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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白日里柳舒宜呕血的画面过于骇人, 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梦中, 她又见柳舒宜形容枯槁、呕血不止,鲜血染红衣襟、漫过床褥,整个梦境, 都被浸泡在一片血红中。
睡在外间的丹秋听到动静,掌灯过来, 点亮床榻旁边的玉勾云纹宫灯。
灯影儿亮满屋, 丹秋看清楚明玥惨白面容,手指一紧,差点儿攥不稳手中烛台,“怎得又做噩梦了, 不如明天找大夫来瞧瞧。”
楚明玥一手撑身, 另一只掌心按在心口, 尚在为梦中犹如实质的画面心悸。
窗外一道亮白银电穿透漆黑云层,凛冽划过天际,随之一声乍然雷响,兜着整个下午的雨点哗啦落下。
连绵的雨声里, 苍鹿山林海墨涛, 一条蜿蜒盘旋而上的跸道上, 照夜白四蹄如飞, 践飞一片水珠。
宣珩允身披桐油蒲葵斗篷以挡雨,冲破雨帘。
他双目炯熠,眸底燃烧着绝望又疯狂的愤怒。晚膳时侯得知楚明玥患了血痨之症,其不信此症无药可治,策马疾驰而去。
在铜元郡,他跑遍所有有声望的医馆,询遍每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夫,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血痨之症乃绝症。
怎么会呢?
他才刚从失去的绝望中重燃希望,刚准备要尽一切可能弥补她过往所受的委屈。
她不该死,该死的是他。
枉他自诩谋事之君,空有抱负于天下,却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他富有天下山川大泽,又穷到寻不来一味可供妻子消病续命的药。
这一次的痛苦远比看到冷棺里阖目长辞的容颜更痛苦难耐,世人都说剜心刮骨便是疼痛的极致,可这份痛远不及宣珩允心中所受煎熬之万一。
他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楚明玥的生命在他眼前一点点消磨殆尽,直至油尽灯枯。
她明亮如日、如月,怎么能形容黯淡殒落。
马蹄疾驰,冷凉的雨水砸落在他的脸上,而他攥紧缰绳,只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地方。
而那处亮灯的地方,半夏端来一碗安神汤,刚服侍楚明玥喝下,空气里尚残留着药香。
二人正宽慰劝说着待天亮就下山,一定要去亲眼看见柳舒宜无碍,郡主的心方能真的放下。
安神汤入腹,两鬓发出湿汗濡湿发根,楚明玥喉咙里仍有汤药味苦辣迟迟不消,她正欲再要一颗糖块含着解苦,殿外忽然响起一阵惊诧呼声。
下一息,殿门“怦”一声巨响,被大力撞开。
外殿值夜的宫婢尚未来得及惊呼出声,琉璃垂帘哗啦啦碰撞出碎响。
一个衣角淌水的人影径直闯入。
“陛下!”
“陛下!”
半夏和丹秋诧异挡在榻前,继而才想到行礼,二人屈膝潦草一拜,外殿的宫婢紧跟着追进来。
四个姑娘目光如火紧紧盯着来人。
宣珩允一身束袖素面玄色缎袍,冷肃站在那里,他两只手臂尽湿,衣袍下摆尚在淌水。脸上亦是湿漉漉一层水光,而被白玉冠半束的乌发凌乱松散。
他被大雨浇灌地狼狈,独独那双眸子猩红,直直凝视着楚明玥。
明艳的女子娇柔倚靠在榻上,亦是诧异不解。如藻长发拨到一边,散落胸前,月色诃衣半圆的衣领松松散着,裎出似雪肌肤,而两枚玲珑锁骨似玉勺横卧。
再往下,峰峦半隐。
宣珩允视线广落,将这一整幅画卷连带影绰烛光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