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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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叶白年轻,资历不够,你就要一点点为他铺路。说!你为什么如此助他?!”

    姜循手腕被捏得剧痛无比。

    暮逊与江鹭不同,江鹭想逼问答案,暮逊却当真会下狠手。姜循面色发白,冷汗淋淋,可她从来不畏惧这些。水雾沾在睫毛上,她甚至在笑。

    姜循一字一句:“我当真是为了殿下好。”

    暮逊:“说谎。”

    姜循仰着头,目若火燃:“叶白本就有才,你为何一直不用?我对你忠心耿耿,为你做一件又一件的事,你当时如何与我约定的?你说与我共治,共登高台。

    “可你实际怎么做的?你猜忌我,因为我当年带叶白回东京,你便一直疑心我二人……你留阿娅在身边,我尚帮你遮掩。你扪心自问,你何曾见我和叶白往来过密?”

    暮逊:“那你为何一直推举他?!”

    姜循厉声:“因为其他人都与我爹脱不开干系,有事无事都更向着我爹。只有叶白是他在贫寒时,我亲手扶持的。他应报答我,应为你我大业添砖加瓦——而不是为你徒劳的猜忌,坏我们的大事。”

    暮逊呼吸急促。

    姜循颤巍巍伸手,忍着一腔恶心,抚摸他英俊面孔。她被他掐出痛意,但她偏强势,与他共忆往昔——

    “殿下,你不是答应过我吗?我做你的太子妃,我们一同掰倒我爹。我们有共同的仇人——我爹压制你,我爹为我下蛊,我们难道不应该同心协力吗?

    “难道还要在此互相猜忌吗?”

    --

    暮逊看着眼前的美人步步紧逼,心中生出一腔凌乱迷惘。些许怜惜,些许不安。

    是的。

    他和姜循有过誓言:那时姜循回到东京,来做他的太子妃。他本欲

    拿捏这未来太子妃,却想不到太子妃挽起手臂,让他看姜家种在她体内的蛊毒痕迹。

    暮逊去查过,他那老师姜明潮果真丧心病狂,为姜循种蛊,只为了留下姜循。姜芜做不了太子妃,姜家必须有一女愿意做,并且有能力做。

    暮逊得知姜循对姜家的恨意,听到姜循的哭诉:“姐姐一来,他便将我赶出门;遇到事了,他觉得姐姐柔软不堪,就又要逼我留下。我在他眼里,只是他求功名的踏脚板吗?”

    --

    两年来,姜循手臂上的蛊毒痕迹早已消失不见,暮逊数次凝望她白皙的手臂肌肤,都怀疑自己听到的姜循示弱,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位贵女如此强悍,如此疯狂,真的会博他怜爱?

    真正可爱的小娘子,应该是阿娅那样,应该没有这鳄鱼一样的眼泪。而今、而今——

    姜循再次在暮逊面前落泪。

    她不常落泪,她的每次落泪,才让人如滚油锅般,惶然焦灼。

    暮逊对她的情意本就若有若无,本就既爱她,又怕她,还要提防她。此时姜循的柔弱,顺了他心中大男人的那一面。

    暮逊松开了扣紧姜循手腕的力道,搂住她肩:“循循……”

    姜循抬眸,泪意挂睫,目光灼灼:“殿下,你必须先行一步,你绝不能和赵公共进退。即使你这次损失数员大将,但你会赢得名声。

    “殿下,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若不割掉身上的瘤毒,积重难返,他们会拖垮你!赵公必然也能想到这些,你要快于赵公!你快他一步,才能在官家面前压他一头。”

    暮逊目色沉沉,许久不语。

    姜循一字一句,语速飞快。暮逊如被流石击中,头晕目眩,趔趄后退。

    他跌坐在椅上,姜循步步逼迫,反抓住他的手:

    “殿下,选新的主考官吧!殿下,着开封府和大理寺查百官,早早去向官家禀报吧。我们没多少时间!”

    --

    张寂下马,进入一深巷。

    巷中空寂,无人声息。此地荒芜早已废弃多年,张寂追着江鹭进入此巷,江鹭却失去了踪迹。

    张寂小心翼翼走在巷中,突然感觉到寒意自身后来。他刷地出刀,刀背朝身后砍去。身后那人身手如魅武力甚猛,长剑出鞘——

    “砰!”

