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1/2)
她私下也劝过娄二奶奶,不要光顾着赵家的事,越是这时候,越要好好照看娴月和凌霜,尤其是娴月,娴月的心思重,心气高,不要伤她的心。谁知道越劝越坏,只能自己多注意着。
第二天一清早,她就要去接娴月,没想到在娄老太君那里耽搁了一下。用完早饭后,娄三奶奶非要拉着她陪娄老太君斗花牌,老人家打的花牌又慢,输赢也小,娄二奶奶都不爱玩,躲出去跟夫人们打牌了。卿云只能替母亲尽责任,陪着玩了一会儿,娄三奶奶偏在牌桌上说笑道:“卿云真是咱们家女孩子里最出色的一个,把其余人都比下去了。”
卿云当时就回道:“姐妹之间哪有什么比下去不比下去的话?不分彼此才是好的。”
上次也是一样,娄老太君的寿宴,外面戏台正唱《凤归云》,讲的是两个继姐妹一个容貌品行极好,一个极差,因为继母偏心妹妹,阴差阳错,各种误会,最后各归各位的故事。娄三奶奶就故意评价道:“别说继姐妹,同胞姐妹之间,也常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可见老天爷是爱开玩笑的。到底女孩子的人才品行,才是最重要的。”
当时娴月卿云都在席上,众夫人本来就不喜欢娴月,个个都跟着笑,也有说:“我看今年的女孩子都还好,就卿云的品性风度,当得起戏里‘凤仪小姐’的样子。”
拿卿云比戏里的正角,言下之意,娴月就是那个坏妹妹了。娴月倒没说什么,卿云当时就直接回道:“伯母们取笑了,我哪敢比凤仪小姐?三婶也是说笑,我看玉珠碧珠姐妹就都很好,哪有天上地下呢?姐妹间最重要的是和睦,世上的情谊哪有比骨肉情更重的,三婶,你说是吗?”
正如娄二爷所说,她们三姐妹之间本来极好,三个都是聪明人,又和睦,如果因为世人的比较甚至娄二奶奶的比较而弄坏了,那就太可惜了。
卿云在上房待了一会儿,娄老太君也看出她心不在焉,就让她早点回来了。她回房换了大衣服,立刻让人准备车马,去贺家接人。
月香这几天都是跟着她过来的,见她这样奔波,也有些心疼,劝道:“小姐,难得有两天闲空,接下来又是柳花宴了,还是注意身体吧。我想,二小姐也是聪明人,怎么会因为一点嫌隙就生气呢?”
“我接娴月不是怕她生气,是因为这是我该做的。”卿云教她:“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你要什么,你就尽全力去做,比如我想我们姐妹间情深义重,毫无嫌隙,那我就得做好一个姐姐该做的事,时时刻刻想着她们,保护她们,这才是唯一的途径。做一时容易,日日如此却难,因为人人都会有想歇一下的时候,觉得对方应该体谅,这念头一起,就收不住了,所以说人心易变,故人不在,最开始都是从这一念上来,人人都指望对方体谅,感情也就弄坏了。”
月香不知道想到什么,无奈地笑了。
“怪道都说小姐像凤仪小姐呢,小姐这些道理,真是女中君子。”
卿云也笑了。
当着众人她不承认,其实她性格确实和戏里那女夫子一般的秦凤仪是有几分相似的。
“别说笑了,你把手炉拿出来,把里面的香片挑出来,这天看着要下雨,到时候预备娴月要用。香料都是发散之物,她本来气弱体虚,用多了更虚,这些地方我们要多帮她注意着,知道没?”
卿云到了贺家,却感觉有些不寻常。她接娴月,也来过不少次,云夫人年轻又爱说笑,府里丫头也都活泼爱笑,什么时候都是热闹的,今日却静得有点不寻常。
她走过花厅,看见圆月镜子上悬着一大枝山蔷薇,像是一整株砍来的,五瓣的白色花,中心的花蕊嫩黄,像一只只蝴蝶栖息在深绿色的藤蔓上,不用说,肯定又是娴月的巧心。
但她却没能走到琉璃阁。
花厅里坐着个人。
京中王孙都爱鲜衣怒马,他偏偏常穿青,但也是昂贵的锦缎,看似平平无奇的锦袍,实则锦缎上全是金色的暗纹,阳光照亮花厅一半的地界,他却坐在暗处,坐也不好好坐,坐在桌子边缘上,桌子高,其实是半站着的,穿着骑马的靴子,交叉着腿,手也抱着,很沉默的样子,垂着眼睛,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卿云看见他,他也看见了卿云,慢慢抬起头来。
从上次山涧中的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他脸上落寞的神色立刻收了起来,又换上惯常的玩世不恭,那个暗色的贺南祯,像山野间匆匆一瞥的景色,总让人疑心是幻觉。
“恭喜娄姑娘了。”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显然也知道了赵家纳吉的事。
卿云也照常被他一句话就红了脸。
这大概是这人的防御手段,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惯常的坏名声,说出些在失礼边缘徘徊的话来,让正经的人都远离他,最好退避三舍,只在别人心里留下一个危险的影子。
“没什么好恭喜的。”卿云仍然是凛然不可犯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却带着点恼怒,道:“我是来接我妹妹的。”
“在里面呢。”贺南祯道。
卿云见他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但他不说,她也赌气不问,就往里面走,却听见贺南祯道:“请娄姑娘帮个忙,可以吗?”
“什么忙?”
贺南祯没立刻说话,其实卿云也看出来他心情很不好了,但再怎么心情不好,也要说出来别人才知道,这样用玩世不恭来掩饰,不是故意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这两天是我父亲的忌日。”他平静地道:“一般这时候云夫人都不让丫鬟靠近琉璃阁,刚好昨晚娴月来了,两个人关起门来喝酒,估计已经喝醉了。”
他当着众人叫云夫人母亲,背着人却不是,道:“请姑娘帮个小忙,帮我照看一下云夫人。”
他略作交代,卿云就懂了,云夫人如今也不过三十多岁,当初和先安远侯爷,情深义重,骤然丧夫,平日的思念自不必说,到每年的忌日,想必内心都十分痛苦。贺南祯是怕她饮酒过度伤了身体,没有丫鬟伺候,就是喝醉了在地上睡一觉,着凉了也不是好玩的。
“知道了,我会帮忙照料云夫人的。”卿云道,继续往琉璃阁里走,忽然想起什么,看了贺南祯一眼。
他仍然抱着手坐在那里,见她看自己,两人就对了个目光。
贺南祯何等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卿云的疑惑。
他素日这样放浪形骸,不像是张敬程那种守礼守到迂腐的君子,既然担心云夫人饮酒伤身,怎么自己不去呢?
“我不方便去。”他道。
这话一出,两人都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代表的误解,谣言之所以恐怖,就在于能在人心里留下疑影,再正直的人也难免有一瞬间闪过谣言的乌云,像滴了墨汁的水,就算淡到看不见,但那滴墨汁就在那里。
卿云一瞬间就知道他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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