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和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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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北虏使团赴京,已有一个多月。偏偏这和谈互谈之事,双方却迟迟不能谈拢。

    说来此事本是北虏剃头挑子一头热,大齐立国以来,与北虏交战百余年,从起初的兵出草原到如今只能缩边自保,落差不可谓不大,彼此之间更是早已仇深似海。

    况且还有先帝身殒之仇横亘在前,当今天子蒙受先帝之恩才有机会登临大宝,无论是出于兄弟之情、昔日君臣之义,还是服天下之人心,都不能不为先帝报仇。而先帝之死,叛贼萧定邦是直接凶手,与萧定邦勾结、提兵南下的北虏则是间接凶手。

    而今大齐实力尚弱,不足以报仇血恨也就罢了,试问天子怎能答应与仇敌媾和?一旦答应,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故而天子绝不能点头首肯此事。

    否则史笔如刀,骂名足留千载。

    然而如今的大齐已是经不起战乱。若是强硬拒绝北虏所求,天佑之变近在眼前——尽管前车之鉴在前,早有准备的大齐朝堂绝不会允许又一次天佑之变发生。然而一旦北虏叩兵南下,遭殃的总是大齐百姓。在当下阶段,与之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这就造成了两难之局。

    好在朝堂上终究是有机灵的臣子,意识到天子的为难之处,鸿胪寺卿许义第一个站出来,义正词严,慷慨激昂,先言明如今齐军衰弱之现状,又列举勾践卧薪尝胆、吕后为国忍辱等诸多先例,只道先帝之仇不可不报,劝陛下为天下黎民暂时相忍,取得发育时间厉兵秣马,来日再报此仇!

    这一番高情商的发言顿时化解了天子的困局,让天子有了不必与北虏死磕的理由。

    别说天子,百官都是长舒口气。

    此前天子为难,他们亦为难。

    打仗费人又费钱,倘若边境战火连天,如今百废俱兴的大齐哪里有余力重振国力?永昌以来山河日下的社稷何时才能中兴?

    何万年等主张改革的臣子尤其不愿看到如此局面,反对改革的张澎等老臣想到八年前引燃北方的战火,亦是不肯轻启战端。

    然而天佑之变形同死结,不为先帝报仇,为臣人者有何面目立足朝堂之上?倘使劝谏天子与北虏和谈,岂非成了秦桧之流?

    鸿胪寺卿许义的发言化解了大家的烦恼。故而大齐与北虏之间才有了和谈的基础。

    ——不是与敌媾合,而是忍辱负重。不是不报国仇,只是来日方长!

    但仅仅只有和谈的基础远远不够。至今一月有余,彼此唇枪舌剑,进展堪称龟速。

    北虏的要求只有两条:一是和亲,二是互市。偏偏还加了一句:一切依永昌旧例。

    何为永昌旧例?当年永昌皇帝与北虏签订的互市盟约,简直亏到了姥姥家。看似友好平等的通商,北虏得到了宝贵的丝绸、茶叶、食盐等重要物资,大齐这边收获的却只有一批战力不济、血统不纯的劣马。

    什么叫狮子大开口啊!

    永昌皇帝当初擅杀大将,

    定下这等名为五市、实为乞和的条约,本就令天下不耻;更别说当初永昌皇帝差点将淮阳公主推出去和亲,至今想来,都令天子耿耿于怀。

    故而两条要求天子一条也不肯应,只差当场发作,让元穆等人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反观北虏,大齐君臣提出的条件同样令他们为难:必先斩萧贼,而后才可言互市!

    ——在大齐君臣看来,提出这等条件已经够“忍辱负重()”,够委屈先帝的了。

    暂时不能轻启战端,那就拿罪魁祸首萧定邦的人头祭拜先帝,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便与北虏握手言和罢?此事传出,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当今天子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

    如此也算是让北虏拿出诚意。拿不出来和谈便不得进展,反正大齐不怕一直拖着。

    “先杀萧定邦,才能谈互市??()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得知这一条件的三王子元穆差点破口大骂,“萧定邦那厮,非我王廷之臣。其人桀骜难驯,不服王庭,他犯下的事,与我王何干?”

    ——换句话说,压根不是我们的人,叫我们拿他的人头来赔罪,好生没有道理!

    ——他们从哪变出萧定邦的头来?

    代表天子、负责洽谈的鸿胪寺卿许义一万个不信:呵呵,你说不是你们的人就不是你们的人?当年若非此人通风报信,北虏大军能那么及时,差点将先帝包了饺子?

    蛮夷不仅背信无礼,还端的狡诈!

