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你要凶一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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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棚下躲雨的百姓聊天。

    “还好赶上了,我听杜大叔说,这天气说下就下,看那乌云飘我头上来了,我给急的!”

    杜大叔就在不远处站着,闻言踮脚伸头,在一帮高壮汉子里找存在感,笑如洪钟。

    “我看天气一看一个准,满村的后生,哪个播种收割不来问问我?”

    江致微跟他学到了很多,会看云猜天气,准头嘛……不提也罢。

    “那是,前儿不是还打赌吗?您说今天中午下,一刻不差!”

    他是府中大少爷,又是有功名的秀才相公,初时管着琐事,照料他们生活,分发工钱,派活分粮。

    后来一日日的过来慰问,有什么困难都能跟他说。

    哪怕是想家了,想双亲想孩子了,他都愿意听。

    谁也没想到,正收割的忙乱时节,这锦衣玉食的书生郎,能顶着烈日酷暑,与他们共同下地,还说干活后再吃饭,真香。

    江致微承诺,小麦收割以后,他会安排一场祭礼。

    农田麦秸多,不宜四处点火。

    谁家要祭拜,先登记,他统计人数,安排时段进行,都能排上。

    香烛纸钱都有,祭品就自备了。

    现如今,农家祭拜的祭品都是自家饭食。

    摆过去,祭拜完了再拿回来吃。

    江知与回到农庄时,看见的就是欣欣向荣、又透着浓郁哀伤的氛围。

    江致微拉得下脸,放得下身段,也对自己够狠,自小连扫把都没拿过,现在能下田拿镰刀。

    人心难得,也易得。

    江知与做主事人很合格,保持了距离,又不失亲和,却为了威严不能跟他们打成一团。

    江致微误打误撞,间接帮他完成了最难的一步。

    兄弟俩有阵子没见,因忙碌,时间仿佛过得很快。也因成长,各自都多了几分沧桑。

    相顾无言,再看又笑。

    两人都觉得对方瘦了。

    江致微下田干农活,还是最忙的抢收,他累瘦了正常。

    弟弟回家一趟,原想他歇着,怎么也瘦了?

    他不由问:“姓谢的欺负你?”

    他讲话变得粗糙,江知与听不习惯,闻言只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

    来的路上,江知与想过了。

    告诉堂哥,固然会影响到他心情,可这件事太大,他跟小谢说了,不告诉堂哥,算什么?

    堂哥是家里重点培养的人才,父亲遇到事情,都会找他商量。

    他们碰个面,也再看看有无遗漏。

    小谢也说,想听听堂哥意见。

    两人约好一起吃晚饭,暂分两头。

    枫江百姓,分批祭拜,江致微不去打扰,在场外默默陪同。

    江知与让陈大河竖起木牌,搭棚子,做个公告栏。

    棚子可以大一点,做“背靠背”造型。

    长条木板分两边,都可以张贴红榜。

    说书先生他带了五个。

    江家请人,他们不敢不来。

    江家提供的“本子”,他们也不敢不说。

    翻开一看,发现是朝政相关,一个个吓得不轻。

    听说是传扬朝廷美名,安定枫江百姓的民心,他们又定心坐下。

    说书的都有一套技巧,把文绉绉的话,换成通俗易懂的大白话,还会适当添加情节,让故事变得煽情动人。

    来到农庄第一天,江知与不拘着他们,安排住所,提供餐食后,随他们闲逛去。

    今晚的农庄,哀声遍野。

    大片的小麦收割后,地里荒着。

    才下过一场大雨,各处泥泞。

    蛙鸣虫叫,挡不住呜呜咽咽的压抑哭声。

    遥望东边,那里火堆成片。

    火光照亮了那片区域,人影清晰可见。

    区域之外,还排着一条长龙。

    说登记了,都能排上,到时去叫他们。

    可没人在家里等,都早早来了。

    队列次序跟登记的不一样,不用农庄管事去调整,他们都默认了先来后到的顺序,静默不语。

    几个说书先生还看见队列里有人是被抬着来的。

    他们猜着是祭拜亲人。

    枫江县在东边,他们朝东而拜。

    这画面太过震撼,他们站在远处,遥望许久,久久无言。

    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害怕江家,也因为江家给的钱多。

    把朝廷赈灾的内容背下来,想到的是商人市侩,做一点好事就要传扬万里。还想着多记一些,以后给小辈读书科举用。

    此时此刻,他们心间犹如

    熬油。

    那种悲伤太过浓烈(),他们无法不动容。

    祭拜直到子时方散?[()]?『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火把连成长龙,到棚屋那边,火把熄灭,烛火亮起。今晚烛光长明。

