

    这一梦醒之后,萧晏行便再无睡意。

    于是他起身离开卧室,来到书房之中,只是他将书拿在手中,眼睛虽盯着但是却无一字入心。

    待天蒙蒙亮时,清丰起身之后,突然瞧见坐在书房中的萧晏行,也险些被吓了一跳。

    “郎君,您是早就醒了,还是一夜未睡啊?”清丰小声问道。

    不过他随后发现自己问了傻话,昨晚明明是他伺候郎君上床安置的啊。

    清丰赶紧说道:“我去给您准备些早餐吧。”

    “不必,”萧晏行阻止他之后,便起身站了起来,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清丰有些诧异了:“郎君,这么早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原本快已经走到门口的萧晏行,还当真被这句话说的停住了脚步。

    是啊,这么早,他这是要去往何处。

    原本他是想从侧门前往永宁王府,去谢灵瑜的院中寻她,可是他去了又该说些什么,难道把自己这个荒谬至极的梦境,说给阿瑜听吗?

    萧晏行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神竟这般轻易被搅乱。

    或许是太过在意她了。

    “去准备些早膳吧,”萧晏行低声说道。

    清丰赶紧上前,笑着应了声。

    入夜,天刚黑了之后,整个长安城内期待已久的上元花灯节,似乎才是真正的开始。一路上,马车早已经是堵的水泄不通,以至于很多人被堵的久了,干脆弃车步行。

    萧晏行便也是如此,今夜他并未带着清丰,而是让清丰自己去玩了。

    估摸着,他也去寻折剑了。

    依旧是通往皇宫的路上,而这一次汹涌的人潮所涌动的方向,是望仙门。

    萧晏行跟随着人群,朝着望仙门而去。

    终于他看到了矗立在远处,那座熟悉的鳌山灯,这是由谢灵瑜亲自监工而制成的鳌山灯,与梦境之中那座鳌山灯并不一样。

    这一刻萧晏行的心头,才有种彻底踏实的感觉。

    待圣人携群臣出现在望仙门城楼上时,周围是同样山呼海啸般的‘陛下万岁’的称颂声,而萧晏行朝着城楼上望去时,这一次他很轻易便找到了谢灵瑜的身影。

    因为她并未站在角落,这一次她就站在圣人的身侧,那般万众瞩目。

    待过了一个时辰后,圣人离开了城楼,而萧晏行也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等他走到一个地方时,便是安静站在那里,不管周围人潮如何涌动,人来人往,他自是巍然不动。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纤细身影从远处而来。

    “辞安。”

    灯火阑珊下,萧晏行抬头望去,就见城楼上那道皎洁身姿,正慢慢朝他走来。

    这一次,皎月向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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