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影之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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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鲤生松了口气,侧过头看向疑惑的伏黑惠。

    他突然注意到伏黑惠的下颌有一道血痕,不认真看的话基本不会发现。

    “你还好吗,惠?”鲤生没敢直接去碰伤痕,手指贴在离创口一段距离后停下,蜷缩勾起,“我应该早点起来的……”

    伏黑惠也问了和他一

    ()    样的话:“你还好吗?”()

    “你脸很红。”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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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鲤生难以启齿的卡壳了。

    因为刚才在影子里羞愧了很久,一想到研一误会了什么内容,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与世长辞。

    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了,就和小说内容一样,小孩不要听!

    “……我的体质是这样的……嗯,不用管,我的脸有自己的心事。”

    “耳朵也很红。”

    “耳朵也很独立……”

    “还有——”

    “别说了,惠。”

    伏黑惠越问他越觉得丢脸,怎么说他也能勉强算是长辈,不光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搞出这些事之后还根本压不住表征。

    想着,鲤生又想捂脸了,他忘了自己还牵着伏黑惠的手,脸埋进去才发现这件事。

    没关系,反正都是短暂逃避现实,谁的手不是手呢?都能捂,都能藏!

    伏黑惠就这样看着泉鲤生把脸埋进了自己掌心。

    他能摸到对方的嘴唇抿着,还在抖,耳朵越来越红,没有要稍缓的迹象。

    从班主任办公室以后,这还是伏黑惠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泉鲤生。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稍微好点了。

    好很多。

    这边上演着鸵鸟与少年,另一边,禅院研一已经看完了第二篇。

    看完后,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从纸页移到看不见脸的青年身上,接着看向松弛着任凭鲤生埋脸的伏黑惠。

    少年的嘴角微微勾着。

    新的篇章有新的故事发展,顺便还补齐了一些人物设定。

    这也让看完之后的禅院研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伏黑惠,和他在禅院时候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个前辈……和禅院甚尔长得非常相似。

    乍一看是不像的,因为气质完全不一样。

    伏黑惠虽然也算是同龄人中很沉稳的类型,但说动手就动手的性格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来。

    那个人不会,禅院研一最后见到他是在街上,他们擦肩而过,男人就跟一具死去的尸体没什么区别。

    后来,听说男人真的变成了尸体。

    “小泉老师。”禅院研一选择了较为含蓄的方式询问,“主角最后会抛弃掉大学生吗?”

    泉鲤生这才悄悄从掌心露出一只眼睛。

    干净透亮的,少许的窘迫还没消失殆尽,因为谈论的是自己的创作,所以还生出了某种笃信。

    “不是抛弃哦。”他笑了笑,微微泛红的皮肤是生理表征,说出的话却全然代表着理性,“他只是决定承担一些后果,他应该去承担的后果。”

    “不然的话,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大学生,都太可怜了,不是吗?”

    ***

    【回到家,将延展着鹅黄色娇嫩花瓣的花束插入花瓶。

    手机还在持续作响,我不理会,在榻榻米中间的矮桌旁坐下。

    ()    体力劳作对我来说算是辛苦,疲惫袭来,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梦眠。

    我又淋了场雨。

    天气预报早早地预示了,雾霭沉沉,空气里是湿润却躁动的气味。

    这年我二十岁,因修学旅行去了有名的深山。到了这儿我才醒悟,这既不算修学,也称不上旅行。

    世间一切在我眼里都是高而宽的,但不会永远如此,二十岁才是刚刚摆脱了仰视的年纪,在大学我又勉强算得上出众,恰好是自知天赋又不知深浅的暧昧年岁。

    疲于与同学的交际,晚饭后,我避开寒暄,朝无人的地段走。

    认真地选了很久的位置——这儿的树木密而阴森,那儿的视野又太空,兜转了几个圈还是没找到心仪的地方。

    我开始生闷气。

    我自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权利,任谁满怀着期待却发现心意不能全都会火大,更何况我还支付了一笔价格不菲的金钱,足够我在大学挥霍上几个月。

