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6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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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与林大夫、林小手及陈婆子道谢后,吩咐白蘋给放赏,另吩咐冬絮去客房给李家人报信。

    待到安排妥当,里间的秋露带着几l个小丫鬟出来,施施然给裴瑕行礼:“郎君,已经给娘子清理妥当了。”

    裴瑕朝秋露略一颔首:“你送林大夫与林娘子去客房。”

    说罢,他掀帘走进里间。

    夏萤正拿着火折子,往香炉里点着安神凝气的梅花香,见着主家郎君进来,忙要行礼。

    “不必,你忙你的。”

    裴瑕抬手止住,脚步也放轻,缓缓走向床边。

    架子床已换了一套簇新的床单被褥,连带着幔帐也换了套秋香色折枝海棠花样。半边帷帐轻纱逶逶轻垂,床边略显昏暗的光线里,换上一身整洁寝衣的沈玉娇静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眸紧阖,大抵彻底脱了气力,她睡得很沉,沉得仿若……没了呼吸。

    为这所想,裴瑕心头猛沉,朝她鼻下探去。

    直到那阵虚弱轻柔的气息扑在指尖,那仿佛沉进阴寒冰渊的心脏才缓缓浮起,然而却还残留着几l分惊魂未定的恐慌与焦灼。

    差一点,差一点他的妻便不复存在。

    他甚至不敢去想,若不是谢无陵拦着,若玉娘真的喝下那碗催产药,不幸大出血了,那他此刻……该当如何?

    不敢想,也无法想。

    光是想,胸口就闷窒得难受,好似有一双冷冰冰的手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的心,苦涩的痛意伴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痛到他指尖都不住颤抖着。

    也是在今日,他方发现,原来玉娘不知不觉中已经进了他的心。

    不再仅是“妻子”这么个角色,而是与他骨血相融,再无法分割般的存在。

    这便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里所说的那个“情”么。

    他对玉娘……动情了。

    长指不由抚上床榻女子的脸,从她婉丽的眉眼往下,一点点游移到挺巧的鼻尖、饱满的唇瓣、小巧的下颌、修长的脖颈……最后停在她心口的位置。

    隔着一层春日薄被,依稀能感受到她心脏的跳动。

    她在他的心里,那她的心呢?

    住着谁了。

    是他,还是……外头那个谢无陵。

    裴瑕沉默着,冷白如玉的脸庞再不见平素的清冷,狭长的眼眸眯起,漆黑瞳孔的深处是掩不住的暗流翻涌。

    良久,他俯身,温热的薄唇缓缓印上沈玉娇的唇角,嗓音轻缓而喑哑:“夫妻一体,休戚与共。玉娘,这世间,你与我才是最般配。

    ”

    -

    沈玉娇觉得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不知走到何处,只知眼前一片漆黑,脚下又沉又重,每走一步都耗尽她许多力量,她想要停在原地,可身后一堆魑魅魍魉追赶着,要去抓她的脚踝。

    她只得撑着力气继续朝前走,也不知在这片冰冷黑暗中走了多久,眼前白光闪过,而后出现了两条路。

    她看向左边,只见路口站了个芝兰玉树的青袍男人,春风和煦般望着她:“玉娘,到夫君这来。”

    再看右边,站了个气势凌然的红袍男人,笑容恣意朝她挥手:“娇娇,快过来。”

    沈玉娇站在原地很恍惚,这时,一声婴啼响起。

    她抬起眼,便见青袍男人怀里多了个孩子,他黑眸幽深望着她:“玉娘,你连孩子也不要了?”

    “呸,裴守真你不要脸!”那红袍男人骂道,忽然怀里也变出个孩子,哼道:“不就是孩子么,谁没有似的?”

    还没等沈玉娇回过神,又见他一挥手,身后变出七八九十一大群孩子,满脸得意道:“这是谢天,这是谢地,这是谢金刚,这是谢观音……”

    宛若可汗大点兵,无数个孩子蹦了出来,红袍男人下颌一抬:“孩儿们,快去找你们阿娘!”

    霎时间一群孩子就呼啦啦朝她跑了过来:“阿娘,阿娘!”

    “……!!!”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

    “哎呀,怎的出了这么多汗。夏萤,你快去找林大夫,就说娘子盗汗了!”

    耳畔是婢子们清脆娇柔的嗓音,沈玉娇缓缓睁开眼,方才那光怪陆离的梦境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秋香色的秀丽帐顶。

    她怔怔地眨了两下眼,便看到冬絮那张担忧的脸庞探了过来:“娘子,您能说话么?您说说话,别吓奴婢呀。”

    沈玉娇唇瓣翕动:“我……”

    才发出一个字,喉间宛若吞了刀片后凝结血痂般,干哑酸涩地厉害,

    冬絮见她能出声,眸光也是一片清明,再不似昨日那般迷离涣散,长长舒了口气,边拿帕子替沈玉娇擦着汗,边带着哭腔道:“娘子没事就好,您先躺着别动,昨日你耗费太多气力,大夫交代了千万要好生歇息……奴婢这就给你端杯茶水。”

    很快,冬絮就端了杯红糖枣茶过来。

    待那清甜温热的茶水漫过喉咙,那份干涩不适也有所缓解,沈玉娇靠在柔软的迎枕上,想到方才那个古怪的梦,还有些心有余悸。

    真是太荒谬了,她怎会做那样的梦。

    至于梦里那俩人……

    沈玉娇闭了闭眼,大抵是她总担心那俩人起争执,没想到连做梦都在担心。

    “娘子,灶上煨了枸杞鸡汤,奴婢给你端一碗来。”

    冬絮的唤声拉回她的思绪,她重新睁开眼,也感受到身下那难以忽略的疼意,蹙眉问道:“孩子在哪?他可还好?”

