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2)
夕阳西下,半空中的晚霞将整个太极宫笼罩在一片灿烂而浓烈的赤橘之中,原本肃穆而恢宏的建筑有种流光溢彩的华丽璀璨。
谢灵瑜在下了步撵时,回首望了一眼来时的宫道。
其实早已过了几个宫门,压根看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马车早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谢灵瑜上了马车后,身边伺候的听荷也跟着上来,在她身旁坐下,不住朝她看了好几眼。
谢灵瑜安静坐着,似乎完全没瞧见她的目光。
还是听荷自己憋不住地问道:“殿下,方才宫道旁边的那人好像是萧郎君。”
“嗯,”谢灵瑜神色冷淡。
她怎么会没认出来呢,甚至还未瞧见他人时,谢灵瑜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
两个月未见,她才发现自己对他的声音,竟还是那般熟悉。
“我方才瞧着萧郎君那般,真的是有些难过,”听荷见谢灵瑜这般淡然,还是忍不住替萧晏行委屈了起来。
谢灵瑜总算扭头,朝她看了一眼。
“你难过什么?”谢灵瑜淡声问道。
听荷憋在心头的话,这下可总算是说出来了:“郎君这般有才华,好不容易考了状元,却又因为为民请命,被圣人厌弃,堂堂一个状元竟只封了个九品官。”
“住嘴,你这是置喙圣人的决定吗?”谢灵瑜看了她一眼,当即呵斥。
听荷极少见殿下这般急言令色,被吓得赶紧说道:“奴婢僭越,殿下恕罪。”
谢灵瑜并未再呵斥她,只是陷入了些许沉默。
若说这两个月整个长安最出名的人物,必然是新科状元萧晏行。
弱冠之龄摘得状元头衔,本就是能被唤上一句少年英才,偏偏他又在自己最风光的殿试这一天,竟选择了当场告御状。
不说朝野震惊,便是传到民间,连百姓都被震撼了。
前一日还打马游街,引得长安无数小娘子争相扔花的状元郎,随后便被传出消息,他因告了御状,被廷杖四十。
就连本该是状元最为出风头的曲江宴,他都未能参加。
可即便他人未出现在曲江宴上,宴会上所有人口口相传的仍然是他的名字,不管是榜眼还是探花裴靖安,都无人在意。
所有人都在讨论那个,未能出现在曲江宴上的男子。
后来萧晏行伤势痊愈之后,榜眼和探花早已经被圣人封了官,榜眼赵璋乃是正七品的太学四门博士,这个位置倒也只能说寻常。
但是探花裴靖安则被圣人封为了殿中侍御史,这个位置乃是在圣人身边,掌纠察朝仪以及管理宫门内务,虽然官职并不高,只有从七品,但胜在离圣人近。
这个位置也算是圣人的贴身近臣了。
说起来比榜眼的那个七品的四门博士,更加让人看重。
其实众人都知道,论起才华裴靖安自然比榜眼要出众,只不过榜眼长
相并不算英俊,因此圣人便将裴靖安点为了探花。
或许是出于弥补裴靖安的目的,因此在封官之上,裴靖安的殿中侍御史明显比榜眼的要更前途些。
只不过比起同科的这两位,萧晏行相较之下可就显得一落千丈了。
在他伤势痊愈之后,圣人虽也给他封了官,却只是个正九品的崇文馆校书郎,他作为状元,所授官职却远远低于榜眼和探花,不免让人觉得,是不是圣人厌弃了他。
虽然他殿试告御状之举,是为民请愿,但此举亦是在冒犯圣人。
殿试乃是天子亲临的考试,由天子亲自选出的状元,却当众做出此举,实乃让圣人颜面无存。
圣人亲自受理了贪污一案,但也决计不会让萧晏行轻松过关。
不过在这个正九品的校书郎封官出来后,朝野上下也都在猜测圣人心思。
这个官职确实是低了,但是崇文馆校书郎这个官职却又非一般人能够胜任,这个官职历来被认为是文士起家之良选。
据说这个官职,非科举佼佼者以及品性高洁者不可授。
可见圣人心中对萧晏行,只怕是又看重但又想给他些许教训,故意压压他。
况且崇文馆乃是宫中皇子读书之处,后来圣人为了显示洪恩,但凡皇亲国戚或是宰相散官一品以上之人,才能入内读书。
崇文馆内又汇聚了皇宫藏书,只怕这世上最珍贵的书籍都可在此处找到。
萧晏行在此处校理书籍,也是圣人有意磋磨他的性子。
可惜。
谢灵瑜想到此处,不由轻笑了声。
若萧晏行的性子能被轻易磋磨改变,只怕他也不会是那个萧晏行了。
她不就是那个可笑的例子。
她施之以恩惠,以为便能轻松拿捏住他,让他臣服于自己。殊不知萧晏行心中自有成算,他从不会被任何人轻易影响。
随着马车的行驶,坐在车内的谢灵瑜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忍不住又回想了那个夜晚。
她与萧晏行见面的最后一晚。
当谢灵瑜听到他所说的那句话时,心头不可谓不震动。
他竟是为了要赢裴靖安,才会这般疯成这样的吗?
