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C6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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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只是依样画葫芦。()

    “圆圆,我很少愿意承认,其实我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很不喜欢我家老头的区别待遇。越不喜欢,我越想着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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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这些年,我们兄弟俩都没有挑明的事。即便一母同胞,我依旧想赢他,坦坦荡荡。然而这趟生意,无论成不成,我的心气都没了。因为我比他知道,这趟去,我们父亲为什么点我而没有点他。”

    “为什么?”

    “因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的便利。因为老头用我比用老大趁手,因为我手里有更让对方松口的筹码,因为老头很明白,我不会甘心放弃这些年的处心与积虑的。”

    栗清圆略微一怔。即便他时常发一些性情疯,但是这样野心勃勃的口吻,却是陌生的甚至戾气的。

    她没有问下去。一来,他始终对他的家务事讳莫如深;二来,怕他出征在即,影响了士气。

    无论如何,他的不甘心,便是最显著的解。

    栗清圆从里仁路回去的时候,提醒他,“冯镜衡,你别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啊,不得杀人放火不得职务侵占不得违背公序良俗,否则,我是要开除你的。”

    那晚,某人站在小红楼的门口,看着车里的人徐徐发动车子。栗清圆在心里等了好几拍,等他的反口,等他的疯癫,等他公然与栗朝安叫板……

    结果,他并没有留下她。

    于是,驱车的人,静默地朝他扬扬手,当作晚安。

    *

    栗清圆周六上岛的时候,已经九月份了。

    轮渡上能看到许多进出岛的学生。有在外上学回岛的,有出岛去外头求学报到的。

    这也是栗清圆头一次自己开车上岛。全程紧张到冒手汗。然而,顺利从甲板上下来的时候,向项来接她,意外且惊喜,仿佛圆圆做了件多了不起的事。

    “你小舅看到你能这样克服掉心理障碍,也该安心了。”

    “太阳惶惶的,为什么要一大早就调侃小舅。”

    “这些年,我一直要找他唠唠这个的。丢下我们娘俩还不够,害你弄了个这么大的心病。”

    “妈妈,我真的要生气了。”

    “好了,谁都不能说你的小舅。”

    “本来就是。你不能仗着你是阿姐,都这么多年了,你依旧要作威作福啊。”

    向项怪圆圆不懂,“这是我和他的相处之道啊。”

    向宗与栗朝安都是理智怪。和他们吵架,能被气死也能分分钟复活,因为向宗会把阿姐的美貌也归为她的臭毛病,说阿姐就仗着自己的皮囊去肆无忌惮地勾引栗朝安。简直庸俗至极。

    向项不气反笑,她说她爱这样庸俗的戏码。

    向宗最后摊摊手,示意姐夫输了。这世上,没有人再比他更懂他的阿姐了。对她最高级的赞美就是: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虚荣肤浅刁蛮跋扈,但是没办法,这世上只有一个向项与他血脉相连。

    后来多了个圆圆。

    ()    栗清圆的名字是栗朝安起的,取得是出生那时的一阵写意: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

    圆圆从小就是美人胚子,记得那时候向项一时嘴快,说这世上能叫圆圆的大概都是美人。电视里的陈圆圆……

    向宗听后生气,怪阿姐不好好读书,拿被命运捉弄的苦命人比诩自己的女儿。

    向项就说了那么一次。后来圆圆的许多教养,包括英文开蒙,都是向宗当舅也当父般地引导着。

    向宗最后那几年与阿姐频繁争执的时候,他便说过,我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的,阿姐,我当圆圆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将来的一切都要留给她的。如果人势必要在这样的俗务里周全乃至成全自己,那么我有圆圆,我留给圆圆,也不算白活了。

    我恳求你,别再为难我了,好吗?