    刀剑相撞,砸出火星,二人各自退后半步。

    张寂凝望那立在巷中的江鹭,见江鹭袍袖纷飞人如美玉,垂脸俯眼宛如游历人间的纯白小神仙。然而方才一击之下,张寂便试出了他的实力,看出了他藏在光鲜下的晦暗。

    张寂冷声:“一月前夜闯开封府的人,果真是你。”

    ……不掩饰实力的江鹭,和那夜恶徒用的轻功一模一样。

    张寂再回忆自己在东宫试探江鹭武功的那次。张寂睫毛轻颤,道:“原来你师承南北,不只会用南刀,亦有一身威猛的北人武功路子。南康小世子怎么会北人的路子?”

    江鹭垂着眼

    :“与你何干?”

    张寂淡下眉目,缓缓说:“那么,是你杀了章淞?”

    江鹭一言不发。他目光仍沉寂,神色不快。昨夜的争执至此痕迹不消,他虽查明了叶白果真为青州刺史定罪之事,心中却一派憋屈。

    他凭什么要他人顶罪?何况操持那人……是叶白。

    张寂:“小世子为何不说话?敢做不敢当?当日在宫中杀猛虎的气概,世子是一分也无了?”

    江鹭嘲弄抬眼。

    江鹭淡声:“我有什么不敢认的。”

    他朝前走数步,目光淡而寂:“我杀章淞,杀便杀了。要我为章淞陪葬?你有这个本事吗?”

    张寂厉声:“那是一条人命!”

    江鹭:“他人的人命就不是人命,章淞就是?”

    张寂:“什么意思?”

    江鹭瞥他一眼,掉头便走。他武功高强,张寂却也不弱。身后劲风袭来,江鹭旋身躲闪,张寂手中拳落空,长刀再出:

    “江世子若说不清楚,今日便不得离开。”

    江鹭:“你写了折子,去朝堂上告我便是。”

    张寂:“你这样的权贵,不将人放在眼中。你今日想杀人,明日想放火,寻常人哪里能定你的罪?我这封折子即使送到案台上,我也知道他们会留而不发——你是南康世子,连太子都要交好你,我何德何能,得罪得起你?

    “但是被你杀害的人便是活该,被你不屑一顾的老人就活该不明不白?朝堂不会定你的罪,我今日却绝不放过你。”

    张寂缓缓抽刀:“世子,我敬你杀虎之举。可你若滥杀无辜,我必杀你。我留在此,本是要给世子一个机会——我不信世子尚且同情无名宫人,却对一个老人痛下杀手。”

    张寂目光寂凝:“我要一个答案!”

    江鹭目光幽静。

    江鹭不退了,他一步步朝前走。

    江鹭冷笑:“那就来吧。来!

    “你赢我三招,我就给你答案!”

    寒风瑟瑟,落叶飞花,江鹭步步逼上前。

    他目如寒冰,周身阴沉,与张寂对峙。他的一腔怒火要发泄,他亦需要与人动手,来平息自己因姜循而生起的嫉恨恼怒之情。

    他需要和张寂动手。

    他要拦住张寂及时去杜家,及时查明杜一平遇刺之事。

    杜一平今日必须遇刺,刺他的凶手可以找不到,但必须让人怀疑是杜一平弹劾的那些官员!杜一平必须倒下,主考官必须让出来,这一切都要顺着姜循的意思,要给叶白争取时间。

    叶白拿一个青州刺史来糊弄人,江鹭又岂要这个恩惠?

    他不用叶白做那些无用功。

    此事是他和姜循的合作,他和姜循的合作还没结束。姜循去宫中干她的事,他便在宫外拖住张寂——

    不能让太子知道章淞之死和江鹭有关,不能让太子见到张寂。不能让太子及时把这一切联系起来。

    ……只有

    姜循成功了,才可尘埃落定!

    --

    此时的内廷福宁殿,少女娇憨稚嫩的言语,正抚慰皇帝苍老的心。

    皇帝今日精神好,长乐公主暮灵竹坐于榻边,轻声细语地为皇帝读折子。暮灵竹读得磕磕绊绊,声音越来越轻……她是内帷女子,尚且听出这道奏折的严重,皇帝岂会不知?

    暮灵竹“啪”地合上折子。

    皇帝正在沉思,闻之垂眸:“怎么了?”

    暮灵竹结巴:“父皇,这上面的字,有些我不认识。咱们今日就不读了,等我读通了再念,好不好?”

    皇帝一怔,然后失笑,疲惫的眼尾皱纹深深:“只有你会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来宽慰朕了……那些臣子,却不懂啊。梁禄,你说,太子和赵铭和,怎么把朝堂治成了这个样子?”

