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2/2)
台下是光鲜亮丽的年轻贵族，衣装革履，优雅从容。
温声细语评价讨论，怜悯同情的漂亮话下，是刻进骨子里的轻蔑。
她明明也是观看者。
台下的绅士们优雅欣赏着她的背影，嘈杂中间或夹杂几声极淡的嗤笑，无数道视线似乎要将她后脑灼烧成洞。
她分明也是舞台上，众所瞩目的拙劣的演员。
饥饿的野狗们还在疯抢，几乎忘掉自己的演员身份，打出了火气。
混乱离她只有两步。
一道身影突破围追堵截，飞了出来，又被人死死拽住脚腕，在疯狂地厮打怒骂中，被淹没在重重野狗的围堵中。
沈曦照低头，那块已经被团成一团，攥成石头模样的面包，骨碌碌滚过来。
撞到她鞋尖。
短暂寂静。
紧跟着爆发出哄堂大笑。
年轻的绅士们忘了体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撕毁了那层脆弱的皮囊，露出其下恶臭发黑的真面目。
沈曦照看了很久很久。
她弯腰，捡起那块又黑又硬，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的食物。
“吃下去！”有人吹口哨。
“食物送给你了，别客气！”
“快大声感谢诸位慷慨
() 的先生，请不要辜负我们的美意，快吃下去！”
“肮脏克尔兹人就该吃这样肮脏的东西！”
绅士虚伪的外表下，腐朽的味道熏得她眼睛发疼。
声音如潮水袭来，沈曦照被水淹没，巨大的水压压得她呼吸发窒，喘不上气。
嘘声、口哨声，合着满堂大笑，将她包裹在内，整个房间上空，只回荡着一个整齐的声音。
“吃下去！”
整个世界都在逼她，吃掉这块食物。
温柔优雅的伊丽莎白，是拯救她于苦难的天使。
她将她拉站起来，转身面对所有人，厉声喝止了这场闹剧。
嘘声和大笑戛然而止。
沈曦照侧首看她时，有一瞬觉得，她整个人简直会发光，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伊丽莎白毕竟身份尊贵，哪怕当时不是皇储，背后家族庞大的势力，仍然不是大多数贵族家的年轻人可以招惹得起的存在。
她挟着怒意，压着领头的指使者在她面前弯腰，亲自上门致歉。
替她扶正了差点被摧折的脊梁。
在帝都将近一年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倘若伊丽莎白想，那她会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天使。
她们的决裂，则始于伊丽莎白和下人说笑时，随口而出，轻蔑地一句：克尔兹人，那帮下等奴隶。
待伊丽莎白转身，与浑身僵硬的她对上视线，轻蔑的笑意瞬间凝固。
即使她诚挚向她道歉，她在小沈曦照心中，叠加了无数层滤镜的形象就此破碎。
伊丽莎白接近她，只是想得到克尔兹人的支持，为自己积累政治资本。
但她骨子里依旧流着帝都老牌贵族的血脉，与其他贵族一样，打心底瞧不起克尔兹人。
可克尔兹是沈曦照身上挥之不去的烙印，坐落在浪花声中的克尔兹城，像一座沉静安静的巨兽，守卫着井然有序的忙碌的港口。
这里是生养她的土地。
她踏步走过这座巨兽的脊梁，全副武装的守卫们抬起枪身，无声致敬，港口上笑容爽朗快活的水手们，一一向她脱帽致礼。
这些鲜活的，为了生活辛苦奔波劳碌的人们，是她的臣民、伙伴和家人，是她的骄傲，是沈家的无上荣耀。
她的尊严和责任感，都不容许她再与伊丽莎白相交下去。
伊丽莎白极力压制怒意，笑意也维持不下去了，冰冷问：“你一定要与我为敌吗？”
沈曦照尚未回答，突然听见激荡的水声，夹杂着小人鱼的惊呼。
她抬眼，一张牙齿尖利的鱼嘴直直朝她扑来。
【崽！小心！】
鱼眼猩红，狂躁愤怒，沈曦照本能摸枪，却摸了个空。
因为要下水，在下水之前，她已经将枪收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左手已经举到身前，光屏对面的伊丽莎白还在看着，她只能强行按捺下，想尝试控
水能力制敌的想法，一拳砸向鱼鳃。
鱼被她的力道砸飞出去，可它的鳞片边缘锋利，在沈曦照手上割开一道小口子。
——啪
鱼重重撞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扑腾，就被另一人死死踩住，又惊又怒，泄愤似的，狠狠踩了几脚。
鱼尾剧烈拍打地面，口中吐出带血的气泡，鱼唇微弱翕动，那双猩红的眼睛竭力向上，倒是还死死盯着沈曦照。
另一头的伊丽莎白，还没从突发状况中反应过来，盯着她手上的血痕：“怎么了？”
她看不到其他东西，隐私模式将除沈曦照之外的所有东西全部过滤，在她那边，只能看到她似乎突然突然遭受袭击，受伤后退的模样。
水缸里的食物今天出奇活泼，都跟发疯似的往外跳，沈曦照后退，看了眼光屏：“我这边有事儿，这里不安全，不适合您来。”
不等伊丽莎白再问，她已经挂掉通讯。
