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2/2)
皇上伸手擦去弘昼脸上的眼泪,连连道:“好,好,朕答应你,朕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争取长命百岁,见你有妻有儿有女的,最好是能见到你有自己的孙儿,这样你可开心了?”
弘昼虽知道皇上在逗自己,可听完这话却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认真盘算起来:“今年我五岁,按照惯例,大概我十五岁左右成亲,十七八岁就能有自己的孩子,那时候您也不过八十岁,哪里就见不到我的孩子?”
说着,他竟笑了起来,更是自顾自拉着皇上的手拉钩:“皇玛法,我们可说好了,您得见到我的孩子出世才行,可不能食言。”
皇上是哭笑不得。
弘昼眼睛尚是红红的,可脸上就已带着笑意起来,更是安慰道:“皇玛法,有道是相由心生,我觉得这话虽然对,却不是全对,这您身体如何也是由心而定的,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因为心情不好而生病了?”
“您啊,别整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若是九泉之下的太皇太后和老祖宗知道您这般模样,也是会伤心的。”
也不是身上披了大氅的缘故,还是弘昼这话的缘故,皇上只觉得暖烘烘的。
方才他差魏珠斥责了老九一顿,不是因为老九在乾清宫高声喧哗,而是知道老九嘴上叫的响亮,实则不仅不担心他的身子,甚至还巴不得他早日撒手人寰,早日将这皇位让出来。
皇上又喝了几口温水,这才看着弘昼打
() 趣道:“朕可是听老四说过的,说你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不怕,你长这么他还没见你掉过眼泪,如今你却这般担心朕。”
“如今紫禁城内外,怕就你最担心朕了……”
弘昼连忙道:“皇玛法,自然不光我担心您的身子,我想阿玛,十二叔和十三叔他们都是担心您的。”
说着,他也不忘在皇上跟前上上眼药:“像九叔这样的人就不好说了,嘴上喊的响亮,但方才我瞧他出去时脸色像是不大好看,可见不是真的担心您。”
皇上笑而不语。
在弘昼的劝慰下,皇上似是心情好了不少,他便自作主张将魏珠叫了进来传膳,更是道:“皇玛法,这几日在宫里头我睡不好吃不好的,我都饿了,我想吃点东西。”
他那点小心思,皇上怎会看不出来,点点头就答应了。
很快一桌子素膳就摆了上来,即便桌上半点荤腥不见,可御厨们却是自有本事,像笋蕨馄饨、糟瓜齑、炸鲜菇等等,看着就叫人觉得食欲大开。
这几日的弘昼是真的没吃好,很快就大快朵颐起来。
皇上见状,也来了些食欲。
一旁的魏珠见了,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些。
等着一顿饭用完,弘昼更是自作主张要魏珠请太医来给皇上看看。
太医来了之后细细诊脉,直说皇上这病是情志失调所导致,说白了,就是心情不好染上的风寒,配上汤药吃上几日,心情舒缓了,身子很快就能痊愈。
太医说完这话后跪地并不敢起来。
他们还记得前几日奉命前来给皇上请脉,刚说要给皇上开几副药方子,皇上劈头盖脸对他们就是一顿训斥,话里话外皆是自己没事儿,他们是庸医的意思。
能进太医院的太医皆行医几十年,医术高明,若这样一顶帽子再扣下来,一行人回去后又得集体失眠。
不明所以的弘昼却道:“……院正大人,您还愣着做什么?既然您说皇玛法生病了,那就赶紧开药啊!”
太医院院正下意识窥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未出言反对,应了一声,继而连忙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熬好的汤药就送了进来。
有弘昼守着,即便皇上不想喝药都不成,只能皱着眉头将一碗药喝的是干干净。
弘昼更像对小孩子似的,往皇上嘴里塞了一颗窝丝糖,笑眯眯夸道:“皇玛法真厉害!”
