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他修无情道(01)(2/2)
这些年除去灵界与魔界的局势日渐焦灼,灵界之中的争斗也愈发激烈。
玄天凰族高踞得天独厚的昆仑山脉数万年,又有烈焰天山作为圣地,早就引发其他族群的不满。而上一辈中本该作为玄天凰话事人的容葳又因魔族陨落,又有两位涅槃境长老因寿数相继陨落,因此族内对我们这代小辈愈发给予厚望。
我和族中同辈一起进入弱水学宫,和灵界其他族群一起进修术法。
得益于谢辞归在昆仑那几年教授的功法,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平衡体内的冰与火,如何用修炼神识压制冰元素以更好地使用火元素。
然而和昆仑清央堂不同,被分到甲班的谢辞归和如今还在神魄境被分到戊班的我有了天壤之别。
谢辞归有了许多朋友。
他们将谢辞归簇拥在中央,探讨着至少是山海境的修士才能进入的各种秘境,位于灵界与魔界交接的拍卖场,各类甲级神器作为彩头的论道会,以及这次的八荒大会让他们又在天骄榜上前进了几名。
这些东西听起来于我而言太过遥远,以至于这时我才清楚地意识到当年那位在清央堂同我探讨术法,老是严肃着
一张脸走错路的少年在灵界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
若是有那么一两个不那么凶险的秘境或者出售火系法宝的拍卖场,谢辞归总会带着我。
我没有父母,唯一在世的祖父也因痛失爱女而常年闭关修炼,因此除了玄天凰族面向族人开放的秘境,鲜少有族中长老愿意带我去下秘境,拍卖场购买趁手的法宝,八荒大会认识各路英才。
可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我的生涩与胆怯,不想让容葳之名再因我而蒙羞,更不想成为谢辞归的累赘。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日日刻苦修炼,期望烈焰天山成为我唯一一根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
凭借着我母亲的血脉,我不出意外地在烈焰天山里觉醒异火。
虽不可与谢辞归相提并论,然而在成年期便顺利踏入求道境已经是旁人不可多求的机遇与天分。
至少又进一步了。
现实的冷水比满腔热血来的更快,冰与火的相抵本身就让我施展术法的威力低于我的境界,新一代的玄天凰在烈焰天山觉醒异火并踏入求道境的族人也并非唯有我一人,更遑论我觉醒的异火聊胜于无。
我在为弱水学宫新一代弟子举办的四海道论会上惨败而归
彼时已至悟道境的谢辞归却在四海道论会上翻出一纸婚书,当众提出要履行与我的婚约。
‘等你找到你母亲的道,我们就成婚吧。’
他这么和我说着,惯常清冷的目光褪去了冰冷凉薄,多了几分少年时我在昆仑所见的暖意。
我们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去往魔界与灵界的边缘,去往魔界深渊以北极寒的苍魔族,探寻各类功法秘境。
当我踏上深渊以北的霜雪之际,料峭呼啸的长风吹进我的衣袖间,我第一次呼吸到如此冷凝滞涩的空气,陌生的冰冷非但没有让我颤动,却让我清清楚楚感到位于我左胸腔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冰凉的血液顺着每次心脏的跳动慢慢渗出。
我茫然地摊开双手,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见一朵冰晶在我掌心飞快地凝结。
这一路上,我知道了我母亲和父亲的许多往事,渐渐了解他们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缓步接近着当年母亲所修行的道。
原来——
当年我母亲觉醒的异火名为紫金真火,异火榜排名第二,仅次于元凤的元火,能够焚尽万物,她为了验证紫金真火的威力决意只身前往苍魔族。
在六界之内,唯有屈指可数的苍魔族族人以霜雪为心。霜雪为心者,是受雪神滕六祝福之人,因此他们天生不需要择道,踏入求道境便择无情道。
而苍魔族族长长子卓北寒,我的父亲恰好拥有一颗霜雪所铸之心,在传闻中他抬手便可在范围内掀起暴雪。
非霜雪为心者入无情道,则注定会与霜雪为心者生出孽缘。
一旦结下孽缘,种下因果,那便会成为至死方休的死敌。
我逐渐意识到当初我母亲只身前往苍魔族一事,或许并非只是为了
验证紫金真火的威力那么简单。
既然我能顺利降生,那也并不是卓北寒杀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杀掉了卓北寒吗?
可她既然已经顺利度过情劫,又为何会突然身陨在交界地呢?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些问题,就到了我和谢辞归成婚的日子。
红烛摇曳,灯火朦胧。
我身披凤冠霞披坐在温润冰凉的白灵玉制成的婚床,终于抓住机会在寂静里慢慢思索着这个问题。
非霜雪为心者入无情道,注定会与霜雪为心者生出孽缘。
这句记载在古籍上的话真正含义难道是:
非霜雪为心者入无情道若与霜雪为心者结缘,必定为孽缘?
若我也是霜雪为心之人呢?
当年我母亲杀掉卓北寒,却早已怀有身孕。而谁曾想流淌着玄天凰血液的我继承了苍魔族的血脉,也拥有着一颗霜雪之心。
她想要彻底斩断这段孽缘,就必须要杀了我。
在这个假设之下,我逐渐明白了一些困扰我多年之事。
为什么玄天凰族凝出的火焰会被吸引而来的冰雪轻易熄灭。
我又为什么会在烈焰天山得到一朵没有任何温度的火焰。
喀嚓一声门推开的声音。
是谢辞归。
他的脚步沉稳有力,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晕黄色的灯光顺着他手指挑开的缝隙落在我的脸上,映入眼帘的是谢辞归那张多了些许锋利轮廓而得愈发冷峻,却在看见我之际眼底会浮出清浅笑意清俊的脸庞。
不,不对。
我微微一怔。
他没有在笑。
‘你怎么了?’
我看着他挑起云纹丝织就的盖头,却迟迟不愿意掀开,略有担忧地问道:‘是不开心吗?’
他摇了摇头,唇角扯出笑意:‘怎么会呢。’
我同他年少相识,又在一起经历了很多许多事,自然不疑有他,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说道:‘谢辞归!我终于想清楚当年我母亲身陨的原因。’
‘非霜雪为心者入无情道,注定会与霜雪为心者生出孽缘。’
‘若我也……’
话没有说完,我就听见了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
冰凉锋利的异物轻而易举捅入我的胸膛。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
这时我才注意到,在谢辞归一手掀起红色盖头之外,另一只手正握着那把他常年惯用的七杀剑。
‘抱歉。’
谢辞归拔出剑,他目光里满是冰冷,眼带凉薄地说道:‘容醉,当年在昆仑,你总喜欢问我在清央堂求的道是什么。’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我入无情道。’
在我成婚的那一日,我的夫君杀了我。
我知道自己不应当怨恨。
我的存在本身就肩负着罪孽,我的母亲杀掉了我的父亲,我又害死了我的母亲,引发了两界数十年的争斗。
但我幸而得以在玄天凰族内平安长大,成年于烈焰天山觉醒异火,又得谢辞归数百年的庇佑,回首望去,我这数百年道途走到尽头不过是最后挨了一剑,这或许已经是天道的宽恕。
没有什么可怨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