    不该因为听说是静谧森林就欣然应约的,我有些后悔,这里虽然够静谧,但也诡异。

    粗壮的树干随着沉下的夜色愈发像是未经打磨的廉价棺柩,和腥湿的空气混成出朽木的沉疴气味。

    然后我看见了那个男人。

    上一秒还在发着牢骚,接着却破天荒地畏缩了。

    那个人背靠木柱坐在走廊边上,手腕搭着支起的膝盖,眼皮耷拉着,幽绿的虹膜被藏在暗影中。

    就这么简单的,我的视线被完全捕获。我尚未步入社会,不算老成,只看见了强健和狠蛮,只感受到连呼吸都要凝滞的压力。

    可他看起来明明快死了。

    这是很新鲜的体验,我像被剖开的石块一样僵在原地,石块没有五脏六腑,一分为二,左边那块盯着对方的脸,右边那块窥视灵魂。

    大学生哪懂什么是灵魂。

    雨淋下来的时候,密林是安静的,雨丝佯装为细针串联,穿刺叶片也穿刺不知死活的访客。

    但那些刻薄的东西落到在男人脸上却软和了起来。

    细针还在下。我感觉到皮开肉绽,又不肯离开,观赏着男人的死亡,看着水光淹没对方幽绿眼眸底的枯木,他也就在大雨里安静地溺毙。

    一切结束之后,密林依旧浸没在沉沉夜色里,我能嗅到更清晰的腐烂的味道,但只是一瞬。天气算是卖了个面子,没有彻底发作。

    我走到他身前,蹲下来。

    「你死掉了吗?」

    那个男人在棺柩旁看着我,视线仿佛命运的长绳,勒住了所有人的动脉,绳子的另外一头拴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嗯,死掉了。」他说。

    我看着他的脸,脖子,胸膛,手腕,手肘,小腿,脚踝。

    我还看着他紫青色的血管,突显的青筋,卑微又傲慢的斜睨。

    他好狼狈,像被扔下的狗。

    「然后又活过来了?」

    「嗯,然后又活过来了。」男人笑

    了。

    对,他总是死在我面前,又活过来。我在梦里想着。

    所以也不怪我认错人。

    每次我以为他已经是一具只会呼吸的尸体,打算转身离开,他都会拉住我,说出第一次见面时的那句「嗯,然后又活过来了」。

    不记得是怎么和他搅在一起的。等回过神,修学旅游已经结束,我回到大学,他俨然已经成为了我人生中的不测与无常。

    事后回想,也算正常。

    我为人随意,对自己和他人都一样,十分公平。对无人问津的死人肆意妄为则不用负责,我只需要在他再也活不过来的时候帮他寻一个安眠的好地方,再划算不过。

    他说想摸我的睫毛,我说可以。他说想吻我,我说可以。他脱下我的衣服,我说可以。

    他说你喜欢我吗?我有点为难,说,我不喜欢死人。

    然后男人又死了,死掉之后活过来摸我的睫毛,和我接吻,脱下我的衣服。

    越过他的侧脸,我看到了那朵鹅黄色的花,花瓣掉了一片,落在廉价的彩绘花瓶边。没有养分的骨架就会这样脆弱,我清楚,因为是我亲手从男人的眼眶中摘下的它。

    然后我从梦中惊醒了。

    他的儿子抹了抹嘴唇,也不生气我突然推开他这件事,好脾气地帮我合上松垮的浴衣。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声音有点茫然,「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那样的事情,你没做错什么。」我说。

    他的儿子又有点高兴了。

    我在二十岁的年纪遇到了他,他的儿子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了我。

    「有点冷。」我嘀咕着。

    看了眼日历,原来是冬至到了。

    今天是冬至的第二天,我从男人儿子手里要回了家中的钥匙,并告诉他我杀了人,是你的父亲。

    大学生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离开我家的时候略显狼狈,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天下起小雨,像针一样。

    ————————《冬至溢出的第九天》·第二天·泉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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