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12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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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9】/晋江文学城首发

    沈玉娇怔住了,一时给不出个确切回答,只问:“你想阿娘改嫁吗?”

    棣哥儿眨眨眼:“这是阿娘的事,为什么问我想不想呢?”

    是啊。

    这是她的事。

    改不改嫁,都该遵循她自己的心。

    好险,差点掉进了王氏的陷阱。

    沈玉娇抬手,捧着棣哥儿的小脸:“这个事,阿娘还没想好,现下没法回答你。”

    棣哥儿道:“那不急,阿娘慢慢想。”

    说着,他也抬起小手,慢慢抚过沈玉娇的眉心:“阿娘别皱眉,孩儿不想你不高兴。”

    “好,不皱眉了。”

    沈玉娇道,“等阿娘想清楚了,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好。”

    因着棣哥儿这一问,沈玉娇这日失眠到半夜。

    这才回来第一日,王氏就与棣哥儿说这些。

    虽不知具体说了什么,但长辈对孩子的话术不外乎那一套,譬如“你阿娘不要你了”、“你阿娘要和其他男人跑了”、“你以后没爹又没娘了很可怜的”。

    对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这种话……

    沈玉娇唇瓣紧抿了抿,胸口一阵发闷。

    但棣哥儿今日这一问,的确将她问懵了。

    不是那种生气的、愤怒的、觉着荒谬的懵,而是叫她茫然、迟疑、难以抉择的懵。

    倘若她是那等贞洁烈女,定会毫不犹豫地否认:“怎么会,我绝不改嫁。我会为你爹爹守一辈子,将你好好养大,等你中进士,娶媳妇、儿孙满堂,我这一生便也圆满了。”

    这是大多数高门寡妇的选择。

    千千万万个王氏,用一生的坚守,化作节妇册上一个个美名,一座座高高耸立的牌坊。

    世人赞叹牌坊的高大,无人窥见牌坊后那一个个有血有肉、会悲会喜的女人。

    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沈玉娇原以为已经被磨灭了,如今才发现,只是被美好温情的岁月暂时掩住了。

    如今棣哥儿一句问,又将她深埋心底的那些离经叛道的“糊涂”想法都勾出来了。

    改嫁么?

    还是待在裴氏,安分守寡,将稚子养大成人?

    脑中一会儿想到王氏那双怨毒刻薄的眼,一会儿想到棣哥儿天真的脸,还有裴瑕那封放妻书,与谢无陵分别时他那炽热坚定的笑……

    诸般种种,如一团理不清剪不断的麻,弄得她心烦意乱。

    最后身体扛不住困意,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沈玉娇望着窗外明媚的春日阳光,眸光清明。

    孩子都说了,不急,慢慢想。

    她个当娘的,怎活得还不如一个孩子通透?

    何况当务之急,是眼前一堆琐事,至于其他,搁后再想吧。

    -

    沈玉娇在闻喜忙于正式丧仪时,

    谢无陵在长安城得了武安侯的爵位。()

    除此之外,淳庆帝要给他赐婚,将皇后的妹妹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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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拒了。

    淳庆帝又给他赐一处好府邸。

    谢无陵挥挥手,也拒了:“臣此番来长安,除了送捷报,便是来领去岁陛下应诺的两成息。事情办完,臣也要回燕北了。”

    “不过陛下若真的想赏赐臣,大可将那府邸折价换成银钱,叫臣带回燕北另置套好宅子。”

    这话将淳庆帝逗笑了。

    说来也奇怪,从前他很是看不上谢无陵这种油腔滑调的无赖性子。

    如今接触多了,渐渐发觉这人也挺有意思,有什么说什么,待在一块儿很放松,有种接地气的踏实。

    不像裴守真,像高高山巅一片冷月,山涧溪流一阵清风,雅则雅矣,但找不着,摸不透,猜着累。

    唉,裴守真。

    想到裴瑕,淳庆帝心下叹息,虽说先前有些不快,可人真的死了,又觉着可惜。

    不过这样死了,也算全了他一个流芳百世的忠臣美名……

    不然淳庆帝也拿不准,日后君臣间的嫌隙越来越大,是否反目成仇,刀戈相向。

    -

    有了去岁克扣军费的前车之鉴,这一回淳庆帝再不敢欠燕北一毫铜板。

    三月底,春税银子从各州府送到长安,还没在户部衙门焐热,就成箱成箱送上燕北的马车。

    核算完利钱,谢无陵去紫宸殿与淳庆帝辞行。

    淳庆帝说了好些依依不舍的话。

    谢无陵低着头,耐着性子听了。

    待淳庆帝客套道:“想来谢爱卿急着回燕州,那朕便也不多留了。”

    谢无陵掀起眼皮:“陛下就这样让臣走了?也不办个宫宴送一送?”