    这是母女俩,时隔十四年,也是圆圆成年后这么多年,向项头一回主动交代起她视角里的小弟。

    她知道,小弟这些话,对圆圆很重要。

    栗清圆听后,沉默良久。两个人从车里各自下来,她把后备箱里的伴手礼拿给向项,也问了句,“妈妈,你知道小舅那些年在等的那个人就在我们岛上吗?”

    向项面露骇色。

    栗清圆沉静地点了点头,不无遗憾地补充,“只是对方……不喜欢小舅。人家后来有儿子的。”

    向项轻声地喊了句,作孽呀。

    栗清圆陪着向项入了店,再进了后院自己的房间,廊前,风光之下,艳阳是橙黄/色的。向项与圆圆商量的口吻,“乖乖,我今天鼓足勇气和你谈这个,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都过去了。那是你小舅自己的事,你不能再放在心上了,好不好?”

    栗清圆不置可否。向项看着着急,“即便你小舅活着,人家也不会和他有什么结果。这是不争的事实。”

    栗清圆开自己房间的窗户透气,再走到廊下,拧水龙头接水洗手洗脸,“我只想要个公道。既然对方无情小舅,看在那些年小舅资助他的份上,我想要回小舅的信。妈妈,我见过小舅写那些信时的伤神甚至痴心。既然对方全没有想过回应,能不能把小舅的心意还回来。”

    “圆圆!”

    “我知道,可是我没法不想。你自己都说,小舅当我是女儿,他活这一辈子,总要有一个知心人吧。妈妈,也许小舅临闭眼,都没寻到半个。”

    向项一时别开脸,偷偷抹起了眼泪。

    不等她们母女俩谈开,前头店里一阵摔摔打打的动静。

    向项同圆圆赶过去,却是店里一个老员工琴晓和已经分居在协商离婚的丈夫厮打了起来。

    还挂着丈夫名义的男人跑过来质问琴晓,那姘头多久了,合着我是个绿毛龟,全岛都知道了,就我最后一个,是吧!

    琴晓人生得漂亮、泼辣。吵起架来,两只手叉腰,丝毫阵仗不输的。口口声声他们已经分居了,有这个工夫来跟我拍桌子摔板凳的,先去检讨检讨自己吧。你能玩,我为什么不能。

    我都和你分居了,有分居协议的。而你,是实实在在婚内出轨了,拿家里的钱去嫖别人的婆娘。我倒要看看,是谁更不要脸。

    男人被琴晓激的,上来就要扭打。

    向项在岛上开店这许多年,没几把刷子,早被那些下了夜班来喝酒的混账皮料闹得屋顶都翻了。只见店里的老板娘一拍桌子,呵斥的口吻,喊人的喊人,吆喝报警的报警,谁敢动手,通通去派出所旮旯里蹲着去。要死了,没王法了。谁打坏我一样东西,都得给我按原价赔偿,耽误我开门做生意,我直接叫你收律师信的啊!

    男人及几个同伙,一边怵向项的话,一边也怵这彪悍老板娘的漂亮。再看着厨房后头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出来帮腔的架势,这才挽尊退缩起来,只恫吓琴晓出去说。

    向项继续上前对骂,上哪里去啊,她上着班的。有话等她下班,你们吃不吃饭,不吃请你出去,别影响我其他客人。

    厨房蒋师傅带着几个帮厨,人墙般地把几个男人轰了出去。

    琴晓这头被向项拎到后院去教训,这还没完,琴晓一时哭诉自己苦命,跟了这么个吃喝嫖赌的男人,她是铁了心要离婚的。今天她男人来闹,就是听说了她和别人来往的。

    向项这才得知,琴晓来往的那个对象是常来店里拿外卖的一个小师傅。比琴晓要小八岁,她知道不牢靠的。

    一面和项姐哭诉着,一面强调着自己命苦。

    再要跟项姐说什么的时候,琴晓才发现圆圆一直在边上听着呢。

    廊下一阵沉默。栗清圆也就识趣地走开了,说去前面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没等到栗清圆走远,她就听到了妈妈老高的声音,骂琴晓,你今年十五六啊,这种事,不想生孩子你不注意点!作死的!

