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2/2)
据说当年仁宗皇帝觉得沙门岛的狱卒杀囚犯不人道,让沙门岛的狱卒不得因为囚犯生病或者别的原因就杀人,生病了得给他们治病,不能直接给他们“安乐死”。
和活着受罪相比,直接扔海里喂鱼怎么不算是安乐死呢?
不过诏书下到沙门岛,听不听还是那些狱卒说了算。
还是那句话,能被流放到沙门岛的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有好些本来就该直接斩首示众,运气好赶上大赦天下才捡回一条命。
这种人还想治病?美的他们。
登州那么多百姓生病没钱买药,有那个钱去帮无辜百姓不行吗?
朝廷要真想解决问题就别动不动就把人往沙门岛流放,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没人想想那些被谋财害命的受害者?
对着犯人倒想起来有好生之德了,
脑子有病吧?
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干脆利落的死在铡刀下是便宜他们,既然来了沙门岛,那就别怪他们手下不留情了。
惨什么惨?他们要是安分守己会被流放到沙门岛?
白玉堂非常认同这个做法,“就是就是,没有犯过错的百姓还救不过来,那些作恶多端的囚犯倒是有人心疼了,他们杀人放火抢劫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被他们杀害的人有多无辜?”
饿死?活该。
扔海里喂鱼?鱼都委屈。
还给他们治病,先把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再说。
害人的时候凶神恶煞,被朝廷抓了受罪了又装委屈,要点脸行不行?
展昭想着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没说过重刑犯刺配沙门岛有问题就说明朝廷的处置是合理的,可是他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来合理在哪儿,犹豫了一下也加入了白五爷的唾骂队伍。
苏景殊任他们唾骂江湖败类和贪官污吏,继续听小诸葛讲沙门岛里的弯弯绕绕,说完沙门岛,还能说说登州的情况。
沈仲元以前依附的都是江湖豪强,主家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干,虽然他号称小诸葛,但是没几个主家会让他拿主意。
这是他第一次给官员当幕僚,出发之前不能什么都不准备。
小诸葛小诸葛,要是主家遇到难题想让他拿主意他却说不出什么子丑寅卯那还叫什么小诸葛?
出发之前他已经让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打听过,登州知州名程元,是庞太师的外甥,京城对那人的评价都是好的,但是他那些江湖朋友都说程知州并不是好人。
江湖人口中很少有好官,这话听听就行,可不可信还得他们到登州后才能确定。
不过登州百姓的日子的确是穷,那边靠海,许多百姓煮盐为生,称为灶户。
朝廷榷盐法规定,灶户所制之盐只能卖给官府,价钱不及市价的三分之一,但是百姓买盐又要花高价,所以登州还有制盐之人吃不起盐的情况。
官盐价格太高卖不出去,盐商嫌利润太低也不会收购,最后就是商贾不来、盐积不散、有入无出,盐仓里堆满了盐卖不出去,制盐的百姓却买不起盐。
问题是百姓不可能不吃盐,买不起官盐就只能想其他法子,比如私盐。
盐巴堆积的时间长了会有损耗,然而朝廷规定那些损耗由主管屯盐的官吏赔偿,官府无利,百姓无盐,盐官心生怨恨,时间长了想不出乱子都难。
而登州自禁海至今几十年,百姓没了海运的收入后一直都这么艰难。
这只是盐官灶户之间的矛盾,别的矛盾还有很多。
百姓过不下去就会落草为寇,登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山贼营寨足有十好几个,官府说是经常去清剿,其实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大人要去登州为官,只怕不光要防备路上的劫匪,还要防备官场里的人。
私盐是暴利,登州有盐百姓却过的那么穷,盐官还得每年自掏腰包去补那些损耗,其
中肯定有人作梗,最可能的就是官商勾结。
他们大人肯定不愿和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要是不管的话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熬过任期就走,要是管的话,只怕三年的时间都得耗在这一件事情上,也有可能耗进去三年也无济于事。
苏景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官家要派包大人同去登州。”
贩卖私盐自古以来都是大案,他想管还不够资格,让包大人来管就合适多了。
知州程元有没有掺和进地方官商勾结中他不确定,但是登州前任通判急病而亡有古怪是肯定的,不然小金大腿也不会特意和他说。
具体是什么情况要抵达登州才知道,待会儿再去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处打探打探,朝堂机密打探不出来,接下来要干的事情总能问问吧?