竟还是为了她?
若谢灵瑜是寻常女子,倒是真要感动,他居然将自己的话,这般放在心头。
偏偏她在经历一次生死之后,又岂会被这样的话,轻易所打动呢。
那日她坐在椅子上听完这句话后,终于起身走到床边,她轻轻坐在床榻旁坐下,垂眸望着眼前的男子,萧晏行眉眼舒展时,黑眸里笼着的水光,朦胧一层似有烛火摇曳,有种迷惑人心的乖顺。
谢灵瑜却知道这样的乖顺,也不过都是假的而已。
她望着萧晏行的眼睛:“打郎君准备入长安,便已经想好了要为民请命告御状了吧,只是这御状如何告,郎君心中也一直在思虑吧。”
告的太轻的话,圣人说不定会
轻轻掀过,毕竟圣人向来喜欢平衡朝野。
因此他也一直在考虑,该如何让这件事闹的最大,让圣人不得不使用雷霆手段,惩处那些贪官污吏,还百姓一个青天白日。
或许是谢灵瑜的某句话给了他契机,或许他一开始就打算在殿试上如此做。
但不管如何,他真正的目的都是告御状。
打败裴靖安,只不过是他顺手而做的一件事。
“郎君这个理由,我听了其实是有些开心的,”谢灵瑜声音很轻,还带着几分甜软,似乎当真被打动了。
可是当她眼波流转间,眼底的缱绻瞬间如同被冰封,只余下冷淡。
“在郎君心中,本王或许有些份量,但远没有这般重要。”
*
过了些时日,便是六月宫中太后寿宴,圣人近日会在太液池畔设宴,不仅朝中群臣参加,便是内外命妇也皆要入宫为太后庆祝。
谢灵瑜自是也要为太后祝寿,连寿礼都早早备妥了。
不过消停了些许时日的韩太妃,又将她寻了过去,当然也是为了这次寿宴。
“太后千秋,往年礼物都是我准备的,今年你可有备好?”韩太妃这次说话倒是极温和,跟谢灵瑜也是有商有量的。
听得旁边随侍的陈嬷嬷,都一脸欣慰表情。
只道太妃总算是想明白了,跟殿下就该这么软和着来。
这位小殿下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先前太妃想利用自己长辈的身份,硬压谢灵瑜想让她妥协,结果反而被谢灵瑜反将一军。
特别是上回章含凝的笄礼,她人明明就在府中前院,却愣是不来观礼。
现在弄得整个长安如今都知道,永宁王殿下极其不喜客居的这位章小娘子。
韩太妃之所以大办章含凝的笄礼,是为了给她涨声势。毕竟小女娘嫁人还是得看家世门第,章含凝无父无母,便等于没有门第可傍身。
她自然是够不着那些高门大户的郎君,可让她嫁的太低,韩太妃也是舍不得的。
因此韩太妃这才想着,通过笄礼让整个长安世家圈子,都知晓章含凝背后站着的是永宁王,日后她要是议亲,顶级门阀世家够不着,略低些的倒也能够一够。
现在好了,太妃花费了那样大精力和财力操办的笄礼,被谢灵瑜轻描淡写的一个举动,彻底弄砸了。
先前那些世家贵女们设宴,还会给面子发帖给章含凝。
如今是全然不顾忌了,已是好些日子没收到这些贵女们的邀请了。
谢灵瑜并不知晓这里头的弯弯曲曲,只当韩太妃今日心情不错,她自然也是好声好气应和道:“阿娘之前辛苦了,今年祖母的生辰礼物我已经选好了。”