    栗清圆当即明白了什么。也谨慎地算起自己的生理期来。

    她正从后院去前面店里,便听到收银处的一个姐姐在说外卖骑手一直没来取单,已经超时了,刚要去问项姐是要怎么弄的。

    栗清圆便主动请缨了,她去送。

    姐姐看着圆圆开着那么高规格的豪车去送这一单的盖浇饭,直笑话圆圆,人家客人看到要吓死特了。

    向项再从后面出来的时候,收银已经告诉老板娘,圆圆去送外卖了。

    向项无所谓地点点头。大家再从一波热闹里过渡到另一波热闹,问起老板娘,圆圆开的车是不是男朋友的啊。

    向项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大早的,到底哪里不对劲:

    圆圆开着冯镜衡的车子,一个人上岛。可是来了这么久,只字没提对方呢。

    *

    栗清圆对岛上的地形了如指掌。这单外卖的客人住在重熙寺边上的一家旅馆里,她送到的时候,客人骂得不行,说这都凉了,还怎么吃。

    栗清圆再三赔礼道歉,说今天店里有点忙,这一单确实延时了,平台赔偿的同时,她私下退还给客人这单的费用吧。

    “您觉得热一下可

    以吃的话,我就留下来。您实在觉得不能接受,我就拿走。”

    客人急着出门,索性得到赔偿,也就不再三追究了。

    把外卖往房间里一丢,下楼的时候看到这送外卖的美女开这样豪横的车,面露讥讽,“难怪这么不咸不淡,原来是富二代来体验生活的啊。”

    栗清圆当作没听见。然而,阖上车窗,坐在车里,她隔空控诉她的客人,“我哪里不咸不淡。我亲自上门来送单了呀,来道歉了呀。还想我怎么样呢!”

    回去的路上,栗清圆把车子开出了老手驰骋的意味。

    从重熙寺的中轴线一路向南,她很寻常地拐进了禹畴街,这里经年的僻静。那些烂漫破次元的三角梅早已花凋,驱车的人,头一回看见了这条街上唯一的老洋楼大门是敞开着的,许久许久。

    栗清圆鬼使神差地就这么泊停在洋楼的对面马路边。

    大概半个小时后,出来的是岛上的医护人员,落在最后的一个,却是盛稀。

    车里的人才要起步离开的,那单薄瘦削的少年敏锐地看到了她,颔首,径直走了过来:

    敲她的车窗,

    也端正地问好。

    栗清圆怔了怔,终究还是降下车窗,也问了他,“你是来见你父亲的?”

    盛稀孤僻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了?”

    “病了。”

    栗清圆听这话,心里木了很久。

    不时,洋楼里走出一个人,一身羸弱与病气,汪春申是想最后再关照盛稀几句,也要他至此不要再来了。然而,一出门口,便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车牌号码指向冯镜衡。

    门口的人,高而攒力地喊了声,“盛稀。”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拄杖走了过来,却不是关怀他的亲生儿子,而是低头看了眼车里的人。

    盛稀来A城没多少日子,他能见到的人就那么几个,汪春申甚至丝毫的犹豫都没有过,脱口而出的话,便是问车里的人,“你是向宗的外甥女,对不对?”

    “我见过你,在扬州个园。”

    二十年,恍如一弹指。

    栗清圆却没有及时接话,而是看着这副面容枯槁甚至一身腐败气息的大艺术家,想起那些灵气逼人、苍劲有力的留白丹青,都出自眼前这位胼手砥足之人的呕心沥血。

    失神的人,微微发木的心里,无端滋生出些荒芜的草。

    她知道这些荒芜便是那些年小舅最直观的感受,下一秒,荒芜烧成一片漫天的火红,残骸余烬真正的颜色是介于灰与白之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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