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4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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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

    军帐里,霍骁独留樊宇平,颔首道:“这年轻后生,不错。”

    樊宇平笑道:“能得元帅这一句,那小子也算无憾了。”

    “若是咱们宁州军的后生个个都像他一样,还愁贼寇不尽,海波不平?”

    霍骁长长叹了声,缺人才啊,实在太缺了。

    如今他唯一的嫡孙年仅九岁,等那孩子长大成人,能上战场统帅,最少也得十年。

    这十年,自己不仅得撑住,还得给孙辈、给宁州军、给这沿海百姓,多多培养些可用之才。

    若能发掘出一两个将才,那他便是战死海域,也能安息了。

    “老樊,这个谢无陵,你多看着点。”

    霍骁说着,又想到什么,将桌案边那册《孙子兵法》拿起:“这个,送去给他。”

    樊宇平一怔:“可那小子也不怎么识字,这给他,他也看不懂啊?”

    ()    “他若有心向上,还怕他不会学?”()

    樊宇平心想这倒是,便接过那书册:“那末将替那小子谢元帅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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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骁摆摆手:“去吧。”

    只愿他这双眼,没看错人。

    营帐外,樊宇平刚出来没几l步,一道黑影“咻”得从旁边晃出来,直把他吓了一跳:“哎哟呵!”

    定睛一看,是谢无陵,樊宇平拧眉:“你小子咋还没回去?大黑天的想吓死谁!”

    “这不是等着樊叔您一起回么。”谢无陵说着,又将那袋卤牛肉塞给樊宇平:“这个孝敬您。”

    “元帅赏你的,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也不差这么一口。”

    樊宇平知道这小子会来事,虽不会要他的,但心里也熨帖,又将那册《孙子兵法》塞给谢无陵:“霍帅给你的,教你拿回去好好读。”

    “书?我也不怎么识字啊。”谢无陵也一怔,但借着营帐火光看到封皮上“孙子兵法”四个字,他忽然有了印象,边翻边嘀咕着:“这孙子,我记得!”

    “嘿,你怎还骂人呢。”

    “不是,这个写书的就叫孙子。我媳妇与我说过的,他叫孙武,春秋末期的齐国人,打仗很有一套,又被后世尊为“兵圣”。我媳妇还说,他这本书可有名,乃是兵家必读之物.......”

    “行行行,知道你媳妇有学问了。”樊宇平都听得耳朵起茧了:“你既知道是好书,便拿回去读。若有不认识的字,你便寻旁人问,胡军医、徐丰、还有那写家书的文书先生,你态度放好些,都能问。”

    末了,他重重拍了拍谢无陵的肩,语重心长:“阿陵,好好的,莫要辜负霍帅的期望。”

    看着樊宇平离去的背影,再看手中那袋卤牛肉和那册孙子兵法,谢无陵眸光也渐渐肃穆。

    良久,他抬起头,看向漆黑天穹那轮皎洁明月。

    也不知娇娇现下在做什么,腹中孩子可还乖巧?

    她随那小白脸回去后,可有想起过他这个人?

    掌心重重压在胸膛的位置,最里面缝制的夹层里,放着沈玉娇亲手绣的大红并蒂莲荷包。

    谢无陵对着清辉晚风,默默祈祷。

    娇娇,别忘了我。

    -

    一轮明月照九州。

    一场表面还算其乐融融的家宴散去,沈玉娇与裴瑕一同回到竹澜院。

    皎白月光静静洒在庭院之中,宛若积水空明,沿墙栽种的那片竹林倒影于粉墙之上,犹如藻荇交横。

    沈玉娇静坐窗边,望着那月下倒影,意识放空。

    忽的,肩上落了件柔软的外衫:“如何敞着窗,也不怕着凉?”

    她微怔,回首便见一袭牙白亵衣,外披着条月魄色长袍的俊美男人。

    因着刚洗沐过,往日束起的乌发,如今柔缓放下,只以一条竹青色的发带系着,乌发衬着冷白如玉的脸庞,一时竟如月神下凡般,有种不似在人间的清逸仙气。

    沈玉娇看得有

    ()    些发怔(),直到裴瑕眸色略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才陡然回过神,双颊也不禁发热。

    她竟盯他那么久,简直……太失礼了。

    但不得不承认,他这副随意散漫的模样,实在是少见的好看。

    “我…我觉得屋里有点闷,想开窗透透气。”沈玉娇轻声道,又站起身:“郎君洗漱完了,那便上榻歇息吧,明日还得早起赶路呢。”

    今日之所以设家宴,只因明日他们便要启程去长安。

    但今日这宴,来的也不算齐全,王氏称病不出,崔氏也称病未来,席上辈分最高的女眷便只剩下三房夫人程氏。

    这程氏除了对二房母女心里有些瞧不上,平日里待旁人也都和和气气,如今见裴瑕给三房说了一门好亲事,还将对牌钥匙给了自家女儿,自然对沈玉娇也亲热起来。

    席面上一直张罗着沈玉娇多吃菜,又与她说了好些怀胎的经验。

    其他女眷也都不傻,这几l日府中的风向动静,她们若还瞧不出谁得势,那也别在这宅院里混了。一时也都揣着笑脸,对着沈玉娇无比客气。

    沈玉娇虽知道她们这些好意不过是表面功夫,但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是面上做出来的笑脸,也比从前那般不冷不淡的叫人好受些。

