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哥哥优选(2/2)
冯昭昭身上很香,香得令花又青想起三师姐,夏天的凉夜,她格外惹蚊子喜爱,又没学会防蚊虫的法子,被咬一身包,痒到一直挠。
三师姐便会用艾草和金银花做水,擦在她身上被叮咬处,拍着她的肩膀,哄她入睡。
冯昭昭羡慕极了,柔声问花又青:“令兄很是
照顾你。()”
花又青说:“可能因为我们自小相依为命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真好,”冯昭昭神色黯然,“我曾经也有个哥哥。”
全家获罪后,哥哥没有挺得住流放时的折辱,死在路途之中。
唯独冯昭昭活了下来。
纵使苟且偷生,受尽屈辱,她仍旧保住一条命。
谈到这里,冯昭昭轻声:“昨日未敢问,和我一起被俘虏的姐妹——”
“哦,”花又青说,“除却自裁的那位,其余的都已经送到冯节度使处,他会为她们脱去贱籍,大约会留在府上,或许配给一些人家。”
她说得隐晦,却也莫可奈何。
都说乱世百姓苦,民间寻常女子更苦,甚至有人干起了典妻的行当。
人力亦有不可及之处。
冯昭昭默然,苦笑:“青青姑娘,若我说,我觉自己幸运,你是否会觉我过于冷血?”
“为什么?”花又青惊讶,又摇头,“这不是冷血,是人之常情。难道男子狠心便被称为杀伐果断,而女子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便要被称为冷血?”
冯昭昭凝视她。
“盛世美女,乱世便成了祸水,”花又青说,“弱者受了欺负,只想在更弱者身上发泄——可我们只是寻常百姓,无权无势,纵使看尽天下不平事,又能——”
忽而顿住。
灯光下,冯昭昭面若牡丹,倾国倾城。
花又青联想到她此后身世,天机不可泄露,纵使这是幻境——她仍旧郑重说:“昭昭,倘若有朝一日,你手握权势——我是说,倘若你手握权势,请尽力帮助那些如你我般的寻常女子。”
冯昭昭展颜:“一言为定。”
二人又聊了一阵,待嬷嬷醒来,才沉沉睡去。
临睡前,花又青悄悄施法,关了她三人五感。
但冯昭昭却睡不安宁,翻来覆去,只听冥冥中一身悲叹,凄凉哀婉。
“既是失节之身,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她愣住。
月冷如霜,好似天际一道弯钩。
冯昭昭坐起,借着明月光,看到旁侧睡得昏昏沉沉的花又青。
那声音就像梦中所发。
冯昭昭却觉遍体寒意。
她倒不怕什么失节。
什么贞洁?男人生不出孩子,注定无法拥有从腹中诞生、血脉相连的孩子,只能同女子成婚,生子。
他们无从辨别妻子所诞育的孩子是否是自己的,畏惧妻子同旁人有私,畏惧自己的子嗣并非亲生,才会编造出什么贞洁,大力称赞那些守贞的女子,圣洁,善良,单纯,毫不吝啬地夸赞,又对那些不顺从此套法则的女子进行羞辱,打压,浸猪笼,守住所谓的权威,惶惶不安地维护着“血统”。
无能诞育偏执,恐惧滋生权威。
冯昭昭唯一忧虑的,是入宫之后,倘若被皇帝察觉,那便是欺君之罪。
她已无父
() 母再能连累,此刻唯一忧心的,是耽误了青青他们,这样冰雪通透的妹妹,不应当被世俗所沾染。
她披衣下床,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两个嬷嬷鼾声如雷,她想出门小解,却寻不到鞋子,好不容易摸到,穿在脚下,又觉鞋子小了些,挤着脚趾,不甚舒适——大约是误穿了青青的。
思及此,冯昭昭抬足一看,愣住。
月光下,她脚上赫然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恍若新嫁娘。
那脚腕也不是她的,青青白白,似是死去多日的女人。
愣神间,冯昭昭又看到,地面上,那两个背对她的嬷嬷,头忽然转了一个圈,状若夜鸮。
身体背对着她,脸却冲她笑,脸色煞白,脸颊两坨嫣红,似是祭奠用的纸人。
嬷嬷们异口同声:“既是失节之身,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冯昭昭一声叫,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回头看,冷月如霜。
花又青犹恬然安梦。
忽而一阵冷风,她惊醒,坐起,身旁的冯昭昭仍旧好端端地睡着,不声不响,安静极了。
原是窗子年久失修,松了窗闩,被夜风吹开。
花又青关上窗子,欲检查冯昭昭的五感是否还被封,凑近一看,吃了一惊。
侧躺在她身旁的,哪里是什么冯昭昭?
五官皆是纸笔描画上去的,一动不动。
分明是一个纸人!
她毫不犹豫,翻身下床,速速念咒,暂且将整个房间封住,是傅惊尘用过的那个法子,她天资通透,只一遍就通。
封印完毕后,花又青转身奔向傅惊尘处。
刚一落在床上,沉睡的傅惊尘骤然惊醒,一掌掐住她脖颈——
花又青叫:“哥哥!是我!”
傅惊尘松开手,看她面色:“冯姑娘出事了?”
花又青点头:“对。”
傅惊尘颔首,披衣下床,走出门外,又折返,皱眉把花又青抱起,要她搂住自己脖颈,松了外衣,将她两只赤足放进怀中取暖:“慌张到忘记穿鞋?”
花又青催促:“快去叫人,找冯姑娘!”
