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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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别院景致极好,小桥流水明丽雅致,是个休养身体的好地方。

    皇帝比苏景殊想象中的还要和气,不去想他干过的那些糟心事儿,看上去只会觉得这是个钟鸣漏尽的可怜人。

    病弱瘦削,面容和善,仿佛是家里许久未见的长辈,没有半点皇帝的架子。

    但是他干的那些糟心事儿实在没法让人忽略。

    小小苏将满脑子不合时宜的想法扔出去,乖乖巧巧将那个不知道被多少人补充过细节的奇遇再讲一遍。

    官家想找就找吧,反正找也找不着。

    皇帝耐着性子听着,越听越遗憾没能早些年知晓世间还有唐门这等神秘的江湖世家。

    也是,唐末五代战乱,不知道多少人隐世不出或是远洋出海。

    大宋建国至今繁华昌盛,天下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但是和盛唐相比依旧算不得什么。

    那些隐世不出的大才祖上见识过盛唐的辉煌,再看他们大宋,唉。

    燕云十六州丢失已久,生活在那里的百姓或许已经自以为是辽人而非宋人,贸然开战苦的是边地百姓,现在这样就挺好。

    能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人家能隐姓埋名几百年肯定有他们的想法,要是朝廷想找就能找到,那些人也不会冷眼静看外面的风云变幻。

    找不到正常,找得到才让他惊讶。

    苏景殊不知道眼前之人在想什么,只是认真的重讲他的故事,讲的时候还不忘调整故事细节让故事显得更加合理。

    绘声绘色生动活泼,出门找个瓦子上台表演肯定能赚大钱。

    没办法,才华压不住,他就是那么耀眼。

    少年郎朝气蓬勃,眼眸清亮举止大方,讲起过往经历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因为面前坐着的是皇帝就拘束畏缩。

    皇帝笑着笑着眼前就花了,如果这是他的皇儿,不用朝中群臣催促他自会立皇儿为太子。

    可惜好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多想无益,还是别想了。

    皇帝抿了口茶压下喉头痒意,然后放下茶杯赞道,“包卿说景哥儿年初便考入太学,两位兄长今年也都考中进士,一门二子皆不凡,可见家学渊源。”

    苏景殊心里的小人小鸡啄米般点头,头顶的气泡里写满了“有眼光”“就是就是”“家学棒棒哒”,面上却还得矜持的表示官家过奖。

    他们家只是有一点点好,也没有特别好啦。

    少年郎心里想的都表现在脸上,嘴上说着没什么,眼里的骄傲都快溢了出来。

    皇帝眸中划过一抹笑意,说起话来越发放松。

    朝中臣子拉帮结派,这个看那个不顺眼,那个对这个不服气,议事时含沙射影互相挖坑,私底下的诡谲伎俩更是没断过,弄得他想起上朝就头疼。

    一府二司的重臣浸淫官场几十载,皆是老谋深算之辈,虽不至于像其他人那样勾心斗角,但也各有各的打

    算。

    见多了朝臣或汲汲营营或左右逢源的场面,再见到这种天真无畏的少年郎很难不喜欢。

    这个年纪还没学会怎么遮掩小心思,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等他过些年再长几岁,到时再到他跟前可能就和其他朝臣没什么两样了。

    说来说去都是君臣有别,话里话外都是天下苍生。

    君臣有别也没见他们骂他的时候少骂几句。

    皇帝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这辈子过得不值。

    辛辛苦苦几十年,最后落得一场空。

    别人百年之后去地底下要考虑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生前功过,他不一样,他得去质问列祖列宗为什么给他留下个有毒的皇宫。

    子嗣何等重要,太祖太宗、额、太祖、太祖那里怕是不好说,太宗的话,养子同样是太宗的子孙,太宗可能也不会在意。

    能听他哭诉的只剩下他爹真宗皇帝一个,可他爹也是毒皇宫的受害者。

    难道他生前无计可施,死后也无处伸冤不成?

    这日子还怎么过?

    皇帝悲从中来,想到伤心处又想落泪。

    苏景殊:!!!

    怎么了怎么了?

    他也没说什么,官家怎么开始掉眼泪了?

    旁边伺候的宫人对此见怪不怪,几个人过去给他们官家端茶倒水小意安慰,几个人带被吓到的小郎君出去,熟练的一看就知道这种场面最近没少发生。

    苏景殊:……

    所以他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给官家讲个故事?

    别人讲的不好听,非得他这个当事人来讲才好听?

