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2)
默默喝了几口茶,老太太看向江晚瑜,微笑着问:“孩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跟你阿姨这次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吧?”
江晚瑜点点头,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老太太没绕弯子,直奔主题:“先前今安他妈妈,已经跟你说了嫁进路家有什么益处,今天呢,老太婆我啊,来给你说点儿不一样的。”
江晚瑜抬起头来,看向老太
() 太(),心里七上八下?[()]?『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不知老人家要使出什么法子来说服自己。
老太太又喝一口茶,放下茶杯,笑眯眯开口。
“你跟今安分开那么久,这次重逢,两个人,又腻歪上了吧?”
江晚瑜微愣,随即明白老太太口中的“腻歪”,指的是什么。
她缩着脖子,头埋得很低,眼观鼻鼻观心,羞臊得讲不出半个字。
老太太笑道:“大家都是女人,又都生过孩子,这种事儿很正常,只要不是违背人伦纲常,就没什么好害羞的。”
沈莉压根没想到老太太会提这茬,一把年纪了,仍觉得不好意思,抿着嘴不吱声,惊讶地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瞥了瞥她,又看看江晚瑜,笑着问道:“晚瑜,你告诉奶奶,你会跟一个你毫无感觉的人亲密吗?”
江晚瑜脸红如血,轻轻摇了摇头。
老太太又问:“那你会跟一个,比较有好感,但还没到喜欢那个份儿上男人亲密吗?”
江晚瑜摇头。
老太太继续问:“那你会跟一个,喜欢,但是谈不上多爱的男人亲密吗?”
听到这,江晚瑜总算明白老太太什么意思了。
她没有立即回答,想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坦然地望着老太太。
“我对今安的感情很复杂,要说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当初在一起那么久,有心动,有喜好,至于有没有爱,有多爱,我自己也不清楚……”
老太太笑问:“那现在呢?”
江晚瑜沉思片刻,绞着手:“现在我也说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害怕了。被他的薄情伤过以后,心里好像有了阴影,不管他现在表现得多后悔,对我有多好,还是无法彻底信任他,总觉得那些伤痛的过去,就在昨天,随时都可能重演。”
沈莉共情能力极强,同理心也强,在一旁听得心酸,轻轻握住江晚瑜的手。
江晚瑜冲她笑了笑:“没事的阿姨,其实我已经走出来很多,最难熬的日子,也已经过去很久了。”
沈莉长长叹息一声,捏了捏她的手,内疚到无言以对。
老太太点点头:“孩子,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也为今安曾经带给你的伤害感到抱歉。不过现在,咱们先试着把阴影放在一边,奶奶试着给你梳理一下你现在的心情,你且听一听,看看老太婆我说得对不对。”
江晚瑜轻轻应了一声。
老太太接着说道:“你这姑娘,表面上看着温和柔软,其实骨子里,可比一般人犟多了,有骨气着呢!
“今安这孩子我了解,他不可能做出强迫你的事儿,关键那当口,肯定是要尊重你意愿的。所以,你俩能腻歪起来,肯定是你情我愿。
“分开这么久,照你这性子,还愿意让他碰你,怎么可能对他只有那么丁点儿喜欢?骨子里那么倔强那么清高一姑娘,心里要是不爱他,能跟他这么干柴烈火腻歪着?
“话又说回来,你俩分来这么些年,
() 今安就没再找过女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照他这性子,骨子里跟你一样倔强一样清高,心里要是不爱你,也不会对你情不自禁的。
“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多少女人上赶着找他,他愣是谁都不要,谁也没碰——这话可是他那些玩儿得最好的哥们儿说的,不是我胡乱猜测。
“你俩心里明明都有对方,眼下最大的阻碍,在于他曾经伤你太深,给你留下了阴影,让你不敢再给他机会,不敢再信他一次,对不对?”
老太太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江晚瑜默默点头。
老太太又问:“还记得昨天咱们吃火锅,我说的那个事儿么?我啊,为了面子,死犟,明明辣得受不了,非逼着自己吃完那顿火锅,结果嘴肿成香肠。今安爷爷可没我这么傻,他劝我半天劝不动,自个儿又点了个清汤锅,美滋滋地吃完这顿饭。
“那天晚上,我因为吃得太辣,闹肚子了。他爷爷半夜跑药店给我买了止泻药,喂我吃完,跟我说了这么一段话,那段话我记一辈子。
“他说,这人呐,有时候再聪明,也会因为要面子,陷入无谓的自证。其实没人拿枪抵着我脑袋逼我吃辣锅,我放弃辣锅,跟着他吃清汤的,也不代表我是个怯懦的蠢货,更不代表我当初点了辣锅,是个多么错误的选择。
“可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鬼附身似的,非要争这一口气,非要给他证明,我能吃辣,我点辣锅没错,好奇怪的逻辑呀,对不对?当时我可不觉着奇怪,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顶着,不证明自己这个选择是对的,誓不罢休。
“好,回到你和今安这件事上。晚瑜,你再仔细想想,问问自己,现在你不愿意接受他,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给你留下了阴影,另一部分原因,是不是心里想要争一口气?