    但这一场宴吃罢,仍旧有种心神俱疲之感。

    好在明日便要离开了。

    想到这点,她心里也轻松不少。

    这夜熄了灯,她与裴瑕躺在床上,一床被褥,他虽未像那日醉酒时紧紧拥着她,但两人胳膊挨着胳膊,也算是很亲密。

    “郎君,明早我随你一同去母亲院里请安。”

    漆黑的重重锦帐中,这轻柔平静一句话,似叫帐内更静了静。

    少倾,男人的嗓音缓缓地响起:“玉娘,你不必为难自己。”

    “不算为难。”沈玉娇道,何况她有九成九把握,王氏定然不会见她。

    她微微偏过脸,看向身侧躺着的男人:“这些时日没去给母亲请安,尚可推说身体不适。若明日离府,我还不去请安,外头指不定要怎么说。你此次为了我的公道,已经抗了不少压力,这些我能做到的小事,我也愿意去做的……”

    毕竟夫妻一体,对内便是有再多矛盾,对外总是要尽力维持一份体面。

    裴瑕自也明白沈玉娇这份为大局的考量,默了片刻,于衾被中,他轻轻牵住她的手:“那好,明日我们一起去。”

    稍顿:“玉娘,得妻如你,是我裴瑕之幸。”

    沈玉娇感受着男人大掌温暖干燥的温度,再听他这话,心头微微怅然。

    是幸么?

    虽非她所愿,但一想到因为自己致使他们母子离心,仍是不免生出一阵淡淡亏欠。

    本来他若不把自己带回,他们之间权当两清了。至于现在……

    沈玉娇抿了抿唇,反握住衾被下那只修长的手。

    她自我安慰地想,既因她叫他与一位至亲离了心,待腹中孩子落地,也算是还给他一

    ()    个新的至亲吧。

    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这样牵着手,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沈玉娇梳妆妥当,与裴瑕一同前往王氏的院落请安告别。

    果然如她所料,王氏并不见她,只让裴瑕进了内室。

    裴瑕神情沉郁,沈玉娇反倒朝他安慰笑笑:“郎君进去好好与母亲话别,我在次间等你出来。”

    看着妻子的笑,裴瑕心下复杂,吩咐婢女妥善看顾,又扶她在榻边坐下:“不会让你等太久。”

    他转身进了里间。

    沈玉娇喝着温热的蜂蜜水儿,数着那透过窗棂,洒在花砖地面一棱一棱的清晨阳光。

    里间里,只开了两扇窗,光影昏暗。

    王氏头戴着祖母绿墨色抹额,斜坐榻边,半片透光不透人的雾白轻纱垂下,只叫人看出个朦胧身形,却看不清模样。

    裴瑕入内,与王氏恭恭敬敬挹礼请安,澹然声线听不出情绪:“儿即刻便要携妻儿离府,远赴长安。望母亲在家中能静思己过,好生休养。若是……若是母亲挂念儿子,便往长安寄信。儿每月也会往家中寄信,叩问母亲慈安。”

    话音落下,屋内是一片寂静。

    榻上之人置若罔闻般,一言未吭。

    裴瑕眼睫垂了垂,少倾,他掀袍跪地,沉默地朝榻上之人,重重三叩首。

    “恕儿不孝。”

    他哑声道:“无论如何,万望母亲保重身体。”

    榻中之人依旧不语。

    裴瑕也知母亲心气大,估计心里还恼恨着他。

    恼也罢,恨也罢,过错既铸,总该有所惩罚。

    事到如今,母子离心,这是对她的惩,也是对他的罚。

    “既然母亲并无叮嘱,那儿与玉娘不搅扰您休息,先行告退。”

    直到那阵沉稳的脚步渐渐远去,床上那人才如塌了脊梁般,双手捂脸,低低啜泣起来。

    刚在外送走小俩口的高嬷嬷一回来,听到帐中压抑的泣声,心头也一阵酸涩,连忙上前:“夫人,您莫要难过……”

    帷帐之中,王氏眼窝深陷,形容憔悴,抬脸望向高嬷嬷:“我错了么?难道我真的错了么?我这一颗心,都是为了他好啊……”

    高嬷嬷语塞。

    自那里祠堂归来,夫人几l乎每日都要问这句话。

    她在夫人身边这些年,又何尝不知夫人的艰苦心酸。只那日的事实在发生突然,夫人作为婆母、作为当家主母,于情暂不谈,于理的确是有亏。说到底,都是二房那个祸根!

    一念生恶,致使这后头步步错。

    高嬷嬷忍不住又在心头将裴彤狠狠骂了个遍,再看王氏浑浑噩噩的憔悴模样,她凑了过去,轻轻揽住王氏:“夫人,别难过了。母子哪有隔夜仇啊,日子一长,都会好的……”

    王氏也不知听没听进去,靠着高嬷嬷的肩,双眼发直不知望向何处,嘴里仍是低低呢喃着:“我错了么?我真的错了么?”

    不知疲惫般,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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