蔷薇庄园紧靠忒提丝海域，水里的变异种，可比陆地上多太多了。
伊丽莎白只要细细一想，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储有再多的心思，本质上还是惜命的人。她想要的权力地位，都要她活着才能拿到。
变异鱼一口尖牙反射寒光，交错的牙齿跟两排尖锐的钉子，看得人胆寒。
可想而知，如果扎进人体内，究竟能造成怎样可怖的致命伤害。
【之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今天是怎么了？变异鱼鱼一起发狂？】
沈曦照观察片刻水缸：【普通鱼没有这种反应，顶多是吓得躲起来，只有那些变异鱼有异动。】
人鱼蜕变需要能量，沈曦照自然而然想到各种变异种。比起人类的食物和普通鱼类，这些变异种体内储存的能量，甚至要超过人类肉.体的限制。
近来，她让人准备给人鱼的食物，多是体型不太大、能量波动较强的鱼类变异种。
人鱼吃人类的食物吃得欢快，但哪怕再撑，揉着鼓起的小肚子愁眉苦脸，最后也不忘再将这些难吃的变异种吃掉。
单从她的表现上来看，她确实需要这些变异种体内的能量。
人鱼似乎被她受伤的情况刺激到，加上变异种们的疯狂气氛感染，眼眸发红，这会儿仿佛也进入狂暴模式。
她直愣愣挡在人类面前，没了鱼尾，一膝盖顶下去，直接掰断桌腿。
长长一条桌腿在空中挥舞，甚至发出音爆声。她一通狂轰乱锤，每一下用力，都精准朝变异种们的脑壳砸去。
将所有胆敢跳过来的变异种，全都锤得口吐白沫，摔砸在地上，无力瘫软抽搐。
系统不由发出惊叹：【——哇，好一条暴躁鱼鱼！】
血肉模糊的鱼肉连带破碎的、钉子般的利齿，在人鱼大力地挥舞下溅射过来，涂抹在沈曦照面前的地面上。
她垂首，看了眼黏黏糊糊的鱼肉糜，白森森的牙齿快要被锤碎了。
人鱼脸上也被溅了些红红的脏东西
，眼神愤怒，像被揭了逆鳞，一根长棍舞得虎虎生威、杀气四溢。
坚固的实木包金属的桌腿，都被锤掉了木头外皮，此刻的她狂躁愤怒，哪儿还有半点窝在她怀里，黏黏糊糊撒娇求摸的乖巧无害？
【我觉得我们以前都看错她了，这条鱼哪怕不是幻想种，也肯定能在海里混的风生水起，把它放到岸上，反而是抑制了她的成长。】
沈曦照陷入沉默。
任谁看到自己天真可爱的鱼鱼，突然进化成为暴躁萝莉，还是全副武装、浑身上下挂满武器的那种。
现在恐怕都跟她一样，盯着这副颇有暴力美学的一幕，半晌移不开眼睛。
鱼鱼一人carry全场，没有一条变异种能越过她的防御，朝她护在身后的人类而来。
沈曦照已经摸到了光束枪，也只是在手里拿着，安静观战，毫无用武之地。
再坚硬的桌腿，也未必能抵过变异种牙齿啃一下的威力，聪明的鱼鱼才不与它们正面硬钢，只用力挥砸在下颌与颅骨的连接处，这通常是鱼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仅看一地凄惨的鱼鱼，就知道这个决定的明智之处。
【半点都看不出，人鱼的力量受到人类身体限制的模样。】
一人一统都陷入沉思。
良久，系统才说：【也或者是，人鱼第二阶段的蜕变已经开始了。哪怕在生理结构上，她是人类，可她终归不是人类，不用受到孱弱的人类肉.体，100的能量上限值限制。】
【在她适应了人类的躯体后，她的力量已经在逐步改造她的肉.体。】
不用去查看能量检测仪器的数值，单看沈曦照飞涨的同化进度，就能看出来这点。
沈曦照将光束枪收回，正要叫守卫们进来收拾，人鱼用桌腿挑开所有鱼鱼，顺势在每一条的脑壳上都用力补了一记。
她扔开桌腿，欢快扑了过来。
“沈沈，不怕！”
弥漫的血色褪去，人鱼蓝色的眼眸清澈柔和，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怀里乱拱，连脸上的脏东西都蹭了她一身。
“我会保护沈沈！”
人鱼语气骄傲，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一句话。
求夸夸！！！
“好棒。”
沈曦照揉了揉她的脑袋，指腹擦过她的脸颊，将脸上晕开的血渍擦掉。
人鱼乖乖任她动作，快乐的笑意快要从眼眸里溢出来，微微眯眼，幸福惬意地享受人类的照顾。
她趴在她肩头，陶醉地吸了口她身上的香味。
“沈沈，越来越香了嗷！”
她在她怀里欢快打滚，幸福到无以复加。
但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很快又严肃下来，人鱼皱着鼻头，一本正经的模样，颇有几分小孩子强行学大人的喜感。
她苦恼道：“这群坏鱼，现在还没到时间呢，怎么都想来和沈沈交尾，果然，还是得全锤死。”
沈曦照动作一顿。
刚才，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词，突然飘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