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28】(1/2)
日暮时分,炊烟袅袅,远方天穹被晚霞染上一层淡淡橘红。
谢无陵一手挎着刀,一手提着个油纸袋,大摇大摆朝家门走去:“娇娇,我回来了!”
他嗓门大,院里很快传来应门声:“来了。”
沈玉娇还穿着晨间那条筠雾色裙衫,只腰间系着一条苍黄围裙,手里还拿着个锅铲,将院门打开,她匆匆看了眼谢无陵,便转身往厨房去,嘴里不忘提醒:“在外一整日,记得先净手。”
谢无陵懒懒应了声:“知道了。”
慢悠悠走到水缸边上洗好手,他才提着油纸包走向厨房:“你忙什么呢?”
沈玉娇站在土灶前,手持锅铲,一脸专注地盯着锅里:“做夕食呢,你净手了么?”
“净了净了,净个手而已,一天说八百遍。”
“这是礼数。”沈玉娇道:“古语有言,明礼修身,知礼明德,礼不可废……”
“沈夫子,你可别念了,老子这才刚到家呢,念得头都大了。”
谢无陵做出副投降姿态,朝她走近,瞥了眼锅里那炒得蔫儿吧唧的菘菜:“你边上歇着吧,我来。”
沈玉娇:“我快炒好了。”
谢无陵:“是,都快焦了。”
沈玉娇:“……”
谢无陵哼笑一声,驾轻就熟拿过她手中锅铲,见她空着两只手呆呆站着,又指向带回的那个油纸包:“桂枝巷新开了家熟食铺,我买了半只卤鸡,你装碟端上桌吧。”
“……好。”
再看一眼锅里的菜,沈玉娇心头小小纳闷,有那么糟么?
明明她第一回烧菜时,他吃得精光,还直夸好吃呢。
不管怎样,厨房有谢无陵在,也不用她再操心。
将斩好的卤鸡摆盘端上桌,她回屋看了眼平安。
见小家伙在摇篮里呼呼熟睡,一张小脸也有了这个月份的婴孩该有的胖肉脸蛋,眸光也柔和三分。
缓缓放下帘帐,经过穿衣镜前,她脚步稍顿。
黄澄澄铜镜前,她身形虽然依旧纤细,但宽松衣袍下,四个多月的小腹已微微隆起。
迟疑片刻,她抬手覆上腹部,一阵融融温度自掌心蔓延。
从前听说怀孕妇人有各种各样的不适症状,可她腹中孩子,却是那样安静。
若不是腹部的确日渐隆起,很多时候,她都快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这样安静的孩子,是该说它懂事?还是它知晓生母曾想落了它,是以愈发低调,降低存在?
亦或是,这孩子随了他的父亲,也是个寡言沉静的性子?
“娇娇,夕食好了,出来吃饭!”
屋外传来谢无陵的唤声,沈玉娇思绪回笼,放下宽松衣摆:“来了。”
两人的夕食很简单,一碟清炒菘菜,一碟小葱炒鸡蛋,一碟卤鸡,一大盘白面蒸饼。
谢无陵入座后(),沈玉娇从厨房拿了两个瓷杯(),并一壶酒出来。
“这哪儿来的酒?”谢无陵端起酒壶嗅了嗅,眉梢挑起:“嗬,还是老佟家的女儿红!”
“淮南那边打了胜仗,柳婶子出门买酒菜庆祝,我让她捎带一壶。”
沈玉娇给他倒了杯酒:“今日是你上值第一日,也该庆祝下。只我不能喝,以茶代酒,你别见怪。”
听到她特地买酒给他庆祝,谢无陵欢喜还来不及:“这有什么见怪的,你想喝我也不能让你喝。”
说着,又去拉沈玉娇的手:“坐下。”
沈玉娇看了眼那只握紧的大手,耳尖微烫,却也没多说,缓缓坐下。
“来,咱先碰一杯。”谢无陵端起酒杯。
沈玉娇执茶杯与他轻碰,浅浅莞尔:“祝谢差爷步步高升,早日飞黄腾达。”
谢无陵嘴角翘起,一双狭眸含着几分风流笑意睇她:“那就借小娘子吉言,待老子飞黄腾达,定给你置办套两进两出的大宅子,再给你找八个婢子,一个做饭、一个洗衣、一个打扫屋子、一个照顾孩子、一个给你梳妆……”
他挨个算着八个婢子的用途,沈玉娇听着这质朴的“豪言壮语”,既好笑,又有些动容。
一杯又一杯女儿红入腹,她听着他畅想着日后荣华富贵,又听他说起今日当差都做了什么。
待喝得耳酣面热,天色也暗下。
沈玉娇正要收拾残羹冷炙,还未起身,忽的小小惊呼一声。
谢无陵懒怠地支着下颌,听到这惊声,酒意都激灵清醒三分:“怎么了?”
沈玉娇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语气透着些不可思议:“它…方才好似动了下?”
谢无陵:“你是说谢地动了?”