“喏,您快吃糖,吃了糖嘴里就没那么苦了。”
皇上只觉得自己到了弘昼跟前,仿佛变成了三岁小孩似的。
魏珠更觉得有弘昼在,他们轻松了不少,没有从前那等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感觉。
他候在一旁见皇上甚至有心情与弘昼下起棋来,便大着胆子道:“皇上可是要将弘昼小阿哥留在乾清宫住几日?若是如此,奴才这就差人去雍亲王府取来弘昼小阿哥的东西。”
皇上自是知道魏珠的心思的。
但他却有几分犹豫
,毕竟自己病了,他担心将病气过给了弘昼。()
正落下黑子的弘昼头都没抬,理所当然道:“好啊,劳烦魏公公差人去雍亲王府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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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的简单,想着皇上如今心情不好,他得陪在皇上身边陪皇上说说话。
魏珠下意识看向皇上,只见皇上微不可察点点头这才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里,弘昼可真是忙的很。
他既要盯着皇上用一日两餐并三顿晚点,又是盯着皇上喝药,更要陪着皇上说话解闷,甚至还得在天气好时拉着皇上出去散步。
他觉得,这简直比他念书还累。
不过,他却是乐在其中。
这一日,天气难得的好,弘昼便与皇上提议一起去御花园钓鱼。
如今皇上的病已好的差不多,却因年纪大了得太医叮嘱再喝药巩固两日,他刚喝完药,皱着眉头道:“钓鱼?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钓鱼来了?”
弘昼可不好说冬日里多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便道:“我听小豆子说原先他没被进王府之前,他的爷爷就时常带着他去钓鱼,一边钓鱼一边给他说故事。”
“皇玛法,我还没钓过鱼了。”
“我听说阿玛倒是喜欢钓鱼,只是和阿玛一块钓鱼……我宁愿去念书。”
皇上笑着站起来:“朕记得小豆子好像是你身边的小太监,既是将孙儿卖去当太监的,定是家中贫寒,他们祖孙之间想必也没什么游戏可打发时间。”
话虽如此,他还是牵着弘昼的手朝外走去。
弘昼更不忘叮嘱魏珠给皇上拿上大氅,更是煞有其事道:“皇玛法,您别看今儿太阳不错,可到了湖边还是冷得很,您这病还未大好,得多穿些才是。”
魏珠笑眯眯应是,更道:“弘昼小阿哥可真是细心。”
一行人正朝御花园方向走去。
弘昼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弘皙。
弘皙也看到了皇上与弘昼,脚下的步子一顿,却还是走了过来:“孙儿给皇玛法请安。”
看着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孙儿,皇上自是心情好,笑道:“弘皙来了?不过你今日怎么来了?朕听席尔达说近来礼部忙的很,朕还想着你抽不开身进宫。”
弘皙如今年纪不小,自他成亲后便被皇上丢到了礼部历练,如今他正是在弘时未来老丈人席尔达手下当差。
虽说太后娘娘的棺木已下葬,可后续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
弘皙恭敬道:“回皇玛法的话,近来礼部的确是忙的很,可孙儿想着好几日没来给您请安,所以就过来了一趟。”
说着,他更是皱眉道:“皇玛法这是要出去?”
皇上微微颔首:“朕要与弘昼一块去钓鱼,你可要一起去?”
即便他知道弘皙这几年是有些小心思,但紫禁城中,谁人没有小心思?如今他年纪大了,早已学会了睁只眼闭只眼:“朕记得前几年你好像很喜欢钓鱼的,更是时常给朕送鱼来。”
皇上
() 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前几年老二被废,弘皙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唯恐皇上迁怒到自己身上,便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整日拎着鱼竿到处跑,日日虽在钓鱼,却是心急如焚。
钓鱼一事对他来说更是折磨。
以至于后来他知晓皇上并未迁怒到他身上后,别说钓鱼,甚至连鱼都不愿意吃了。
弘皙更是皱眉道:“皇玛法,这时候您要去钓鱼?您的病还没好呢,若是吹了冷风,若是病情严重了怎么办?”
说这话时,他那不悦的眼神就落在了弘昼面上,皱眉道:“弘昼堂弟,你平时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能拉着皇玛法一起胡闹?皇玛法的病还没好了!”