“那便好,”韩太妃颔首点头,但很快她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似乎思量再三,还是说道:“此番给太后祝寿,我们永宁王府本就人丁单薄,若是只我们母女去的话,未免太过冷清,我想着不如带上含凝一起。”
“先前她也参加过宫宴,太后也甚为喜欢她。”
韩太妃似乎怕谢灵瑜不同意,还特地强调了这句。
谢灵瑜如今再听到这些,心底是毫无波澜。
她安静抬眸看向了韩太妃,倒是颇为认真问道:“母妃,为何非要带着章小娘子一同前往?”
这话倒把韩太妃问住了,她微怔了下,随即道:“含凝本就是客居在我们府上,若是连这样的宴会都不将她带上,岂不是叫外人说闲话,还以为我们永宁王府薄待她呢。”
这话竟又拐弯抹角到了谢灵瑜身上,显然韩太妃还是怪她不来章含凝笄礼的行为。
“此番乃是太后寿宴,能受邀之人莫不都是勋贵世家,或是朝中官员,便是朝臣也只有正五品以上方有赴宴的资格,”谢灵瑜嘴角微勾,“章小娘子既非勋贵出身,又无父兄在朝中为官,母妃您即便带她赴宴,也不过是让旁人对她指指点点罢了。”
“强扭的瓜不甜,硬凑的不是买卖,这个道理母妃应该比我懂。”
谢灵瑜三言两语直将韩太妃心底的火又撩了起来。
不过韩太妃这次倒是真没敢发火,如今谢灵瑜拒绝她,早已经是无所顾忌。
她若是一昧偏心章含凝,只怕是章含凝真没好果子吃了。
韩太妃如今这叫一个投鼠忌器。
反倒是谢灵瑜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不仅一点没为韩太妃的偏心生气,反而有种心头颇为舒畅的快意。
原来想说什么便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顾忌旁人眼光,竟是如此痛快。
到了太后寿宴这日,虽说赴的是晚宴,但这次宴会乃是谢灵瑜回长安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如此大场合露面。
先前她虽然也去了韩府,但是韩夫人的宴会岂能与太后相比较。
是以从一大清早开始,婢女们便忙活开了,各种珠宝首饰是早早被端出来摆着,衣裳则是早早做好了好几身,只等着这日谢灵瑜来选择。
反倒是谢灵瑜颇为淡然,看了一卷书,直到未时才开始更衣梳妆。
她向来不喜长安时下流行的浓艳富贵的打扮,先前绣娘来给她裁衣倒是推荐了不少时下流行的样式,她本不愿选,但想到是给太后贺寿,理应打扮的富贵喜庆。
于是她也难得选了一件花卉纹刺绣赤缇色齐胸襦裙,外搭一条筠雾色缠枝帔帛,松松挽在手臂间,如竹间乍起的轻雾,显得缥缈又仙气十足,倒是略中和了她这一身华丽浓郁的装扮。
为了配合这一身华丽打扮,几个婢女更是在她的妆容和发鬓上下足了功夫。
少女本就肤白胜雪,唇粉如樱,如今细细上了妆,妆容精致妩媚,发鬓高耸,两侧缀着繁复的流苏金饰,左侧发鬓间插着一朵精致的牡丹绒花,旁边则是一柄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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