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周六双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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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她又很快将其按下。

    应是她想岔了。在沈晗霜的记忆里,爷爷一共就只来过明家两次。一次是她的父母在外地遭了洪灾,尸骨无存,然后便是这回。

    可“云松斋”这个名字忽然在沈晗霜的脑海中闪过,让她的心不由得重重地跳了两下。

    明芷云。

    沈缘松。

    这是外祖母和爷爷的名字。

    沈晗霜儿时学认字时曾问过家里每个人和他们所住院子的名字。

    她记得,母亲曾说,外祖母住的院子所取的“云松斋”这个名字是外祖母还是闺阁女儿时便有的了。

    某个猜测一旦起了头,便很难立即停下。

    沈晗霜又想到,外祖母当年将入赘来明家却养了外室的夫君赶出明府后,便独自抚养了舅舅和母亲长大。爷爷早年丧妻后也不曾再续娶。

    爷爷这么多年都没有来过明家,这次来洛阳,真的是因为他曾答应过沈晗霜,会来为外祖母祝寿,会同沈晗霜一起去她父母的衣冠冢前看看吗?

    沈晗霜忽而意识到,爷爷来洛阳之前,外祖母“重病”的消息已经从行宫传了出去。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外祖母是在装病。

    莫非,这才是爷爷赶来洛阳的原因?

    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两位长辈,沈晗霜忍不住想道,或许早在还没有孩子,还没有成为长辈之前,年少的他们之间曾有过一些共同的经历。

    只是时过境迁,他们早已走入了新的故事,分别在各自的家庭中成为了丈夫与妻子,父亲与母亲,又成了祖父和祖母。

    正与明姝雪说笑的明老夫人无意中对上了沈晗霜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顿了顿,随即笑着问:“晗霜,今日刚得了这些酒,允我尝一点?”

    沈晗霜敛回心神,不再去猜测长辈们的往事,眉眼带笑地回道:“只能尝一口,不能贪杯。”

    ()    明老夫人从善如流道:“好,就一口,然后把这些酒都存你那里去,免得我忍不住偷喝,酒坛子很快就得空了。”

    沈相蹙了蹙眉,温声道:“若是这么多都喝完了,那不是偷喝,是豪饮。”

    “你这人怎么唠唠叨叨的,是不是又得说这不是我们年轻的时候,不能再胡来了?”

    院子里这些由女儿和女婿酿的酒眼看着要被分走一半,明老夫人本就不乐意,见沈相还唠叨,她忍不住和沈晗霜说道:“他年轻的时候,每次喝不过我时都会拿‘酒多伤身’这四个字来挽尊。”

    沈晗霜顺着外祖母的话往下说:“爷爷自然比不上您的海量。但您现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酒饮多了的确伤身。”

    闻言,一旁的沈相神色微顿,欲言又止。

    他本想说自己的酒量早已经没那么差了,却也想起,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比起她说的那个时候,他的酒量的确好了许多。可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杯酒下肚便会脸红得厉害,问什么便说什么的少年了。

    明老夫人被沈晗霜和明姝雪哄得开怀,便也不跟沈相计较那一半的酒了。她让府里的人将那些酒坛都打理干净后装上了车。

    沈相在洛阳再待几日后便得回长安了,正好让他自己把这些酒带走,也省得明家再派人送去长安一趟。

    几人挖了一早上的酒,这才用清水将手洗净。

    明老夫人心里虽记挂着要尝女儿和女婿亲手酿的酒,但她也没有忘记另一件事。

    她带着沈晗霜回到屋内,将她和姐妹们已经筛选过后的那些画像递给沈晗霜,语气和蔼道:“这些画像上的男子都是外地人,离洛阳不算近,但若有你觉得好的,便去认识一下。”

    “若有心动的,也不用你远嫁,我们可以让他入赘明家。”

    与沈晗霜的猜测差不多,她接过画像,答应下来。

    明老夫人看着她温婉的面容,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沈晗霜顿了顿:“您是指?”

    “我和你爷爷。”

    沈晗霜轻轻摇了摇头,如实道:“只是有了一点猜测。”

    “是不是和我这院子的名字有关?”明老夫人又问。

    沈晗霜颔了颔首。

    明老夫人慨叹道:“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很少有人会想起我和他的名字了。”

    在外时,他是大权在握的沈相,她是受人敬重的明家老夫人。而在家里时,他们也是家中辈分最高的人。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唤过他们的名字了。

    若非方才在院子里看见沈晗霜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眼恍然,明老夫人也几乎快要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何会将这个院子命名为“云松斋”了。

    “我和你爷爷年少相识,那时他在洛阳的一处书院读书。我们只差一点便会结为夫妻。”明老夫人缓缓与沈晗霜说起往事。

    “但差的那一点实在无法被抹去。”

