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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错,钟煜也有错。
错不分大小,只是越来越麻烦地勾缠在一起,像渐渐变成了一团再不能梳理的乱麻。
他还想到了钟煜很久以前告诉他的过往。
钟煜从来不会说伤口有多疼,也从来不会知道要去躲开至亲之人的一剑。
沈怀霜忽然埋首沉沉地叹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他又想,镜子碎了,再拼贴在一起,怎么拼都是四分五裂的。
碎了,就是碎了。
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沈怀霜额头上多了双手,轻轻拂了拂他。
“先生。”钟煜在沈怀霜背后唤了声。
沈怀霜睁开眼,他从钟煜腿上起来,没有等钟煜,只是沉默地下了马车,像是自投罗网般地跑回了笼子,再一次进入了文华殿。
他的身影飘荡,白衣如雪,却似雪光覆盖了一层阴影,没入了宫门之后。
庭院里的风大了,像把钟煜冻住了一样,冷意从骨髓,四肢百骸里爬上来。
那个人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只要他唤一声,就会立住脚跟,在前面回首等他。
事已至此,钟煜才真切体会到事情脱离掌控的失控感。饮鸩止渴,渴意消弭,毒性后知后觉泛了上来。
钟煜跟着沈怀霜回到了文华殿。
“这药烫不烫?”
“还有别的位置么?”
他蹲在地上,握过沈怀霜的手,在药箱里挑挑拣拣,选了半天的药,一边擦,一边问。
“先生,你好点了么?”
哪怕沈怀霜不回应他,他还是那么问着。
钟煜抬起头,望着沈怀霜的面庞,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沈怀霜别开眸子,他捂住额头,费力地摇了摇头,白衣宽松,白日吹够了冷风,嗓子难受起来。
室内焚烧着炭火,暖意涌上来,沈怀霜不管钟煜是不是要跟上来,从太师椅上起身。起身时,他难免牵连到伤处。各种位置的伤处。
沈怀霜在原地停顿了会儿。
这地方,他越走越冷。
沈怀霜拼命咳嗽起来,捂住口,咳嗽地像把浑身的寒气都逼出来,凉意藏在骨缝里,所到之处,都是无力的。
钟煜立在内殿与外殿的交接处,踌躇开口道:“我先进来了。”
沈怀霜换下那身薄衣,瞥了眼衣架上那件宽厚的大氅。
他更衣时,掌心伤口难免牵动,白衣褪下,皮肤暴露在空气里,他抖了起来。
没过多久,沈怀霜发现自己真的发病了。
他病得很重,凉意和热意交叠,口渴地极其厉害,勉强支撑身体起来。
钟煜掀帘走了进来,一见沈怀霜,又焦急地退出去。
屋外传来嘱咐声,又是叮叮当当一阵杯盏相撞声。他走了进来,手里捧了盏热茶,坐在沈怀霜床头,举着茶盏到他嘴边。
钟煜伸手,探在沈怀霜额上。
触及各自的温度,掌心冰冷,额头焦烫,沈怀霜生硬地朝后挪了一下。
钟煜缓缓放下手,劝道:“烧那么烫,我不看你喝药不放心,等你喝完药,我再走。”
他低头,又起身从药箱里拿来了换洗的伤药,轻轻放落在沈怀霜手上:“你别再生气了。”
说着说着,他心口苦涩之余,心跳陡然慢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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