    江知与忙中有序,公告栏在建造时,他先去巡场。

    看了酱油坊,检查了厂房进度,又去养鸡场转了转。最后去食品加工厂,看他们做的毛豆腐。

    他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开,族亲得知,手里有活没活的,都来找他。

    江知与再见他们,心中情绪平平。

    因不在乎了,应付起来简单松快,不论人家说什么,他都不气不急。

    族长家还来人叫他过去看看,说大酱晒得很难看。江知与也不去。

    “我是你们家的什么奴才下人吗?随便来个人,大晚上的就叫我过去?”

    他凶起来,族里长辈就得软下脾气哄。

    长辈的名头大,那长辈要不要养家糊口?

    说白了,江家氏族,没有根基。根基是江承海打下来的。

    京都的江承湖,都是他一手供出来的。

    来人讪讪赔笑,没一个讨着好。

    出了门,会怎么说,会怎么骂,江知与不管。

    他想,能在他面前乖乖的就好。

    子时,火堆渐熄,火龙升起,龙入棚屋,化作点点烛火。

    他也放下笔墨,暂时将“假账本”放一边。

    陈大河叫人上饭菜,江致微一身暑气,身上汗津津的。

    江知与给他准备了水洗脸洗手,饭菜是照着他的口味来,听陈管事说他最近爱吃鳝鱼丝,趁着时节未过,让人多加一道响油鳝丝。

    兄弟俩亲近,江知与也会疼人,吃饭间闲聊,只报喜不报忧。

    给镖局的年轻汉子集体说亲;

    大哥大嫂孵出小鸡了;

    豆制品的铺面清好了,掌柜和伙计照旧;

    ……

    再说说他后期要做什么。

    找说书的,两头讲故事;

    要贴红榜,给捐款人士排面;

    要贴银钱明细。每日工钱、食材、耗材支出,做到一针一线有都有账目;

    ……

    江致微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想的?”

    弟弟又进步了。

    江知与不贪功,“小谢想的。”

    江致微:“……”

    花花肠子真多。

    吃过饭,他一听家里变故,人懵成了个问号。

    “家要没了?你给大伯写信了吗?”

    江知与摇头。

    没写,怕赶不上,也怕半路被截,走漏了风声。

    此时的江承海,正在京都城外的空地休息,对家里的事一无所知。

    这次的镖很特殊,明着是送货,实际上“送人”。

    一个年岁跟小鱼差不多,长得白嫩秀美的小汉子。

    连个书童也没有。

    ()    出了丰州县,没走多远,他就接了人,一并换上了镖局武师服,把人盯得紧紧的。

    过一镇,就换条路。

    跟镖局的人分了又分,散了又散。他们的衣服也多变,贴合当地特色。

    现在就带了两个大铁缸,背着一袋子草药,加一兜子干粮、辣椒酱。假装是乡下收草药的小商人,带着“小药童”,去城里卖货换钱。

    王府管事说,这是要送去宫里的人。

    江承海一听就牙酸。

    都当上王爷了,还得给宫里送人?

    他想到小鱼差点被送给老太监当侍妾,顿生怜爱。

    一路走下来,就当带了个不懂事的熊儿子。孩子不听话……那就不听话吧。

    脚程适中。

    慢下来,江承海惦记着夫郎,怕他在京都受苦受难。

    快一点,又感觉急着送好孩子去狼窝,心里不好受。

    总算抵达城下,江承海仰头看一眼巍峨高耸的城门,生火搭铁杯,煮面条,配辣椒酱,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了。

    他今晚大方,辣椒酱大勺大勺的挖,活像要给程明送终。

    习惯性夸两句他家哥婿懂事,做的锅好用,做的辣椒酱好吃,就再次给程明磨耳朵。

    “你说你个大男人,长这么一张脸做什么?划两道口子,保管贵人瞧不上你,脸面能有性命重要?”