    “他立

    志要入朝做官,为国为民,而我只对经商感兴趣,不想被拘在长安做官夫人。所以在他参加科举的那一年,我们选择了各自想走的路,分开了。”

    沈晗霜安静地听着。

    爷爷和外祖母都不是会为了一份感情而舍弃自我的性子,他们当初的分开,其实应是必然。

    明老夫人眉目平和道:“自那以后我们便互不打扰。他回了长安,我留在洛阳,几年后我们各自嫁娶,再后来我休夫,他丧妻。我们一直都再无联系,也没有再见过对方。”

    “再听到他的名字,是那天你的母亲回家来同我说,她心悦的男子是朝中官员沈缘松的儿子。”

    明老夫人忽然笑了笑,同沈晗霜说道:“两家议亲时,我一看见他便想到,原来当年那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做了父亲后是这个模样,端的是沉稳正经,看着还挺唬人。”

    思及那个场景,沈晗霜也不由得笑了。

    “当年逼着他与我比拼酒量打赌时,谁都没想到,我和他会结为儿女亲家,还会在多年后同时失去自己的孩子。”

    提起自己早逝的女儿,明老夫人的声音变得低了许多。

    沈晗霜轻声道:“外祖母……”

    明老夫人握住沈晗霜的手,宽慰她道:“无事,都已经过去了。”

    “我们都不曾后悔过当年分开的决定。而且我和他如今都一把年纪,也早已不会再去想多年前的那些事了。若非被你猜出来,我自己都快忘记这些了。”

    他们之间虽有遗憾,却都不后悔。所以知道儿女两情相悦时,他们都默契地瞒下了当年的事情,只当是寻常亲家。

    “情爱早已不是我们会考虑的事,而你们,才是正当年。”

    “不要多想,”明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沈晗霜的手背,“也不要被我们这些往事影响。”

    若沈晗霜没有猜到,明老夫人应不会再与任何人说起这些事情。但明老夫人知道沈晗霜心思细腻,既然沈晗霜已经猜出了一些苗头,若不让她知道得更清楚些,她反而会一直挂心着。

    “好。”沈晗霜柔声道。

    从外祖母的院子里离开时,沈晗霜仍然忍不住在脑海中还原外祖母和爷爷年轻时的模样。

    每一代人,都会面临自己的岔路与选择,也会有自己的得与失。

    经年过去,曾经再刻骨铭心的事情或许都会变成漫长人生中的一段平常记忆。再忆往昔时,心境会平和如水,曾经的得失也会变得不再重要。

    沈晗霜在心底静静地思忖着。

    *

    将那些画像放回明溪院后,沈晗霜便按照之前已经与爷爷说好的那样,去陪他下棋。

    许是因为今日亲手挖出了那些儿子与儿媳酿的酒,和孙女对弈时,沈相问了很多跟沈晗霜的父母有关的事。

    沈晗霜都细细地回答了。

    沈相几日后便要离开洛阳,他还另外与沈晗霜说了一些跟皇后有关的事,以免她与皇后对上时落了下风。

    皇后通敌一事已经基本确认,只要太子的人顺利抓住那个重要的人证,便能扳倒她。沈相此行回长安也要提前做一些安排与布置。

    沈晗霜将爷爷的叮嘱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但沈相还是看出她今日与平时有些不同。

    隐约猜到了什么,沈相重新执起一枚棋子,温声问道:“晗霜,爷爷可曾教过你该如何悔棋?”

    沈晗霜心神微顿,摇了摇头:“不曾。”

    “执棋者,自该落子无悔。”

    沈相似是在说棋局,又似乎不是,“不悔棋,却可以再走下一步,将棋局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沈晗霜轻轻“嗯”了一声。

    人生亦如棋局。

    落子便该无悔。

    身在此山中时,处处都是路,反而可能会不知该走哪一条。

    可既然想要创造自己的赢面,便该继续走下一步,不能停在原地。

    “爷爷,我明白了。”沈晗霜柔声说道。

    究竟到底明白了什么,祖孙两人心照不宣。

    黄昏时,明溪院里。

    还不到用饭的时辰,沈晗霜便坐在窗边看话本,却莫名有些看不进去。

    遥望着在天边铺洒开来的晚霞出神时,沈晗霜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昨夜祝隐洲留在她窗边的那张字条。

    她只看过一遍,今日也一直都有事可做,却记得,祝隐洲在字条上约自己于东城门外见面,说想带她去一个地方。

    沈晗霜在洛阳长大,对周围很熟悉,却一时想不到祝隐洲可能会带自己去哪里,看什么。

    明明话本上的字一个都没有看进去,沈晗霜的指尖却不自觉地缓缓翻过了一页又一页。

    须臾之后,沈晗霜终是无声叹了一口气,将话本随手放在一旁。

    起身朝府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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