他堂堂登州通判,还是可能会被急病而亡的通判,就算死也得当个明白鬼。
沈仲元:……
大人,刚出京城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一行人离开京城一路往东北走,一路上走官道住官驿,除了离京城越远就越荒凉之外没什么不习惯的。
上一次南下襄阳,荆湖一带水运发达,还是南北商队的中转站,虽然比不过京城,但是进城之后还是很繁华的。
往东北走就不一样了,京东路除了密州有市舶司商船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其他地方甚至不如蜀中的城池。
从京城到登州一千六百多里路,过了濮州就是郓州,郓州和南边济州交界处有八百里水泊梁山风景美如画。
公孙策在说梁山泊的景致有多美,白玉堂在说梁山泊里捞出来的鱼有多好吃,苏景殊只能想起来梁山泊的一百单八将。
穿过郓州继续向东,过了兖州、淄州就是青州。
小小苏以为他们要一路往东,没想到到了郓州后车队调转方向往南走了,“大人,我们不走淄州吗?”
包拯摇摇头,“不走淄州,稍后过兖州、沂州,我们去密州看看。”
柴王爷的六十大寿在八月,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花在路上。
先去密州看看,然后再去登州,等两边的事情都结束了再去青州给柴王爷贺寿。
柴王爷名义上为王爷,实际上的封号只是崇义公,喊柴王爷只是朝野对他的尊称。
太祖皇帝当年虽然不想杀光周世宗的后人,但也不想让他的后人继续处在高位,而是希望他们都成为无足轻重的人物,最好平平无奇泯然众人,从而淡化对赵氏政权的影响。
虽说太祖皇帝曾留下遗训: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内赐自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看着像是要善待世宗后人。
可问题是,真正的世宗之后不是早夭就是被人收养改姓藏于民间,根本没有后人能让赵氏帝王厚待。
仁宗皇帝继位后心血来潮说感念柴氏,于是派人找到如今这位柴王爷封为崇义公,命其继续祭祀后周皇室。
明眼人都能
看出来这善待的并非世宗之后,更非后周皇室。
柴王爷不是周世宗柴荣的直系后人,而是柴氏的旁支,和世宗柴荣有血缘关系,和后周皇室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他一直觉得柴王府想造反也没有足够的理由。
世宗柴荣的皇位继承于大周开国之君郭威,那时候的世宗还叫郭荣,是太祖皇帝黄袍加身后硬给人家恢复的本姓,史书上记载的也都是柴荣,所以世人都忘了前朝是郭氏而非柴氏。
周太祖建国时说过为什么国号为周,他说他家祖上是周文王姬昌之弟虢叔,所以他当皇帝理应用国号为“周”。
有资格当大周皇帝的必须姓郭,要是皇位上坐着的人不姓郭,那就是谋朝篡位。
若非如此,他们太祖皇帝也不会将叫了一辈子郭荣的周世宗改回柴姓,还把他的子嗣全都从郭姓改成柴。
大周的江山本是郭氏,和柴氏一点关系都没有,柴王爷又不是周世宗之后,他柴王府造哪门子的反夺哪门子的江山?
正是因为如此,他几次猜测事情可能和柴王府有关又几次推翻。
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查,连襄阳王都能勾结契丹人,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朝廷的市舶司只有广州、杭州、明州、泉州、密州这几处,除了密州其他都在南方,如果襄阳王背后之人出自柴王府,直接去青州可能查不出什么,去密州市舶司更容易找出线索。
大笔黄金来路不明,他和公孙先生私下里讨论过很多次,那些黄金只靠私自采矿很难积累那么多,只靠市舶司的话也不太可能。
黄金的数量太大,市舶司不可能一直没有消息泄露出来,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既有海外来的黄金也有私自开采的黄金。
齐鲁之地青州、潍州、密州、莱州、登州都有矿,有些在朝廷的管辖之下,还有更多的是朝廷没有勘探出来的矿,不知道他们私自开采的矿会在什么地方。
苏景殊正了神色,越发感觉案情不简单。
有密谋造反的味道了。
先前襄阳王造反感觉像闹着玩,现在这苦思冥想依旧找不到头绪的情况才有大反派的感觉。
青州、潍州、密州、莱州、登州都在山东半岛上,目前已知青州、密州都可能找到线索,那登州呢?
