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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少让他们死得痛快,阿慈……”
她没有跌在地上,都极托住她,把她抱回床上,床榻柔软温暖,胥有容却极不安稳,皱着眉蜷缩着。都极站在榻边静静地看了片刻,忽道:“看好她。”
空中传来一声应是。
都极转身离开宫殿。
二十三年前,他的世界一日之间天翻地覆。囚禁在宗祠的十年里,阿慈不止是使他活下去的人,还是唯一一个同他说话、对他展现出善意的人。即使是在借着胥康之病而得以离开宗祠之后,她也是王宫中的唯一一个。所有知情的人闭口不言,不敢与他交流,胥昌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与他有所接触,胥康甚至不知道自己所患之病需要换血医治,只以为他是个生性冷淡体弱多病的小叔。唯有阿慈,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胥昌又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知道那背后的真相,所以还一直天真地向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叔释放善意。
胥昌杀了自己的亲父,自己倒是愿意给儿女做个好父亲。
但不管前因如何,他都珍惜这点善意。所以……
阿慈,你最好能够想明白。
……
阿慈沉在梦中。
她感觉到很冷,又很热,嘴唇干裂,喉咙像在冒烟,胃里火烧火燎的,可身上却冷得打摆子。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身下冷硬的石砖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可她已经虚弱得连支撑自己爬一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头也很疼,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眩晕。每一点声音都在她脑袋里放大成刺耳的杂音,像是用铁钉在脑子里钻出来的声音。她甚至恨不能就此死去,可是另一种情感却从她心底撕扯出来。想要活着,一定要活下去!
于是她勉励支撑起身体,手掌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疼得她想放弃,她太瘦了,瘦得好像只剩一层皮裹着骨头,骨头与冷硬的地面碰撞,关节被迫撑起虽然轻得可怕却已经令它难以负荷的体重。
阿慈想要放弃,就那么倒在地上吧,就算倒在地上的滋味,也比一定要爬起来的滋味要好受得多。
可这具像把骨架在蜡里浸过两次就提出来的身体还是爬着。她控制不了。
这不是她的梦。她只是附在这具身体上,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感受……和情绪。
她被迫在这种苦痛中爬起来,但不是站或坐起来,只是在爬,爬到她脑中那刺耳声音最大的地方,然后重新倒下去。
等到那冰冷的东西打到她嘴唇上后,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爬到这里。她听到的那声音,那是雨声,雨水从屋顶漏到这里,冻得她五脏六腑都快要凝固,可她得吞咽着,哪怕每一次吞咽喉咙都疼得像在咽粗砂。
她需要喝水,再不喝水,她会死的。
而他要活下去。
……
胥有容突然惊醒过来,她趴在床边,像连心肺都要呕出来一样吐着。泪水流到颤抖的手上,又湿又冷。
她梦到被关在老宗祠里,饥饿却并不是最难忍受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跟她交流,没有书籍、没有纸笔,门窗永远紧闭,连正午的光透进来都是昏暗的。她把每一块砖都数过了,连哪一块砖上有几道裂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感觉自己正在发疯。
后来,她已经不再数砖了。她开始数自己的骨头。她已经瘦到可以清晰地摸着自己数起自己身上的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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