    淳庆帝微怔。

    臣子追着皇帝开践行宴,还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可这话从谢无陵嘴里说出来,竟…还挺合理。

    毕竟这人一向胆子大、又不要脸。

    “办,肯定要办个宴送一送。”淳庆帝道。

    “那就三日后吧?”谢无陵道:“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最宜践行。”

    淳庆帝无所谓,反正一个宫宴。

    且此次谢无陵在燕北立下的赫赫功绩,着实让他既欢喜,又有些敬畏。

    他知晓燕王有意将谢无陵培养成接班人,而他也需要一个年轻大将接替燕王,继续镇守北方。

    燕王叔是皇室中人,理所当然为司马家守天下。

    可谢无陵不是皇族中人,是以淳庆帝只能拿高官厚禄、客气礼待,叫他深感皇恩,心甘情愿为司马氏的天下卖命。

    存了笼络的心,三日后的践行宴办得格外隆重。

    皇亲国戚及朝堂三品以上的官员皆来赴宴。

    金殿之中,丝竹管弦,歌舞翩翩,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不断。

    皇城四周,月黑风高,暗影重重,

    ()    刀光剑影间,杀戮血流不止。

    时隔七年,宫里又发生一场动乱。

    因此次宫变发生在麟德殿,史称“麟德之变()”。

    《梁史》记载:淳庆四年三月二十九日壬亥,燕王司马奕、武安侯谢无陵、先太子太师崔璇义,神武军大将军李新忠等人,于宫宴之上摔杯为号,列数淳庆帝当年为登上帝位,残害手足,以巫蛊之祸嫁祸东宫,设计逼迫昌王谋反、排除异己、滥杀无辜等八十一条罪状,以其品行败坏,天怒人怨,不堪为君,率领大军包围麟德殿,逼迫淳庆帝退位。

    燕北军皆是才在边疆见过血的,刀一拔出来,冷意森森,杀气凛然。

    这一回,淳庆帝再没有替他筹谋后招的裴守真,刀架在脖子上,霎时就白了脸。

    最后在秘密潜入宫中的燕王的注视下,哆嗦着双手,在退位诏书上按下了玉玺大印。

    燕王拿着那诏书看了看,挺满意。

    再瞥向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的二侄子,他啧了声,那司马瑞如何生了个这般不中用的儿子。

    司马缙被燕王那双寒厉厉的眼一瞥,心头猛颤,战战兢兢:“皇叔、皇叔……若是您想称帝,侄儿愿意称臣,只要您留侄儿一条性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燕王并无称帝之心。

    他都这把年纪了,同龄人都安享晚年,含饴弄孙了,他作甚还辛辛苦苦当皇帝?

    何况他也没子嗣,累死累活勤政几十年,江山最后又交给旁人,这不吃饱了撑着么。

    之所以千里迢迢跑到长安来造反,实在是这侄子蠢且不安分,他怕司马氏的江山哪天真被戎狄人给夺了,那他那些一起浴血奋战了大半辈子的老伙计们岂非白死了?

    这个皇帝不听话,那就换个听话的上去好了。

    燕王也许久没见到从前的废太子,现在的安王司马昱了。

    他派谢无陵亲自去永兴坊,将那被圈禁了四年的司马昱带进宫来。

    在司马昱来之前,内侍传报,杨太后求见。

    杨太后,杨宜兰。

    阿静提到过的,宜兰妹妹。

    算是故人了。

    燕王道:“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杨太后走了进来。

    近三十年未见,昔日的英武郎君和美貌妃妾,如今都成了鬓染霜华的暮年人。

    杨太后与燕王行了个礼,余光瞥过自家脸色铁青的儿子,心下喟叹。

    再看燕王,她道:“王爷可否看在故人面上,留我儿一命?”

    燕王抚须:“不是本王不给你面子,只是这个事……你应当也明白。”

    杨太后也是饱读诗书的高门贵女,如何不知自古被拉下马的皇帝,大多不得善终。

    但司马缙是她的儿子。

    生儿一百岁,常怀千岁忧。她不能不管。

    杨太后敛衽:“你留他一命,我拿一个秘密与你交换。”

    燕王挑眉,刚想笑,又听她道:“与房姐姐有关的。”

    ()    燕王霎时笑不出了。

    粗粝指腹摩挲了两下虎口的疤,良久,他道:“说。”

    “本王倒要看看,什么秘密,能值得一条命。”

    待到侧殿众人都屏退,唯独他们二人对立时,杨太后这才开了口:“若是你与房姐姐孩儿的下落,不知能否值得我儿一条命。”

    燕王的脸色陡然变了,眸光也凌厉:“你说什么?”

    杨太后直视着他:“房姐姐早夭的次子,并非陛下的,而是你的,不是么?”

    燕王浓眉拧起又松,松了又拧:“你胡说些什么,我与她何时——”

    话到嘴边,他忽的停住。

    心底闪过一抹迟疑,但更多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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