虽然登州穷,但是登州最靠海,当年没有禁止和辽东来往时也是阔绰过的,那儿不光有渔盐,还有沙门岛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人间炼狱。
苏景殊继续说道,“包大人,听说登州百姓以取卤之法制盐,富炼海水刮碱淋卤可以十得六七,但是那些制盐的百姓却吃不起盐。”
包拯顿了一下,“榷盐之法乃是朝廷所定,想改的话不是不行,但是有解决之法并让朝中诸公同意。”
苏景殊皱着脸叹气,“要是没有办法呢?”
包拯拍拍他的肩膀,“没有新法,只能依循旧例。”
苏景殊:……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虽然
还没到登州,但是他已经能想到到地方后会过上什么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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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落泪.jpg
京东路那么多州,很多州都有特产可以远销海外,尤其密州有板桥镇港口水深开阔可以容纳大船停留,市舶司的商税占了全州赋税收入的一大半。
虽然密州多山多水多洼地,虽然密州常年蝗旱为灾,虽然密州大部分田地只能种些麦豆,但是人家有市舶司。
反观登州,下辖四个县中,蓬莱、黄县是望县,牟平是紧县,还有个文登是中县。
大宋的县级大体沿用唐制,共分为赤、次赤、畿、次畿、望、紧、上、中、中下、下十等,京府的倚郭县为赤县,次府的倚郭县为次赤县,京府非倚郭的一般属县为畿县,次府非倚郭的一般属县为次畿县。
按照户口来分,户口在四千户以上的县为望县,三千到四千户的为紧县,两千到三千户的为上县,一千到两千户的为中县,五百到一千的是中下县,五百户一下的是下县。
登州四县加起来的户口都不到十万,旁边密州却有足足四十多万户,是谁羡慕了他不说。
同样是穷不适合种田,一边有通商港口一边没有通商港口,差距就是那么大。
所以问题来了,朝廷将来能重开登州海运吗?
登州与辽东隔海相望,最近处只有两百里,中间还有大大小小的岛屿方便补给,只要朝廷开放海运,登州立刻就能恢复以前的繁华。
担心辽东有变的话可以加强海防,直接禁止登州海运不是因噎废食是什么?
辽东能有什么变故,不就是女真人吗?
现在的女真应该在和辽国较劲,完颜阿骨打估计都没有出生,他们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知己知彼。
没有联金灭辽,打死都不会联金灭辽,但是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两只老虎打的两败俱伤然后扒虎皮抽虎骨两虎十八吃。
好吧,他只是想想,朝廷的步军马军战斗力平平,水军的战斗力估计也不咋地,万一女真人真的顺着海峡从登州上岸,就登州那些兵还真不一定能拦住。
包拯揉揉额头,“景哥儿,官家派我们去登州就是要巡视海防。”
巡视海防,懂?
太祖皇帝当年曾在登州设四指挥官屯兵戍守,因为宋辽之间的战事多集中在北方,登州久无战事,指挥与水军便被调往他处,海军防务变得有名无实。
契丹人现在不敢轻易动兵,肯定会想其他法子破局,陆上不能进犯的话,海上呢?
登州防务松懈军备废弛,很有可能就会进入契丹人的视线。
辽东女真部落之间虽是纷斗不止,但是各部落反辽的态度很长一致。
然而完颜部新上任的首领乌古乃投靠辽国,辽帝任他为生女真部族节度使,女真部族之间因为对辽国态度不同已经分为两个阵营。
女真各部生乱,辽国也不会安稳。
所以说,登州海防必须得重视起来。
苏景殊听的心跳加速,但是又不敢确定,“包大人,加强海防会开海禁吗?”
如果能开海禁的话,他们登州就会成为风口上的猪。
呜呼~起飞~
包拯没有给准话,他也给不了准话,“此事要等朝中诸公商议之后才能定下。”
没有给准话也没什么,朝中诸公能商议已经能说明官家有开海禁的想法。
想法都有了,离实施还远吗?
官家已经注意到辽东的女真部族,难不成真的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联金灭辽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挑动辽金至今的矛盾却没那么危险,何况现在还没有金,有的只是被契丹人欺压的女真部族。
这要是乱起来,以辽国如今的情况肯定得元气大伤。
这叫什么?这叫英雄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