“为了面子也好,尊严也好,总之就是觉着,真要是跟他复合,岂不是太对不起当初自己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遭过的罪?
“咱们先来谈‘争一口气’这事儿。奶奶懂你,奶奶知道一个人失去尊严有多么痛苦,可你想过没有,有必要为了争这一口气吗?
“‘谁叫你当初不肯娶我,现在后悔了吧,后悔也晚了!’——如果你是在赌这一口气,我认为,属实是没有必要拿今安过去的错误,来惩罚现在的你自己。
“人跟人的缘分,是很玄妙的。有时候,缘分说来就来,有时候,却又说走就走。别看你俩现在还纠缠不清,万一,万一转头你俩遇见个还不错的男人女人,推翻过去自己那些信誓旦旦的决定,跟人家在一起后,又发现并不合适。
“有了对比,才知道原来还是对方最好,可那个时候,彼此都已经走远了,还有机会重来吗?再凑到一块儿,能完全没有隔阂吗?
“今安担心你这样的好女人被别人娶走,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别的女人把他拿下?我还不信了,要是现在出现个强劲情敌,跟今安在一块儿,我不信你情绪毫无波澜,不信你不会感到伤心!
“再说回他曾经伤你至深这个事。这一点,今安确
实做错了,大错特错,可你要是因为他的错,一直让自己在爱恨中挣扎,摇摆,自个儿憋着难受,那你就是个傻姑娘。
“男人做错了,该罚,罚的人是他,不是你!你心里要是还有他,要是也怕他被别人抢走,那就别主动让位给别人,就留在他身边,作他闹他,别给他好脸色,使劲儿花他钱。
“他要受不了了,主动跟你提分开,分就分呗,反正你也不是非他不可。至少分开之前,你把他作够了,没让他过上舒坦日子,也算是报复回来了。
“他要是受得了,一直忍着不分,容得下你作闹这么久,岂不是爱你至深?他那么爱你,完了还要一直忍你作妖,你心情好,就给他个好脸,心情不好,就跟他撂脸子,也别跟他解释为什么撂脸子,让他自个儿猜去。这么一看,还是你赚啊!
“有些人,被别人欺负得狠了,会绝望自杀;而有些人,就算要自我了断,也会先把欺负自己的人给解决掉。晚瑜,奶奶希望你是第二种人。
“今安以前欺负过你,以后你就给他欺负回去。有句话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想想看,以前他不懂怎么去爱,不珍惜眼前人,有了这次教训,以后跟别人在一起,肯定会万分小心。
“专一就不说了,这孩子历来都是如此,以后他还会更加体贴,知足,懂得珍惜。这一切,不都是你用自己的青春和所受的磨难教会他的吗?好不容易教会一个差生如何学好,凭什么又拱手让给别人?
“你要是能回到他身边,他肯定痛改前非,你回去,什么都不用做,只管享受被他伺候,只管尽情使唤他,只管放心大胆折磨他!他胆敢反抗,你就跟我们告状,咱们一起收拾他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老太太说得太多,停下来歇了会儿,喝几口茶润润嗓子。
“说了这么多你的事儿,再来说说孩子。我把孩子放在最后说,就是不希望拿孩子来逼你。可咱们不说别的,就说最现实的情况,孩子如果能落户京州,比起留在临川,她以后的成长环境和个人发展,是不是都要更好一些?
“你一个人又要带她,又要上班,你俩谁要是病了,或者一起病了,惨不惨?你俩跟着回京州,孩子不用你伺候,还随时有人伺候你,甭管是太忙还是生病,总归不像在这里,必须一个人面对这些难事吧?
“人啊,尤其是女人,更应该现实点儿。人活着,就该往前看,别老在回忆里打转。你给今安一个悔过的机会,给自己一个过得更舒坦的机会,给孩子一个更有利于成长和发展的生活环境,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到这个份儿上了,想前看,也向钱看,”老太太拇指指腹对上食指指腹搓了搓,“今安给你多少,你拿多少,都是你该得的。别觉着拿人手软,就要硬气地拿,拿完还得冲他发脾气,问他怎么不跪着给你钱!”
