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满目青山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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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人都以他入玄门而骄傲,小妹妹也如此,亲手绣了发带给他,要哥哥永远戴着。

    王小四没想到自己会真会戴着它死掉。

    外人眼中有出息的孩子,此刻卑微跪伏在傅惊尘足下:“求求师伯开恩。”

    额头抵着冰冷地面,他泣不成声,鲜血和泪淌。

    许久的沉默,远处松波为风所吹,律动如青涛。

    “我应该杀了你,”傅惊尘说,“但,若我此时杀了你,青青必然会因此生我的气。”

    梁长阳愣住。

    王小四哭得一塌糊涂,只觉死期已止,大难临头,再无回天之力。

    傅惊尘缓缓说:“如今我不想再令她伤心。”

    石头旁,青青安静地坐着,等待着兄长接她回家。

    “长阳,”傅惊尘转身,平静吩咐,“把他带走,随便指派些什么事——从今往后,我只当世上没有这个人,莫让我再看到他。”

    梁长阳低声说好。

    傅惊尘俯身,半跪在花又青面前,低头看。

    妹妹眼睛还睁着,好似要努力看清什么东西,又像,想看到什么。

    一只粉白的蝴蝶翩

    翩而飞(),落在她鼻尖上⒓()_[()]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稍稍停留,又打着圈儿L飞走,顺着看,只见那粉白蝴蝶展翅高飞,渐渐消逝于苍穹阔地间,自由自在无束缚。

    没由来想到那日出了药庐,青青站在粉白玉兰花开的春天里,回头冲他一笑。

    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她脸颊,温热不再,唯余冰冷。

    那气得他要吐血的嘴,再不能说出令他暴跳如雷的话。

    妹妹不理哥哥了。

    傅惊尘怆然,收手,打横抱起无声息的青青,同梁长阳说:“立刻回玄鸮门,请叶宗主来为青青诊治。让卓木和石山都回来,换掉崔谦佑房间附近所有的人,把他看管住,我今夜要审他——再通知下去,原本定在卯时的商谈挪到辰时。”

    梁长阳面露不忍:“师兄,现在已经是辰时了。”

    傅惊尘抬眼看,一轮新日破云出。

    静了静,他说:“那便等到巳时。”

    玄鸮门中。

    叶靖鹰飞速而来,肃霜一张脸,看过青青后,狠狠晃一晃身体,他勉力撑住,屏住呼吸,为她把脉。

    如此多的剑伤,竟不知哪一招才是致命。

    魂魄早已消散。

    他低头看床上无声息的青青,明明,明明还在同他告别,说要离开——

    给了她那么多丹药,竟没想到、没想到。

    依旧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傅惊尘问:“叶宗主也没有法子救她了么?”

    “……请准备衣物,”叶靖鹰艰涩开口,浑浊老眼看不清,只觉天旋地转,几欲翻倒,胡子发抖,“若为青青好,便早些为她整理遗容,差人做丧事……让她干干净净地去吧。”

    傅惊尘颔首:“衣服早就备下了。”

    叶靖鹰颤声:“你竟一点儿L也不心痛?”

    傅惊尘不言语,客客气气地差人送叶靖鹰出门。

    他出奇地冷静,让小师妹去那枣木柜中取给青青的衣衫,烧热水,取妹妹平日里用的润肤玉露……

    十分平静,平静到这只是一件寻常琐碎事,条理清晰地吩咐下人去做事,却唯独留梁长阳一人在院外守着。

    他也该死,可青青想让他活着。

    他是青青留下的、仅剩不多的的东西之一。

    室内再无旁人。

    弯腰从床上抱起青青,忽而脱力,傅惊尘不慎跌倒——仍小心地护着她身体。他受伤裸露的骨头被床的棱角狠狠磕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痛苦。

    大约是伤过重了,才会一时乏力。

    他将青青重新抱回床上,身上鲜血淋漓,伤痛咒术旧伤同发,虽无疼痛感,却有严重呕意。

    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和着碎块,不知是身体哪些肉烂了,或许是心,也或许是肺,和血一并呕出。

    四肢百骸冰冷,唯独心脏肺腑,如被六味真火所焚。

    不痛。

    丝毫不痛。

    未有丝毫痛感

    ()    。()

    傅惊尘苍白一张脸,擦去血迹,轻轻将妹妹冰冷的手放回被子,慢慢为她掖好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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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外面师妹回禀:“大师兄,热水已经烧好了。”

    沸水腾腾起白雾。

    傅惊尘心无旁骛,为青青净体,愈合身上的那些剑伤,擦干一道道血痕。

    然后,亲手给妹妹换上新衣。

    是比夏衫更厚些的衣服,贴身体的柔软蚕丝,外面是素雅的紫色外衣。

    那是一种很浅很素的淡紫,像刚刚挂霜的葡萄,青青穿起来一定很好看。

    打算今日就要给她的新衣,和黑糖、月事带放在一起——果然,今日便成功为她穿上身。

    青青不太用乾坤袋,偏偏喜欢在袖间藏很多小东西,咕咕噜噜,草草地裁一些乱七八糟的布贴进去,布裁得歪歪扭扭,缝得也歪歪扭扭,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的这法子,自己针线活也不好,缝出一行蜈蚣脚。

    这点,甚至还比不上傅惊尘。

    第一次见她袖间那粗糙的口袋时,傅惊尘就想动手给她拆掉,重新缝一遍。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

    还没来得及。

    他迟了一步。

    如今新衣衫上有这样两个精致的口袋,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

    拢紧衣襟,傅惊尘把她旧衣服袖间的东西一一取出。

    六个装丹药的白瓷瓶,一株天山雪莲,便是全部的东西。

    可见她离开前,还是想要活着的,还带了这些补药。

    她很想活着。

    将这些东西仔细地放入妹妹新衣袖间口袋中,傅惊尘想起。

    除却初见时给她御寒的那个红斗篷外,只给她做过两次新衣。

    第一次穿,是冰冷石室里,满面恼意;

    第二次穿,在身死道消后,无声无息。

    忽而胸口一窒,那些疼痛感,渐渐地、缓缓冒出,冷不丁地刺他一下。

    为妹妹换好衣服,梳了简单发髻,傅惊尘抱她起身,往阳光满盛的庭院走。

    梁长阳守在一旁,脸色煞白,看他出来,竟如看到鬼魅。

    傅惊尘没有看他,只怜惜抱妹妹坐在廊下,轻轻抚摸她发丝。

    青青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怀中,暖融融的太阳照着她脸庞,发丝浸润于灿灿光中。

    肤上血色尚在,脸颊有细细绒毛,不知她在那最后一刻想到了什么,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抱着妹妹的尸体,傅惊尘贴靠她冰凉的脸颊,缓慢地蹭了蹭。

    蹭一下。

    又蹭一下。

    兄妹间如此亲昵的动作,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

    他问梁长阳:“青青同你说了些什么?”

    梁长阳说:“说不想让你同白衣派的人拼命,说你没办法全都打赢。”

    傅惊尘身体一颤,怀中青青手亦垂下。

    他仓皇,小心将她无知觉的手臂放回怀抱中,搂紧。

    不慎触到她手指,冷若寒冰,渐渐发僵。

    傅惊尘轻声:“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梁长阳答。

    “她问我——哥哥还没有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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