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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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这么说,当日傍晚,一口漆铜敞口圆肚水缸被两个家丁抬进了正院。

    胤奚一下午都守在东厢房里,表面上气定闲,耳朵却一直竖起留心着正房的动静。

    了掌灯时分,他本以为稳妥了,忽闻门外响,走出去看那口缸,胤奚心中莫名一紧:“这是什么?”

    家丁说家主吩咐抬来的。不一时,又有两个家丁提水桶入院,往返几次,将水缸注满。

    随后久,二掌事也进来了,手里提一鱼篓。

    看见胤郎君,全荣含笑与他招呼一声,将篓里的四五尾鲤鱼倒入缸中。

    金鳞鲤鱼。

    胤奚呼吸一抖:“这……给我的吗?”

    游鱼一入水,便欢快地摆尾游起来,一滴水珠崩溅出来,正落在胤奚眼尾旁,恰如一滴清凉的泪。

    他在暗蓝秋暮中,转头望向正房灯火暖溢的窗扉。

    胤奚曾在设法杀庾洛的时候,想过用金鳞鲤鱼作为祥瑞,放入韦陀寺的圣明池中引庾洛上钩。

    那时他还未想火燧粉的办法,左思右想,有曾在大市胡商那里见的金鳞鲤鱼,最符合他的计划。

    然而金鳞鲤鱼价贵,他拿出全部身家,也买得起三两条。

    但那时他已被庾洛逼得濒临崩溃,为了逃离那个恶魔,胤奚还咬牙买下了鲤鱼。

    他在羊肠巷的耳室里置了一口缸,把它们当祖宗供,日日精心地喂养它们,像奉养自己终会来临的自由。

    直庾洛派人放火烧他的家。

    那场始料未及的火,烧塌了他家徒四壁的房子,险些熏呛死小扫帚,也一举烧光了他的自由。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深夜,在左邻右舍的指之中,他从废墟里看那几条死鱼时的心。

    如死了的好。他当时如此想。

    他无法形容他何等痛恨自己的愚蠢,愚蠢会把生路寄托几条无比脆弱的鱼身上,他更加痛恨,比鱼还要命如草芥的自己。

    所以,还去死吧。

    死了,便可以和阿爹阿娘团聚了。

    可一脚已经迈出去,一种浓烈的甘又涌上他的心头——凭什么他就命如草贱,任人宰割!凭什么那些生来锦衣玉食的士卿,可以肆意妄为,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

    若贼老天这样开眼,他死了又何处喊冤?!

    ……

    这件事,女郎在庾洛死后夜审他时,没有问过,他也从没有提起。

    原来这样的细枝末节,女郎也早已知道了。

    二管事见胤奚站在鱼缸旁边愣,说道:“咱们娘子没有交代给谁的,说乔迁之礼。”

    胤奚浓密的长睫簌簌一颤。

    蚍蜉试图以小小诡计撼天人的心,而心如明镜的天上之人便当真没有拂袖赶开它,反而容许它栖息在的脚背。

    怎么可以对他这样好。

    夜渐渐黑了下来,拨云校场的女卫驻进府里后,以后上房的安全便由们代替玄

    白和允霜负责轮守。这第一日当值的同壇和陆荷,玄白与们交接时,夸张地千叮咛万嘱咐:

    “你们可千万盯紧东厢的人,千万让他摸进主子的房间!”

    说起来也让玄白郁闷,昨日大宴上大家都喝得高兴,里院外院皆自家护卫,所以主子便免了他的值夜。谁想就这么一夜的功夫,一夜!就被姓胤这小子钻了空子,住进了正房!

    两名女卫明所以,夜晚用心留意。

    可看来看去,也没见那胤郎君去往一廊相通的正房,他安静地坐在东屋外的台阶下,捧脸痴痴地看了半宿鱼。

    “娘子,小胤郎君没有过来呀。”

    束梦服侍谢澜安就寝前,想起娘子之前的嘱托,顺嘴提了一句。

    下午那缸鱼搬进来之后,谢澜安便吩咐束梦,若胤奚过来,许让他进门。

    可想再听他说那些层出穷,令人招架住的讨乖话了。

    “没有么。”谢澜安也有些意外,穿雪白的中衣朝关闭的菱窗看了一眼,轻轻头,“这样就比较乖了。”

    ·

    浮陵铜矿案惊朝野,与百姓恨斥凶手同,谢澜安的大义灭亲之举符合清流风尚,反而得太学的一片称赞。

    士林对谢澜安的风评扭转,骂的变了家。

    他们越满,谢澜安越借这个由头拿原家开刀,手腕雷厉地收没了原氏的家产与田籍。再拟折上表:期限之后,再有私藏府兵超额者,按叛党同罪论处。

    庾氏兵乱的余波尚未过去,家见识了谢澜安的心如铁石,心有戚戚,得愿裁剪了府兵。

    这第一步革新相对顺利,何羡在户部那边却碰了壁。

    他如今任职户部左侍郎,上无尚书,便由他代理户部诸事。人人都知道他凭裙带关系进来的,但何羡精于数术的本领在那,由得同僚服。

    这日,他捧黄白两册的户籍简记,转过尚书省外的宫路,去兰台找谢澜安,见面先叹,愁得直搔头簪,道:

    “南渡以后,家与平民一直分白籍与黄籍,如今想要合籍,便先要清检土地。家的田产置业多半在京城,而在侨置郡内,地方大族又往往与当地豪强有所勾结。所以倘若家配合……女郎,难呐。”

    所谓侨置郡,便南渡初时,朝廷在江左为这些渡江避难的中原家,按北方原本的郡名新设的郡县。

    之所以如此,为的安抚家,巩固当时尚稳定的政权,也给汉室君臣心中留一个念想,以图将来克复州,重回故土。

    谁想悠悠百年过,这中原始终没收复,家优享白籍的特权却代代承袭了下来。

    庾太后便曾下令重修户籍,却家的阻挠推进顺,最终也未功。

    谢澜安的官服从朱地绣衣换了玄青地大料圆领朝袍,白绫纱的交领裹束玉颈,鸦鬓黛眉,分外精。听后,想都没想道:

    “那就分派京官下去,各个郡县去统一清检土地。”

    让何梦仙将户籍混乱的况拟个折子,与自己的建议一呈给陛下。

    陈勍阅后,又吏部尽快拟出下派的官员名单。

    谁知择选官吏时,又有阻碍。谢澜安名要出身家的官员,而要有真学的干派。可众所周知,大玄的官制历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纵观朝廷六品之上,都无符合要求之人。

    这便“行土断清田”和“废九品官人法”的互为表里,真正牵一发而全身,处处有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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