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第 150 章 另一个时代即将开启。……(2/2)
吕雉再叹一声,去点百官之首的名:“丞相。”
丞相不动。
曹参抑制住好大的力气,不让震惊漫上脸庞。自打当丞相以来,他学萧何的为人处世,能不管事就不管事,平日里放手让下属去干,可如此养生的姿态,还是在今日破功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太后是在唤他,当即动了动腿,忽然间门,没忍住一个趔趄。
曹参:“……”
他知道太后点他是为了什么。
当扯上先帝遗诏,这等改天换日之事,就算不上是皇帝的一厢情愿了。他也就道不出那一声“荒唐”,坐在皇座的那位,顶多是任性了些,他的意愿再大,也大不过先帝,大不过祖宗。
换言之,梁王殿下继位,是天子与太后共同商量好的!
更确切地说,是太后下定决心,要拿出那道先帝的遗诏,扶持梁王殿下登基。
曹参很快想明白了一些事,但这依旧不能抹消他波动的情绪。他露出一抹苦笑,走上前,郑重地接过遗诏,扫了眼字迹与印章,然后转过身,对着众臣朗声宣读。
一边读一边想,先帝啊先帝,您写下几封遗诏的时候,有想过我们这些老兄弟,一个个的吃惊不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么?
转念又想,先帝只会拍着腿哈哈大笑,就盼望着看他们出丑的样子。
想着想着,曹参的眼角湿润了。
一封关于韩彭,一封关于梁王……为匈奴,更为传承,先帝最放不下的,还是他的大汉江山。
读完最后一句话,曹参对遗诏再无疑议。
先帝的选择就是他的选择,就像他迅速地安排对于韩信彭越的封赏那般,梁王殿下继位的流程,曹参一扫悠闲之态,迅速在心底勾勒好了。
该如何安排奉常祭天,如何安排登基大典,如何叫各地诸侯王与郡守前来长安,拜贺新帝……曹参抬起头,捧起遗诏,肃穆地递到下首,御史大夫周昌的手中。
周昌终于回过神来,郑重地接过。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闭眼掩住眼角的颤动,又递给下一位。
就这样全朝肃静,两列大臣将先帝遗诏传阅了一轮,原先昏沉的不昏了,想撞柱的不敢撞了。
他们颤抖着腿,压下原先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的心声——因为这是先帝遗诏。
若是辨认为真,梁王殿下,乃是正统中的正统,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皇帝。这是大义。
加上梁王乃太后幼子,掌权太后的扶持,将为梁王扫除一切障碍。这是权势!
有了大义,有了权势,两者结合在一处,还有什么能阻止梁王登极?
这是臣子的意志扭转不了的。他们当肃然起敬,恭迎新帝。
等遗诏回到太后手中的时候,绢帛依旧完好,上头的笔迹,没有人敢触碰一下。
终是由丞相开口:“此乃先帝真诏。”
事实上,所有人都清楚,这等事关国本的要物造不了假。便是太后掌权,一旦被发现伪造,便是军队也不会服她,跟随先帝起兵的关中子弟将有哗变之风险!
何况遗诏留有存档,石渠阁一比对就是,先帝那样深谋远虑的人,怎会不考虑到备份?
随着曹参话落,有人腿软,有人亢奋,有人深呼吸。
浑浑噩噩的人,渐渐回过了神,努力集中思绪,去思考未来,思考新帝登基之后的日子。
仕途,家族,利益……除却家国天下,人们需要顾及的太多太多,他们望着高座上的刘盈,没有更多的时间门去缅怀他的仁厚,他的政绩。
一个时代落幕了,另一个时代即将开启。
吕雉轻启唇瓣:“哀家的长子退位为王,封号惠,久居长安。众卿以为如何?”
即便太后不提,他们也知道,陛下退位以后,衣食吃穿绝不会少,只是要远离朝堂,远离朝臣,不常出现在大众视野而已。
谁说这不是惠王之所愿呢?