人很快齐了。
王不留住的房间最宽敞,一群人便在他房间内商议。夜间寒冷,王不留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连天地打着哈欠。
看花又青赤足坐在椅子上,他问:“你这是在模仿赤脚大仙吗?”
花又青说:“忘了穿鞋,房间封住,以防万一,暂时不能打开结界。”
冯昭昭如今在何处?在弄清楚这里闹什么鬼之前,花又青绝不会再破坏那个房间——谁知万一动了纸人,又会出什么事?
她有皇后之命格,将来身上亦有真龙气息,必须要保证她的安全。
“哎?”王不留挠了挠脑袋,“我记得睡前在这里看到一双女孩子的鞋来着……等我找找,你试试能不能穿。”
说话间,他低头,摸啊摸,自
床边摸出一双红色绣花鞋,同花又青在那丛林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傅惊尘眼皮一跳。
离他最近的石山,看清那绣花鞋,骤然脸色一变,爆发一句失礼之词。
其余弟子齐刷刷后退一步,拔剑而出。
王不留惊讶:“你们怕什么?这鞋是新的,我看过,能穿,干干净净的呢,也不臭啊。”
花又青还真的接过那双绣花鞋,左看右看:“看起来大小刚好!”
她惊奇叹,做势要往脚上套:“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用上死人的东西。”
傅惊尘在她身旁闭眼,叹息:“童言无忌。”
言闭,他飞快打掉花又青手中那鞋,自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掌心一转,便成了一双精致的素底布面鞋。
花又青愣住。
待傅惊尘将鞋子丢给她,她摸了摸,心下一沉。
这的的确确是一双真的鞋子,而非障眼法。
万物五行转化术,能参悟者甚少——不过短短五年。
他倒不在乎那衣服,只吩咐下去,留三人守住这里,其余的人分作三队,寻找冯昭昭,彼此间符咒为信,一旦有异样,立刻焚符集合。
留下守住房间的人是花又青、王不留和梁长阳。
花又青对这个安排不服:“凭什么不让我去搜救?”
“不留一团稚气,出去不妥,长阳沉稳却过于古板,你更懂得变通,”傅惊尘叮嘱,“密林中意外横生,论历练,你们不如师弟他们——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尚未知道她们底细。”
花又青想了想:“你若想夸我冰雪聪明、一点就通、实力强劲,直接夸就好了,干嘛如此拐歪抹角。”
傅惊尘笑了,想要抬手摸摸她的头,忽又察觉不妥。
妹妹年纪大了。
有些亲密之举,要稍稍避开。
白日里她天真无邪的话给兄长留下不轻不重的警醒,他先前只觉兄妹连心,又亏欠于她,并不会做疏远之举——
可。
傅惊尘放下手,叮嘱她,有事同长阳商议——若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记得以血滴衔尾蛇玉佩。
花又青点头。
傅惊尘正欲走,忽又问:“你确定睡前封住了冯昭昭的五感?”
花又青点头:“是啊。”
傅惊尘沉思:“那封五感之法,以你的修为,定然不会出错,她也是凡人,不可能会自动冲开——除非……”
花又青追问:“除非什么?”
傅惊尘观察她表情:“身有真龙之气护体者,有上天庇佑,寻常术法,无法奈何。”
他清晰地看到妹妹一愣。
她果真知道些什么。
能预知未来?还是,能望天子气?能看事物本真?异眼?
微微眯起眼,傅惊尘看她额前那粒小红痣,微笑:“若真如此,倒不必太过忧心,寻常鬼魅,害不了她的性命。”
花又青欲言又
止。
是,能真龙之相者不惧魑魅魍魉……可如今的冯昭昭尚未显露啊!
大约因为她还未入宫,命格虽贵,却不外现。
踌躇间,她点了头。
梁长阳端了茶水出来,给他们一人一杯,提神醒脑,缓解焦渴。
傅惊尘一饮而尽,持剑步入丛林。
枝影摇曳,明月落了他满衣袖,卓木跟在他身侧,问:“傅师兄,你如此看重梁长阳,是想撮合他和青青么?”
直身入林,傅惊尘淡声:“青青还小,莫胡说八道。”
“若不是想撮合他二人,那恕师弟直言,”卓木跟随傅惊尘,低语,“此等时刻,孤男寡女,最易生出感情。”
傅惊尘说:“不留还在。”
“听闻不留和青青青梅竹马,”卓木不以为然,“即情同手足,那日常生活必定如兄妹般,没有半点其他心思,所以算不得男人。”
傅惊尘不言语。
“危险四伏,唯独他们守的房间安稳——这种情况下,最容易滋生出男女之情,”卓木提醒,“忘记了么?徐师妹便是如此和董师弟结为伴侣,那一次,他们也是留守客栈。”
傅惊尘脚步微微一滞,侧身:“你似乎有更好的建议。”
“是的,我有一个绝佳的主意——我愿舍弃此次历练机会,同长阳师弟做交换,让我和青青一同守村,”卓木毛遂自荐,“首先,我同修无情道和剑道,身手好却注定无情,绝不会同青青产生多余情愫;另,当初您曾救我一命,若有意外,我必定能舍身护住青青安危,以报答师兄您当初的救命之恩。”
傅惊尘颔首:“师弟所言极是,我们立刻回去换人。”
片刻后。
傅惊尘领欢喜雀跃的花又青往密林中走去。
而村子口,凄风冷月。
卓木站在房门外,同梁长阳相看两生厌。
默然良久,梁长阳犹豫发问:“卓师兄为何会被送回来?莫非——”
卓木打断他,一脸冷漠:“嘴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