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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伦说:“殿下,你就像一只寄居在母亲腹中的食血兽,不断吸食着她。起初,你虚弱,她倾其所有滋补你,后来,你变得强大,转头便不断吞噬她——
所谓炼胎,炼骨、炼血、炼肉,本意便是从血肉孕育之时,便强行催化、捶打,塑其身、强其血,此乃逆天之法。她明知生下你,自己便时日无多,却仍然还是在自己和你之间选了你。殿下,这便是你的母亲。”
“……”
魏弃忽的撤开扣住他的手,猛地别过脸去。
阎伦却仍继续近乎残忍地、代他“回忆”着那些本不该他知的过去:“所以你三个月大时,她已肚大如球,你在她的腹中兴风作浪,她几次七窍出血、被腹中胎儿压迫至断骨。生产那日,更是惨烈至令人目不忍视。生下你后,过了整整半年,她仍无法自如行走,每日下身血流如注……”
“这些,她都曾说给过你听么?”阎伦道,“如若没有,殿下又可否明白,她为何不说给你听?”
话音落地。
近乎窒息般的死寂在暗室中蔓延开。
许久,阎伦幽幽叹息一声,蹲下身来,从袖中掏出一颗丹药,递到魏弃嘴边。
“殿下,”他说,“吃吧,吃了才能活。”
“……”
“纵然痛苦,还是活下去吧,殿下。”
*
三日后。
丽嫔被指私通內侍、秽乱后宫,赐白绫而死。
皇后江氏却感念二人姐妹情深,不顾孕中体弱,在御前痛哭求情,天子动容,准允其保有全尸。
白事由皇后手下的兰芝姑姑一手主持。
有她在场,自然便也没人敢去检查:那条白绫的勒痕,究竟是在丽嫔死前还是死后,印上她纤细光洁的颈。
兰芝当着魏弃的面带走丽姬的尸身时,只同他说了一句话。
“娘娘托我转告殿下,希望地宫诸事,不会再有他人知晓,”这位曾给他编草蛐蛐的大宫女,声音温柔,轻抚着他的头,“否则,知晓者,死。殿下亦此生无缘得见丽嫔埋骨之地……愿殿下三思。”
当夜。
天子御笔一挥,九皇子魏炁,更名魏弃,居朝华宫,无要事不得出。
又七日。
太医院首席之一、皇后心腹阎伦暴毙——“暴毙”前夜,阎伦却冒雨潜入朝华宫,与魏弃见了最后一面。
“老叟活不过明日了。”
阎伦说:“皇后如今已容不下我。时间紧迫,老叟亦来不及为殿下炼制丹药。”
魏弃闻言,漫不经心地点头:“哦。”
殿中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这少年半夜被人吵醒,披发坐在床头,眼中却既无愤怒,亦无听闻面前人将死的悲伤或恐惧。
只有近乎空洞的冷漠。
于他人之生死,于自身之安危,皆是如此。
“老叟已年逾古稀,死不足惜。”
阎伦又道:“然则,若无外力压制,配以丹药内服。老叟死后,殿下身体恐不日便将失控,一切功亏一篑。”
闻言,魏弃沉默良久,问他:“别无它法?”
阎伦答:“功成者,翻遍古籍,前所未闻。”
“可功败垂成者却不少,”魏弃问,“所以,我会如何?”
“……”
“死,还是疯?”
他平静得仿佛在说旁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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