    叫程明的少年露出“又来了又来了”的嫌弃表情:“我说了很多次,我是自愿进宫当太监的,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江承海快人直语:“太监也得找对食……”

    程明:“……那你放我走,给我钱,我找个地方娶亲生子过安逸日子去。”

    这是不行的。

    江承海有家有小,心软是真的,该狠还得狠。

    他又一次看向城门。

    不知道阿晖还在不在京都。

    宋明晖不在京都了,和姜楚英走在返回丰州的路上。

    他五月里泡凉水三个时辰,怕病不了,他把冰盆的冰都倒进去了。

    成功拖延了数日,他也患上了咳疾。

    路上颠簸,咳嗽不停。

    抵达客栈,他连喝三杯热茶,才缓过劲儿。

    “不知海哥招的赘婿人品如何,现在他也离家了,小鱼性子软,怕应付不来。”

    姜楚英坐旁边,给他拿药丸,让他先吃药。

    “总归老三稳住了,也算喜事一件。家里的,你回去总能料理。”

    宋明晖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冷厉:“他可没有稳住,这次为了赈灾的事,他不想撕破脸罢了。不然我们还走不了。”

    要当人质的,看江承海选夫郎,还是选哥儿。

    他吃了药,心口凉丝丝的。

    一如他知道老三狗急跳墙,把五哥儿硬绑上花轿的心情一样。

    真狠啊。

    亲生孩子都舍得。

    江知与送到京都宅院的信

    ,是宋明晖拆的,姜楚英也看了。

    李家送了个女儿给“北方官爷”。

    老李头跟江老三,才该是一家人。

    “说起来,老李头那个妹妹怎么样了?”姜楚英问。

    她丈夫早逝,这些年重心在儿子身上。家务事多,还要防着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对别家的事知道得少,不像宋明晖,常在社交场上走。

    宋明晖摇头,“没嫁好。她越是不好,李家越是不解气,我们两家越不可能和解。”

    江老三最初定下的亲事,是老李头的妹妹,李雪芽。

    李家油料发家,油料主料是茶油,李雪芽以茶取名,在李家是千娇万宠的养大,早年在丰州,也颇有才名。

    当时江家的杂货铺小,镖局是当街的宅院,后院住了一大家子人。

    老三当时只是秀才,功名不高不低的,两家结亲,李家是赌,江家是高攀了。

    可江老三不讲道义,去一趟京都,恰好考上了。考上进士不回家,就地在京城成亲了。

    两家结亲的事,还在商量走礼,虽没过明路,当时有名有姓的媒人都知道。

    八字都对了,男人另娶了。

    江老三翻身做官,李家敢怒不敢言。

    后边江承海自知理亏,多有赔礼。两家稍有缓和,李雪芽也另找了个秀才嫁。

    坏就坏在江老三管不住嘴巴,这件事也跟他媳妇讲。

    两夫妻成亲都没回丰州,为这事,大张旗鼓的来,单独给李家下了帖子,可把她威风坏了。

    偏偏李雪芽的丈夫屡考不中,那次之后,一蹶不振,终日与酒作伴,前几年连秀才功名都没保住,成了白身。

    在返家途中的俩人,都想不到他们家与李家的恩怨,已经包不住火,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宋明晖现在只希望小鱼的夫婿是个良人。

    哪怕没出息呢。

    姜楚英安慰道:“也是个秀才,今年能去赶考,我们脚程快一点,在他动身赶考前见上一面,你也好安心。”

    姜楚英也想见见儿子。

    她守寡多年,照顾江致微的吃穿住行,头一次离开家里两个月,知道大哥会照顾着,可男人到底粗心。

    小鱼也成亲了,怕是顾不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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