沈莉听得入迷,听到最后一句,噗嗤笑出声。
老太太拍她胳膊一下:“别笑,你就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沈莉忙不迭点头,冲江晚瑜笑道
:“还真就是这个理儿,晚瑜,老太太说的这些,你好好想想。我们也不逼你立马做决定,你慢慢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给我们回个话。”
老太太起身:“是了,不着急,把事情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想他个明明白白,考虑清楚再做决定。说了这么多,我也累了,回宾馆休息去,不耽误你过周末。”
江晚瑜过来扶她:“哪儿的话,您才没有耽误我休息呢,我巴不得多陪陪您。”
老太太笑道:“真要想陪我,以后就来京州陪我——哎你可别误会,没有催你立马回去。你要是想留在这儿继续支教,我们全家都支持,毕竟这不仅仅是在实现你的个人理想,也是你在为社会做贡献,造福大家,同时为自己积德。
“我的建议呢,是抽个空,先回去把结婚证给领了,领了证,孩子好落户,你呢,回这边儿继续工作,今安有空就过来陪你,逢年过节亲自来这儿接你回去。两年后,支教结束,再回京州发展。后续发展的路子你不用担心。”
老太太意味深长笑了笑,拍拍她胳膊:“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建议,采不采纳,还得看你。自个儿待着的时候,问问自己的心,问问它,还爱不爱那个叫路今安的男人。再问问自己的脑子,问问它,怎么选择,对自己对孩子,才是最有利的。”
说完,老太太加快脚步,走出门冲江晚瑜挥了挥手:“这几步路就别送了,回屋吧。”
江晚瑜还是冲出来,送她们上了车。
她们走后,出租屋里静悄悄的,可江晚瑜耳边,依然回荡着老太太的声音,久久不散。
她从白天想到黑夜,又从黑夜想到天亮。
星期日上午,江晚瑜找到巫校长,请她批给自己三天假期。
巫校长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回京州。
巫校长愣了愣,问是准备结婚吗?
她点头,不再作声。
巫校长赶忙给她批了假条,拍着她肩膀说道:“这就对了嘛,想通了就好!”
走出校长办公室,江晚瑜望着天空,心里想,人这一辈子,很长也很短,很伟大也很渺小,太多太多事,不是自己所能把控的。
也许她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可她再也不想后悔。
·
路今安醒时,天已经黑了。
他噌地坐起来,望着墙上的钟,又低头左右看看。
“晚瑜?”他冲浴室那边喊一声,没人应。
路今安吓坏了,以为江晚瑜又走了,飞快下床赤着脚冲出去,听见楼下传来欢声笑语,其中就有江晚瑜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回房间穿上鞋再出来。
客厅里,笑笑站在沙发上唱歌,大人们全都围着她。
路今安走出电梯,笑笑正好唱完一首儿歌,大家鼓掌欢呼,你一句我一句夸个没完。
笑笑沉浸在夸奖中,忽然看见父亲朝自己走来,立马跳下沙发,光着脚跑向父亲:“爸爸!”
路今安一把抱
起她:“哎哟我的小祖宗,穿鞋啊,不穿鞋该着凉了。”
见他来了,老太太,沈莉,路庆荣纷纷拉下脸来。
江晚瑜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路今安想了想,知道他们为什么给自己撂脸子了,抱着女儿坐到江晚瑜身边,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太困了,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江晚瑜起身看着三位长辈:“奶奶,叔叔阿姨,我先上去休息了。”
路今安:“哎你现在去睡么?不吃饭啊?”
老太太冷着脸训道:“人家气都被你给气饱了!亏你还睡得着!”
路今安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昨晚通宵没睡,现在她回来了,往我身边一趟,我这心里头啊,别提多踏实,闭眼就着了。”
沈莉从他怀里抱过笑笑,皱眉催促:“还不快去哄哄你媳妇儿!我要是她,高低罚你跪搓衣板儿!”
路今安忙起身追上楼。
江晚瑜没在他房间,他找了找,发现她躺在同层一间客房里。
路今安走到床前,坐在床边,不轻不重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我错了,媳妇儿,我不该那么快睡着,不该睡那么久。以后媳妇儿不睡我不睡,媳妇儿难受我下跪。”说着,路今安自觉跪在床下。
“谁是你媳妇儿!”江晚瑜听到最后一句,又气又好笑,翻身背对着他。
他跑到另一边,又跪下:“除了你还能是谁?明儿就办手续领证了,我叫声媳妇儿过过嘴瘾。”
江晚瑜心里烦:“哎呀你起来,谁稀罕你跪下?存心折我寿是么!”
路今安:“我活该,这是我欠你的,我高低得给你磕一个。”
他跪着往后退了两步,弯腰低头,正要磕,江晚瑜飞快过来,一耳光扇他脸上:“磕什么磕,你媳妇儿又没死!”
路今安脸疼,摸着被扇的半边脸,点点头:“行行行,不磕了,我——哎不对,江晚瑜,谁媳妇儿没死?”
她转过身子不理会。
这人就跟闻着荤腥味儿的猫似的,立马上床搂住她,唇角漾开笑容:“媳妇儿,你回来真好。”
江晚瑜扭了扭身子,别过脸去:“我就是回来跟你领个证,领完回去接着支教,又没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她愿意领证,路今安已经知足了,抱紧她生怕又把她弄丢。
“成,怎么着都成,你就是奔着折磨我一辈子才跟我结的婚都成。”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
“不过你得记着,领了证,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这辈子我都不会放你走。”
他收起脸上笑意,淡淡看着她,沉声问道:“嫁我没有回头路,江晚瑜,你还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