沈玉娇轻嗯了声,又有点不确定:“就像是,有条小鱼啄了下,很轻。”
谢无陵不语,只睁着一双微醺的狭眸盯着她的肚子。
因是坐着,她腹部微隆的弧度较为明显。
沈玉娇被他直勾勾目光看得不大好意思,稍稍偏身,小声道:“许是我的错觉……天色也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当差,收拾桌子吧。”
谢无陵一动不动。
沈玉娇疑惑:“谢无陵?”
谢无陵眼皮微动,而后掀起眼帘,那双墨黑眼眸似醉非醉:“娇娘,让我听听?”
沈玉娇错愕,开始还有些不解。待明白他的意思,一张雪白脸庞顿时染上绯色:“这…这怎么成。”
“怎么不成?我又不做什么,就想听听它是不是真动了。”
谢无陵道:“我先前听人说,孩子晓得动了,你和它说话,它能听到。”
沈玉娇将信将疑:“它这么小,能听懂么?”
“管它能不能听懂,先让它熟悉老子的声音呗。”谢无陵望着她:“你想不想它和我亲了?”
沈玉娇当然希望孩子出生,能和谢无陵亲近的——
毕竟这
() 孩子,以后可要喊谢无陵父亲。
纠结片刻,再看对面男人那双黑眸,明亮认真,并无半分轻佻之色,沈玉娇轻咬唇瓣,终是点头:“那你听吧。”
她朝谢无陵转身,缓缓掀起衣摆,露出个微隆的小腹。
谢无陵从长凳起身,走到她面前半蹲着,脑袋朝她腹部靠近。
即将贴上时,脸庞被一只纤细手掌抵住:“等…等等……”
谢无陵掀眸:“……?”
沈玉娇垂眼,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他身形本就高大,哪怕蹲下,依旧如座小山似的。
靠近时,她好似都能感受到他鼻息间喷薄的热意,以及他身上淡淡酒气。
真要让他听么,凑得这么近,未免太过亲密……
谢无陵看出她的拘谨,黑眸沉沉:“我保证不乱动。”
“……”
他虽是地痞,可看着他的眼,沈玉娇莫名生出一股信任。
深吸口气,她抽回抵住他的手,鸦黑眼睫轻垂:“那你…附耳罢。”
谢无陵哑声嗯了声,而后一手从后揽住她的腰,脸朝她腹部贴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中单,他贴着她柔软的腹,耳朵和半张脸好似都染上她温热的体温,以及她身上淡雅好闻的馨香。
也不知是不是他喝醉的错觉,这馨香甜丝丝的,好似还挟着几缕奶香。
温暖,柔软,搭在她腰间的长指不觉拢紧,恨不得贴得更近……
“听…听到了么?”
沈玉娇捏着衣摆的手指揪紧,小心翼翼觑着那靠在腰腹间的男人,只觉这事实在太失礼,太不矜持。
若叫母亲和教养嬷嬷知晓,还未正式成婚,她就掀着衣裳让个男人贴她的腹,定会责罚她轻浮浪荡,不守妇道。
“你先别说话。”谢无陵闭上眼。
“噢……”
沈玉娇抿唇,静静垂着眼。
夜色朦胧,烛火昏黄,时间也好似在这一瞬静止般。
他在听,她在看——
注意力也从男人侧耳倾听这事,渐渐变成离得这样近,恍然发现他的睫毛好长。
又浓又密,根根分明。且他是双眼皮,褶皱不深也不浅,形状似新月一般,难怪他平日里看人,总溢满深情。
都说桃花眼的男人,最是风流多情……
还有他的鼻梁,也很高呢,还很直。
直得她都想伸手,顺着鼻骨摸一摸。
天老爷,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沈玉娇心头一跳,忙将脑子里那失礼的念头赶出去。
再看那趴在腿边的男人,他不是睡着了吧?
她蹙眉,轻轻开口:“谢无陵?”
“嗯。”男人低沉慵懒的嗓音传来。
“还没听到?”
“听到了。”谢无陵仍闭着眼,薄薄的嘴角微翘:“小崽子是在动,咕噜咕噜的。”
沈玉娇惊奇:“真的
?()”
骗你作甚。?()_[(()”谢无陵在她腹部蹭了蹭,低声道:“谢地,小谢地,能听到老子说话么?老子是你爹爹,你呀在你阿娘肚子里好好的,等明年你落了地,爹爹给你买糖吃。”
沈玉娇觉得好笑,刚想说它听不懂,肚子忽的又是轻轻一啄。
她震惊睁大了眼:“它…它好像真的听懂了?”
谢无陵也感受到刚才那小小的动静,笑了:“看来这小崽子是个馋的,一听有糖吃就高兴。”
他抬起头,对着那隆起的肚子道:“你莫急,只要你听话,到了咱家糖管够!”
沈玉娇一会儿看看肚子,一会儿看看身前的男人,心下一阵柔软。
待到谢无陵站起身,她缓缓放下衣摆,眉眼间还泛着浅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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