    奇奇怪怪。

    官家没有发话让他离开,宫人也不敢直接送他走,只带着他在院子附近欣赏景色。

    皇家别院处处精致,寻常可看不到这么好的景儿。

    苏景殊也不着急,让他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今天被传召至御前本就超乎他的意料,他不介意在这儿多转两圈。

    看看皇家别院长什么样,回去给哥哥们写信就有谈资了。

    哥哥们没有见过皇家别院吧?他不光见过,还在里面转悠了好几圈,此情此景完全值得写个游记寄个哥哥们看。

    小小苏在心里酝酿草稿,然而他还没看几处景色,官家那边就又有人让他们回去,只能遗憾的将他的游记草稿往后放。

    他们出去赏景的这点时间皇帝已经收拾好心情,兴许是身体撑不住,这次没有和刚才一样说家长里短,而是直接命宫人宣读圣旨。

    苏景殊有些傻眼,讲故事就讲故事,怎么还上圣旨了呢?

    接圣旨有什么规矩?和电视剧里一样呼啦啦全跪下?

    周边的宫人都没跪,也就是说需要跪下接旨的只有他自己?

    别那么快别那么快,他紧紧紧紧紧张!

    小小苏紧张兮兮不知该如何是好,圣旨到手里时还一脸懵逼,甚至没有听清宫人刚才念的是什么。

    宣读圣旨的宫人笑的和善,“苏小郎,还不快谢恩?”

    少年郎晕晕乎乎,“谢谢官家。”

    皇帝被他这反应给逗笑了,又打起精神勉励几句,然后叹道,“可惜晏公去岁也走了,他若是知道大宋治下还有景哥儿这般神童,想必也会心生欢喜。”

    神童与神童相见,自是要惺惺相惜。

    国子监改制是他和范公当年一手推行的,自范公离世,国子学故态复萌,太学却没像国子学那样直接恢复到改制之前。

    景哥儿这个年纪的学生在国子学很常见,在太学中可不多见。

    这般年纪便考入太学,天资努力皆不可或缺。

    这孩子心性天赋皆上佳,今后必定大有作为。

    可惜了,范公和晏公都没看到。

    皇帝说完之后便让左右将苏景殊送回太学,今天说那么多他也乏了,得回去好好睡一觉才行。

    虽说他肯定看不到苏小郎施展抱负的那一天,但是这孩子是他在位时发掘出来的良才,后世提起时也会将他们君臣放在一起。

    他这一生施行仁政,朝中能臣辈出,大宋日久承平,百姓安居乐业,边疆鲜有战事发生。

    几十年来励精图治,他自认无愧于江山无愧于百姓,唯有子嗣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等他百年之后,太祖太宗真的不能给他个说法吗?

    别院中凉风怡人,苏景殊跟着宫人往外走,手里拿着圣旨比拿着炸药难受得多,要是当初他爹和先生们看到他大喇喇抱着炸药往外跑就是这种感觉,那他知道老爹和先生们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刚才脑子里晕晕乎乎什么都没听见,现在也不好问,所以他回去后能拆开圣旨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吗?

    他知道圣旨里写的是嘉奖,但具体是什么嘉奖得打开之后才知道,莫名有种圣旨就是盲盒的感觉,手里拿着盲盒却不能拆,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谁懂啊。

    小小苏恨不得直接飞回太学寝舍拆盲盒、啊不、拆圣旨,但是越想走越走不了。

    这边刚从官家的院子里出来,那边赵团练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不对,现在已经不能称那位为赵团练。

    前不久官家刚将养子封为齐州防御史、巨鹿郡公,现在应该尊称爵位。

    苏景殊努力扒拉着他知道的消息,争取待会儿见面的时候不要太乱七八糟。

    早知道官家真的要召见他,他肯定提前去找各位直讲学习面圣的礼仪。

    在大家都很讲规矩的时候忽然冒出来个不讲规矩的真的很显眼,他不想成为那个现眼包。

    来之前应该让梅先生多说几句面圣的注意事项,现在弄得老感觉旁边这些人都在笑话他。

    新科进士殿试之前都得统一培训,官家这召见也不提前给他打个招呼。

    不妥不妥实在不妥,建议以后改正。

    官家召见的时候已经那么没法说,皇子召见会是什么情况他都不敢想。

    小小

    苏长叹一声,感觉前路是如此的艰难。

    赵曙住的地方离官家不远,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还要早晚两次给官家请安,离的太远不方便。

    这会儿房间里不只有他自己,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大的那个看着十岁上下,小的约莫二四岁,正是他的长子赵仲针和次子赵仲乱。

    两个孩子都满眼好奇的看着外面等着见传说中的苏小郎,祖母说那位苏小郎可以过目不忘,那他读书的时候肯定特别轻松,厚厚的一本书看一遍就能背下来,那么厉害的本事他们也想有。

    赵曙无奈,“你们两个消停点儿,待会儿别把人吓着。”

    赵仲乱年纪小,才不管他爹说什么,要不是被哥哥拽着逃不脱,他现在已经屁颠屁颠跑去院子里玩了。

    “爹爹放心,孩儿很有分寸。”赵仲针按着活蹦乱跳的弟弟,一本正经的给他爹解释道,“孩儿前些天去八王爷府上玩耍,叔祖父说苏小郎曾经和他们一起进过开封府,他肯定不会被吓着。”

    八王爷是真宗皇帝的同辈兄弟,辈分一层一层数下来,赵仲针兄弟几个得管八王爷叫曾祖父。

    他口中的叔祖父不是别人,正是和庞昱针锋相对的八王爷之子赵清。

    年纪没差几岁,却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孙子。

    没办法,只能怪他们爹辈分低。

    赵曙只知道苏家在开封府隔壁,并不知道苏景殊和赵清一起进过开封府,趁人还没来饶有兴致的和儿子打听,“他们为什么会一起进开封府?打架斗殴?”