弘昼:……
他很不喜欢弘皙这种“我才是皇上亲孙子,你们都是外人”的态度,但他想着皇上近来心情不好,却是乖乖闭嘴没有说话,生怕惹得皇上不高兴。
皇上却道:“无妨,就连太医都说了,若天气好时,朕应该多出去走走,整日关在屋子里,倒是会憋的病愈发严重。”
弘皙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前去木兰围场路上,老九与他说的话他是历历在目,更是想起昨日礼之事。
礼部同僚之间说话远没有那么多忌讳,有人听说弘时这几日纳了一门小妾,自然替席尔达打抱不平,大家心里清楚,说什么那钟氏前几日就该进雍亲王府大门,却是身子不好耽搁下来,这几日才进府,这都是幌子,可偏偏四爷将这事儿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谁都不好说什么,便愈发可怜起席尔达起来。
甚至有人替席尔达出主意,说要他借口女儿董鄂氏身子不好回绝了这门亲事,毕竟四爷与弘时实在是欺人太甚。
席尔达却回绝了此人的好意,直说这门亲事虽不是皇上赐婚,却也经由皇上之口,再者说了,男儿家三妻四妾是常事,不必太过于在意。
当时弘皙便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毕竟席尔达对女儿董鄂氏一贯宠爱,可后来却听到旁人的闲言碎语才明白——席尔达比狐狸还聪明,知道皇上看重弘昼与四爷,不敢回绝这门亲事,不敢得罪下一任天子,便只能舍去疼爱的女儿。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弘皙今日才走了这么一趟的,若皇上真要立皇太孙,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及此,弘皙便笑道:“是,皇玛法您说的是,只是……”
说到这里,他不免迟疑起来:“只是弘昼堂弟年纪尚小,只怕不懂得照顾人,我听说这几日都是弘昼堂弟照顾您,这样的小孩子哪里懂得照顾人?”
“孙儿从小在您身边长大,对您的习性很是了解,不如就让孙儿留在您身边照顾您吧?”
弘昼再一次无语了。
若非怕皇上不高兴,他真的要指着弘皙的鼻子问一问:皇玛法病的最严重的时候你在哪儿?皇玛法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在哪儿?皇玛法伤心欲绝的时候你在哪儿?如今皇玛法心情好了,身体好了,你就来了?你这么大的人,到底要不要点脸
?
他虽没说话,但脸上那不屑的表情却是无声胜有声。
皇上又何尝不知道弘皙的心思,他甚至知道这些日子弘皙与老九等人一直有来往/
皇上的好心情顿时就消散的无影无踪,却顾及弘皙的颜面道:“不必了,弘昼说这是照顾朕,可朕身边多的是宫女太监,哪里需要你们照顾?()”
“朕知道你向来孝顺,可若朕没记错,你那媳妇如今已有八九个月的身孕,你好生留在家中照顾他,来日给朕添一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儿,便是孝顺朕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呵,弘皙的小心思被皇上识破了。
弘昼面上的表情顿时由阴转晴,饶有兴趣落在了弘皙面上。
弘皙脸色微沉,谁知下一刻他却是豁出去跪了下来,低声道:“皇玛法,您,您可是不喜欢孙儿了?”
他如今已生出破釜沉舟的心思来,想着横竖都是败了,还不如听老九的话搏一搏:“皇玛法,孙儿从小跟在您身边长大,一直得您教导。”
“可自从弘昼堂弟到您身边后,您的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可是有了弘昼堂弟,您便再也不喜欢孙儿了?”
魏珠听闻这话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他可是聪明人,这两人一个是皇上的新欢,一个是皇上的旧爱,他一点都不好奇皇上会如何抉择,就怕皇上因这事儿,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又再次受到了影响。
弘昼却是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等话若从三五岁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那是可爱,可如今弘皙都已二十岁了,还与他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争风吃醋?
这话传出去,只怕旁人大牙都要笑掉。
皇上也是脸色沉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弘皙心里一个咯噔,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知道皇上这是不高兴了,却还是强撑道:“孙儿,孙儿……没什么意思,只是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不舒服。”
皇上脸色愈沉,索性道:“你问朕是不是有了弘昼,就再也不在意你了?若朕与你说是,你会如何做?”
“朕一直觉得你懂事稳重,却万万没想到你会与你五岁的堂弟争风吃醋。”
“你也好,弘昼也好,亦或者别的孙儿也好,手心手背都是肉,朕疼惜你们每一个人。”
弘昼只觉得皇上不愧是端水大师,这话看似回答了弘皙的问题,实则是什么都没说。
皇上更是居高临下看着弘皙,道:“如今你也是快要当阿玛的人了,也是在礼部领了差事的人,朕不希望再听到你问出这般无聊的问题。”
这话说完,皇上带着弘昼就走了。
独留下来的弘皙却是心里苦涩一片。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的肉却比手背的肉要厚上许多啊!
他觉得自己可怜极了,更觉得九叔的话没有错,如今皇玛法尚在,他们这些人还有好日子过,若有朝一日皇玛法不在了,他们当真要在弘昼或四叔手术讨生活吗?到时候,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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