    她只记得迷迷糊糊中,听到孩子哭

    了一声。

    在那之后,她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便是现在。

    “娘子放心,小郎君也平平安安的。”冬絮笑道:“他就在隔壁,由奶娘带着,您醒来之前,才喂过一回奶,脸上的乌青也都没了,可比昨日精神不少!”

    沈玉娇闻言,一颗提起的心也算放了下来,难掩憔悴的眉眼缓缓舒展:“那就好。”

    忽而又道:“把他抱来给我看看吧,生下来我都没能瞧上一眼,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现下可不行。”冬絮摇头。

    “嗯?”

    “郎君还真是料事如神,知晓您一醒来定要看孩子,是以特意交代了,您要是醒来,得先自个儿吃饱喝足了,才能将小郎君抱来给你瞧。”

    说到这,冬絮笑嘻嘻地朝沈玉娇挤挤眼睛:“娘子可不知,经此一遭,郎君真是将您看得眼珠子般。若不是前头还有一堆事要忙,他恨不得寸步不离地陪着您呢。”

    沈玉娇眉心微动,想起昨日疼到不行时,裴瑕守在身侧紧紧抱着她。

    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腾出幻觉了,恍惚间,他好像还给她喂了药?

    “郎君这会儿在哪?”她问。

    “郎君在前院呢。”

    冬絮道:“昨日傍晚您的外祖父、舅父舅母还有齐府大姨母都赶来了,您睡着了不知,舅夫人与姨夫人来寝屋看了您一会儿,知道您受的罪,心疼得直抹眼泪。郎君怕吵醒您,便请她们去隔壁看小郎君了。”

    “李公与舅老爷要上早朝,今日天不亮就套了马车离府。姨夫人昨夜在府上留宿一夜,晨间刚用过朝食,勇威候府就派人来催了。娘子您知道的,姨夫人家那个婆母最爱立规矩,姨夫人无法,又来咱院里看过您和小郎君一回,便也回了府。如今府上的客人就剩着舅夫人在西厢房,哦还有那个.......”

    冬絮的话陡然收住。

    沈玉娇疑惑,刚想问“哪个”,话到嘴边,也反应过来,嗓音不禁放得很轻:“你是说,谢郎君?”

    冬絮面色讪讪,点头:“嗯,那位郎君昨日也一直在屋外候着。咱们郎君见天色已晚,坊门业已关闭,便留他在客房住下。”

    裴瑕竟然将谢无陵留下了。

    沈玉娇心下诧异,却也很快理解,裴瑕行事一向磊落光明,胸襟更是宽敞,昨日谢无陵虽有失礼逾矩之举,但也是为了帮忙。

    裴瑕便是不喜他,也不会做出将他赶出府中,由他流落街头之事。

    冬絮小心翼翼觑着自家娘子的脸色,见她提到那个“谢郎君”后就沉默下来,虽满腹好奇,却也不敢多问,只轻声道:“娘子,您歇着,奴婢去给你打水。”

    沈玉娇心不在焉“嗯”了声,虚弱的身子靠着迎枕,脑中浑浑噩噩,一会儿想起谢无陵,一会儿想起裴瑕,一会儿又惦记着那尚未蒙面的孩子。

    就在这浑浑噩噩中,洗漱一番,婢子们端来鸡汤和肉粥。

    大抵是心里有牵挂,她也没什么胃口,在婢子劝说下多吃了几l口鸡肉,又将汤喝光了,便觉八分饱。

    “现在可以将孩子抱来了?”她拿帕子轻轻擦过嘴角,满怀期待看向冬絮。

    “是,奴婢这就将小郎君抱来。”

    冬絮笑着转。

    还没走两步,帘后传来一声清脆请安声:“郎君来的可巧,娘子刚用过鸡汤,正盼着见小郎君呢!”

    床帷间的沈玉娇听得这动静,刚懒洋洋塌下的腰肢又直了起来,下意识朝往看去。

    只见雾青色的绣花帘子轻动,那扇八尺高的檀木屏风后,一袭白底竹纹玉色锦袍的高大男人,怀中稳当抱着个襁褓,缓步朝她走来。

    “玉娘怎的这副表情?”

    迎着她望过来的目光,裴瑕清隽眉眼含着淡淡笑意:“难道只盼着见小郎君,不盼着见大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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