    如果去开封府的只是苏小郎他不好说,但是赵清去开封府绝对是被抓进去的,除此之外没有第一种可能。

    赵仲针重重点头,“叔祖父说那苏小郎和庞昱是一伙儿的,连打架都不会打,两边打起来之后就知道往边儿上躲,这样的小弟只有庞昱看得上。”

    “可爹打听到的消息不太一样,爹打听到的苏小郎分明是太学的学生。”赵曙笑道,“赵清和庞昱都在国子学,他们打架为什么会有苏小郎加入?”

    苏家年前才搬到京城,苏洵和一子苏轼苏辙才名远扬,但也只是名气大,父子二人并没有刻意结交权贵,和八王爷庞太师都没有交集。

    苏小郎考的是太学,人家怎么会牵扯到国子学两大魔王的恩怨之中?

    赵曙好歹在京城生活了一十多年,皇亲国戚家的情况还是知道的,八王爷和庞太师在朝堂上有多正经,私底下提到儿子的时候就有多头疼。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小郎不像能和那几个小子玩到一起的人。

    赵仲针歪着脑袋想了想,感觉他爹说的有道理,可是叔祖父当时说的那么肯定也不像假的,要不待会儿苏小郎来了问问?

    因为打架被抓去开封府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这种事情直接问会不会有些失礼?

    父子俩嘀嘀咕咕,小豆丁赵仲乱还在状况之外,“打架打架!我是大将军!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赵曙挑了

    挑眉,“一哥儿会用词了?谁教的?”()

    赵仲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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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仲针颇有些难以言喻,“叔祖父教的,他带一哥儿一起去堵庞昱,仗着庞昱不敢对一哥儿动手直接把庞昱给气哭了。”

    他找过去的时候庞昱气的哇哇大哭,他们家一哥儿拿着一柄木剑威风凛凛见谁戳谁,疯的动用了五六个人才把他按住。

    臭小子才这么大点儿就那么能折腾,长大之后肯定也是个混世魔王。

    建议别让这小子再和八王爷家的叔祖父混在一起,不然将来肯定管不住。

    赵曙:……

    不愧是他的儿子,很有志气。

    苏景殊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有小孩子在喊“收复燕云”“我是大将军”“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他们官家闻契丹色变,里面喊话的是哪位?这心气儿很不官家啊!

    他喜欢。

    引路的宫人先进去通报,没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就停了下来,苏景殊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只见一个二四岁的小孩儿被另一个小孩儿捂着嘴巴扑腾,“封狼居胥”的豪言壮语全部变成了“呜呜呜呜”。

    很好,硬核静音,这行径也很不官家。

    小小苏规规矩矩的朝主位坐着的赵曙行礼,然后还有旁边那俩小孩儿。

    幸好这年头行礼只是行揖礼不用磕头,不然他非得变成个磕头虫不可。

    本朝宗室待遇极好,拿眼前这两位来说,大点儿的那位刚出生就被授为率府副率,随着年龄增长官职也跟着涨,现在有没有十岁不确定,但是人家已经是右千牛卫将军了。

    小一点的也是出生就被授为率府副率,如今不过二四岁已是和州防御使。

    出生就站在了别人的终点上,在大宋姓赵真的能过的很舒坦。

    苏景殊心里感叹了几句,却也没觉得他现在有哪儿不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家什么情况外人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家现在过的很好就够了。

    皇家怎么了?皇家也没有他爹他哥在后世的名声大!

    他爹牛逼,他骄傲。他哥牛逼,他也骄傲。

    叉腰.jpg

    赵曙笑着招呼了一声,他喊这少年郎过来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听到官家召见苏家小郎后心血来潮凑着也见上一面。

    其实他最想见的不是苏家小郎,而是苏家一郎。

    苏家一郎苏子瞻的文章他都看过,虽然京城如今流传更广的是他们父亲苏洵的文章,但是他更喜欢苏子瞻文章里那种汪洋恣肆无拘无束。

    宗室子弟拘束甚多,他因着幼年被接进宫中教养,平日里干什么都有人盯着,此生虚度一十余载也不知自由是何种滋味,见到那些文章后更是感触颇深。

    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那样的文章,可惜他的身份不好主动结识文人,想见也一直无缘见到。

    见不到苏子瞻,见见他弟弟苏子、苏小郎叫什么来着?

    ()    赵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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