    被许义不带半个脏字地阴阳怪气了一通,元穆气得甩手就走,将谈判事宜都交给了同行的使团成员。压力一下子给到了这几位使者身上,几人喝着鸿胪寺属官端上来的凉茶,无奈地与许义磨起嘴皮子功夫。

    许义趁机打探起草原之事,使团中并非每个人都口风严密,终究有人抵挡不住礼金攻势,与他吃过几回酒,便什么都说了。

    笼罩在草原上的迷雾顿时消散的七七八八,大齐君臣得以一窥草原诸部底细。

    与大齐并不接壤的北燕二部且先不提。且说分裂成东燕、西燕与南燕的北虏三部,南燕王庭自诩为正统,其实力亦是三部之首,东、西二燕与之相比弱上不止一筹,但二者齐心对抗南燕,南燕亦无可奈何。

    据说二燕之王甚至派遣使者北上联络包括北燕二部在内的诸胡,口口声声南燕王乃是弑父篡位,颇有号召群雄讨逆的意图。

    收到消息的南燕王差点气得吐血,当场对长生天立下毒誓,有生之年必诛此二贼。

    南燕王庭之所以主动与大齐谈和以求互市,未尝没有“先安内而后攘外”之意。

    不然,若是大齐与另外两部之间达成默契,内外交困的南燕王庭可就危险了。

    这个消息令朝中底气更足。

    ——急着谈和的显然不是大齐。

    其间亦有人踌躇,提出另一个想法:“或可联络东、西二燕,与之共击南燕?”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反驳道:“不妥。南燕已是众矢之的,本就势单力薄。大齐当扶弱而抑强,故而当盟南燕而拒东西

    ()    。”()

    也有机灵鬼表示,何必只选一边呢?眼看草原内乱,他们大可派人多多搅浑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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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当下站在南燕这边确实更符合大齐的利益,双方若是达成和议,也好方便南燕王庭腾出手来,应对诸部之围攻。

    既然如此,互市当有可为。

    说到这里,又说到了互市的先决条件:先斩叛贼萧定邦,然后方可以言互市。

    从许义收买的使团成员口中,众人方知元穆并没有说谎,萧定邦与南燕王庭并无臣属关系,当然,他也不曾服从东西二燕。

    此事说来话长。

    当年南燕老汗王元屠尚在,此人颇有雄才大略,一心统一草原,重现大燕辉煌。

    彼时萧定邦只是边关小将,每战必为前锋,作战悍勇,弱冠之年已成军中一颗新星。某次北虏叩边,萧定邦恰好率一队人马巡边,他冲锋在前,将一小股侵入附近村庄的北虏骑兵斩杀殆尽,事后以负伤为借口暂时休整,让队友们先去支援别处。

    人走后,萧定邦才从尸堆中翻出一个人来——此人看似与寻常士兵无二,实则身怀王令,萧定邦意外见之便对其身份生疑,故而明知此人不曾死透,他却没有声张。

    他悄悄将此人带走救治,醒来之后盘问其身份,发现果然不一般,这竟是一位北虏贵族,其名为元浒,乃是汗王元屠之侄。

    元浒落入齐人之手,本以为命在旦夕,没想到不仅捡了一条命,还被悄悄放了回去,条件便是一封让他捎给汗王的密信。

    信中具体内容,除汗王之外无人得知。左右只知他看过信后十分欢喜,得意洋洋道:“齐主昏庸,白白屈了英雄。本王得此将门虎子相助,当如虎添翼……我大燕国运蒸蒸日上,并吞南北之日不远矣!”

    至此,萧定邦与汗王元屠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秘密建立了外人不知的联系。

    直至天佑三年,一变天下惊。

    萧定邦一击不成,远遁千里,在北虏接应之下远走草原;天佑皇帝御驾亲征反遭伏击,只得传位于当今天子,含恨而去。

    世人皆以为萧定邦早已投奔北虏王庭,成为汗王元屠座下鹰犬,实则他与北虏只是合作关系,元屠对这位骁勇善战的平虏伯之子十分欣赏,甚至不惜许以王爵之赏。

    汗王之下亦有诸王,爵位低于汗王一级,各自拥有人口兵马,少以千计多则万计。

    元屠许以萧定邦的便是整整两千人。

    后者却只是拒绝。

    汗王元屠本欲继续拉拢这位勇士,实在拉拢不成或许就只能施以辣手。萧定邦却不给他机会,不久便悄悄出走,再无音讯。

    此事说来亦令汗王元屠引以为耻。

    故而中原盛传萧定邦投奔其麾下,为北虏鹰犬时,元屠不曾辟谣。

    ——总不能站出来告诉齐人,这家伙一身反骨,虽然背叛齐帝,却也不肯效忠大燕,已经提桶跑路了罢?

    得知此事的大齐君臣心情复杂。

    ()    萧定邦本有大才,又受天佑皇帝看中,为其父平虏伯萧远昭雪,在京营担任要职,又得继伯爵,未来前途可以说无可限量,当年朝中百官不知多少人对其艳羡不已。谁能想到此人竟然会成为可耻的叛国贼?

    而今知晓其人不曾在北虏获得好处。可见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舍弃大好前途,叛国弃民,全然是仇恨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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