众人哗啦啦地跪拜下去,霎那间门,形成一股山呼海啸。
“臣等,奉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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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奉完诏,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的新帝,创造出梁园那样一个奇迹之园,打造出梁王卫队那样一支军队的新帝,目前还不在长安。
“……”事情大条了。
诡异的沉默,统统化作灼热的焦急,梁王殿下,不,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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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掀起的巨浪,暂且没有波及到各个诸侯国。
新帝归位需要时间门,使臣们快马加鞭,通知各大郡国也需要时间门,但韩彭未死,边塞大胜的事,已然陆陆续续传到四方。
吴国,吴王刘濞猛地起身,渐渐好转的沉疴病体被血气一激,又有了复发的架势。
燕国,燕王刘恢深吸一口气,拧着眉,询问国相鄃侯栾布:“丞相,淮阴侯与故梁王没死……”
还率领梁王卫队立下大功,连带着只会抱大腿的代王刘恒,都成了天下的红人!
殊不知他的丞相更为恍惚,黝黑沉默的面容被红润浸染,手紧紧攥着,久久不发一言。
刘恢见此,心安定了下来。燕国相是整个燕国的定海神针,也是他的主心骨,对练兵有着第一无一的见解。这么些年,没有丞相,他独自一人决不能掌握大权,除此以外,他自忖他的卫队绝不会输给代国的云中郡、雁门郡。若是从前的梁王卫队与他对战,指不定谁输谁赢……
只是战报一出,他知道他错了。刘恢看着栾布,语气十分敬重:“丞相,今后我们该怎么做?”
他的丞相与长安,不是一条心,谈起皇太后吕氏的时候,丞相更有过怨言。早在就藩的时候,刘恢就欣喜于这点,丞相多年来不遗余力地帮助他,扶持他,且没有一点私心,若是到了这个份上他还需要猜忌,他也就不配做刘家子孙、先帝皇子了。
栾布看着目露信任的大王:“臣好好想想。”
淮阳王刘友在殿中走来走去,抿着嘴:“竟然赢了,竟然赢了……”
只是,这等赢面,还不是依靠韩信和彭越一人?躺来的胜利罢了,从前父皇都要靠他们打天下,要不是太后故意把他们送到梁王手上,梁王卫队,怎会有这般的声名。
刘友撇开眼,不懂梁王卫队有什么好夸耀的,随即不再议论这件事。
当下,他的要紧任务是收服整个淮阳国——与得到长安支持的代王刘恒不同,他势单力薄,生母也不过是先帝的小小姬妾,外家不盛,更没有强大的军队予他支撑。
他原先想着与燕王打好关系,可一回到封国,他当即后悔起来。燕国与淮阳一个南一个北,相差得简直十万八千里远,便是燕王有意帮扶他,也是有心无力。
刘友不再去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他焦虑地睁着眼睛,吩咐下人道:“传内史前来见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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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长安,法家大贤张恢的宅邸。
宅邸聚集了许多人,都是鼎鼎有名,当下各个派系的法家大贤。法家自春秋以来,分为法、术、势三派,都有各自的经典与祖师爷,可是今日,他们摒弃了派系之见,齐齐奔赴长安,拥挤在这一座小小的宅中。
天将变,他们相信就是当今的显学——黄老学派,也肯定有这么一场集会,事关未来与发展,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张恢坐在最里处,拿着弟子晁错的书信,一封一封地整理出来。
拆开其中一封,他语气郑重:“诸位,待雎阳学宫建成,可愿前往讲学?”
法家大贤对视一眼,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道:“吾愿。”
“吾也愿。”
应答的大贤并不少,竟还有隐世许久的师叔,张恢松了口气,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学成以来,广收弟子,立志叫法家兴盛,再现秦皇时的辉煌,吸引彻侯将军们的喜爱还不够,如今终于得见曙光。他的关门弟子晁错,如今跟在梁王殿下身边,等梁王回归长安,便摇身一变成为天子,晁错的前程,又能差到哪里去?
从小陪伴天子长大,这份殊荣,不是谁都能有。
他庆幸自己送人送得快,每每想起,都能仰天大笑三声。法家诸人已经同意,将暂时摒弃门户之见,提供资源,助他的小弟子一臂之力;依晁错的天资,未来九卿有望,三公……不是不能畅想!
张恢眯起眼,悄悄与大贤们说起:“那日,叔孙通还没回府,就被儒门叫了过去。”
“哦?”有人显然对卧底传来的消息非常感兴趣,面色肃穆,“儒家也有动作了?”
张恢点点头:“他们紧急传信给南阳郡守,催贾谊回长安。”
当即有大贤嗤笑:“不入流的手段……”
“不过尔尔……”
将儒家痛快地批了一顿,白发苍苍的老人似想起什么,叮嘱张恢:“恢啊,待晁错那孩子回来,你可要好好同他讲,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