    梁禄不知他主意,只好弓腰赔笑,努力为太子与赵铭和找些借口。

    皇帝若有所思:“……主考官危险了啊。”

    梁禄目有异色,皇帝一瞥,梁禄便低声:“杜一平遇刺了。”

    皇帝一愣,然后冷笑:“好啊,好啊!连主考官都敢杀了……他们当真好胆量!”

    皇帝气得咳嗽起来,暮灵竹和梁禄一起慌忙搀扶。皇帝喃喃:“杜一平不能死……春闱不能出错,得任新的主考官出来。朕要亲自写诏书,朕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继续杀人……”

    梁禄:“官家莫动怒,太子一定可以处置好此事……”

    皇帝却大脑空白。他不理朝事太久,此时气火震天,却想不起来一个可用的名字。皇帝脸色难看,梁禄怕他气倒,忙向小公主使眼色。

    谁知暮灵竹此时眨眼,若有所思。

    暮灵竹轻声:“父皇,儿臣知道一个好官——那天儿臣生辰时,他救了儿臣。儿臣是不是应报答他?”

    皇帝看去。

    暮灵竹从不对朝政发表意见,正如她所说,她字尚且认不全。她既没有未来嫂嫂姜循那样的气势,又没有好友杜嫣容那样的机敏多才,她唯一有的,大约便是如今这尚有几分作用的出身了……

    暮灵竹鼓起勇气,生平第一次向皇帝推举:“那人是开封府左厅推官,叶白叶郎君。”

    --

    东宫中,暮逊与姜循尚在僵持中。

    珠帘后的书阁外,叶白垂首而立,隐约听到里面那二人的争执——

    姜循:“下令吧殿下!”

    暮逊:“孤再考虑考虑。”

    时间推移,暮逊终下定决心要出门。在这时,宫人在外急急通报而来:“殿下,姜娘子!官家下旨,封了新的主考官——叶白叶郎君。”

    屋内暮逊眼神瞬变,朝后看姜循。姜循脱力一般地站直,揉着自己的手腕,唇角浮起一丝笑。

    暮逊走到门边,推开门,看到门外相候的叶白。叶白隔着珠帘,朝暮逊行礼;暮逊仓促停步,回头看身后留在书阁中的人。

    姜循心中虽诧异皇帝怎么知道叶白,面上仍

    轻轻笑:“恭喜殿下,与官家同心。官家必要嘉赏殿下……叶郎君就在门外呢。”

    姜循志得意满,款款朝门外走来,裙摆长曳垂袖如云。她浓艳的眉眼在暮逊眼中,如沾着毒的恶花般,让他退了一步。

    而姜循凝望他:“殿下,下令查封官署,开始处置百官吧。我们已失先手,再拖延下去,等赵公先出手,我们就输透了。”

    暮逊目中阴霾重重。

    半晌,他柔声:“多亏循循提醒。”

    --

    乱风吹叶,遍宫森寒。

    姜循出宫,留身后叶白和太子忙碌事务。她立在东宫月洞门前,微微勾唇:她早说过自己要让叶白入中书省,如今她已达成目的,何其尽兴。

    虽然后背出了一层汗,虽然双腿尚且发软,可是她何其开怀!

    姜循情绪激荡之下,不愿乘坐马车,而是撑伞出宫。风扫衣袂,步如仙子。她撑伞长行,在大殿丹墀前,遇到撑伞入宫的江鹭。

    他执伞而走,衣带飞扬,衣间袖摆有几抹斑驳血迹,几抹被刀劈出的破痕。但他面白如雪,目清如玉,行走端然间,何其风华。

    伞面微抬,二人目光微凝,又各自扭头。

    --

    在外城的深巷中,张寂半身是血,跌坐在地,靠着墙,仰望着天幕。

    他惨然捂脸,觉得自己宛如坐井观天,他到底在坚持什么又在追随什么呢?他拼了命才赢的三招,却又听到了些什么?

    他知道了章淞之恶,知道了凉城之屈。魑魅魍魉啊,人间如此污秽。

    凉城、凉城……太子要他查的贺家故土是凉城,章淞也从凉城来。为什么桩桩件件都和凉城有关?

    --

    宫道上,撑伞的二人擦肩而过。

    跟在姜循身后的玲珑悄悄转脸,偷看世子和姜循的身影。

    ……看世子的模样,世子也达成所愿了。

    江鹭和姜循昨夜吵得那么凶,隔着门,玲珑不敢去问。

    ……低头委屈抬头倔强。也许这便是情场失意,大业圆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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