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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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八方:“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王妤又沉默了一会,说:“这种情况,我遇到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去北线防卫站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对母子。母亲觉得这世界太残酷,不愿让孩子面对,给他塑造了类似象牙塔的生活环境。那孩子十几二十岁了,没看过电视没听过广播,完全没见过外头的世界。在他的眼中岁月静好,天下和平,怪物只是童话书里的东西。”

    “这溺爱太病态了!”吕八方瞠目结舌,“爱孩子难道不该让他学会怎么生存吗!”

    “是的。她的精神有问题,自从她丈夫在她怀孕时去世了,就一直没好过。”王妤说,“另一次是我去了淮西,当地有个小城镇被一支私人的武装势力管控着。我们与他们和平交涉,但是发生了一点摩擦……”

    她停了半秒,跳过了这个部分:“总之,武装势力消失了。他们的领袖有些怪癖,豢养了很多小女孩小男孩,都是当地人‘失踪’的孩子。”

    她闭上眼,仍能回忆起孩子们不谙世事的眼神。

    他们从没被教导过任何常识和求生的技巧,他们只会取悦别人,只懂得躺在床上,发出夜莺一般的婉转呻吟。

    “畜生。”吕八方皱眉。

    “那个畜生死得很惨,被c4炸了个粉碎,糊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孩子们也被送去了福利院,接受教育。”王妤看了一眼紧盯着指南针的时渊,“我只是想说,什么怪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也是。”吕八方说,“也是啊。”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答案。”王妤又看了眼时渊,迷惑说,“不过,他干嘛一直把指南针捧在暖气前?在取暖?”

    时渊已经保持这个动作至少十分钟了,小心翼翼,半点不敢挪动,就连尾巴都僵在空中,跟中了定身咒一样。

    “哦,”吕八方有几分尴尬,“我不是在教他怎么看指南针么,下车前我说指南针是我下的蛋,马上要孵化了,让他帮忙守着,一定要保持温暖,不然我的蛋就死了。”

    他一贯话多没个正经,随口开玩笑。

    结果时渊被他吓得不行,举着指南针对着暖气,动也不敢动。

    王妤:“……”

    王妤扶额:“吕八方我看错你了,你竟然忍心骗他……”

    “我没想到他当真了,正常人哪里有信这个!”吕八方哭丧着脸,“我该怎么和他解释啊,这玩意真孵不出小吕八方!”

    “别解释了。”王妤拍拍他的肩,“我们就当你下了个蛋吧。”

    他们回到车上,时渊小心翼翼地把“蛋”还给吕八方,说:“它还没有孵出来。”

    王妤说:“别担心,这是一个笨蛋。笨蛋是这样子的,绝对不是你的问题。”

    吕八方:“……”

    时渊:?

    王妤心中感慨,打量他,说:“长得那么像恶魔,结果傻白甜,白费了能当反派的潜力。”

    时渊没大听明白。

    他还有太多事情不明白了。

    王妤和吕八方忙别的去了,他独自在车里,凑在车窗边偷偷观察人类。

    枪支弹药,补给物资,汽油柴油……车队准备出发,人们行色匆匆。

    时渊的目光停在一个背影上。

    那个男人的手背、脖子上长着鲜艳的羽毛,像鸟类,埋头捣鼓一个黑色机器。

    他也是怪物?也混进了人类中?

    时渊的尾巴弯出了一个问号,又有看见同类的欣喜。

    机器被调试好了,扩音器朝向东南方。男人摁下按钮,它发出人耳听不见的高频声波,极远处,一直尾随车队的感染鸟群惊飞,在噪音中散去。

    下一秒男人转头,恰好和时渊对视。

    目光坚毅而理智,或许还有对鸟群的憎恶。

    他绝不是怪物。

    时渊缩回了脑袋。

    ——这里确确实实,只有他一个异类。

    他觉得自己可能、或许、大概就是反派。

    一只混进了人群、马上要去城市的小怪物。

    但那又怎么样呢?

    怪物是很执着的,巨鸟喜欢亮晶晶的石头,堆满巢穴,蘑菇唱一整晚的歌,只为诱捕一只好奇的猎物来敲骨吸髓,感染狼群为领地厮杀,血流干了都不停下。时渊对这些通通没兴趣,他只是想找到他的人类而已。

    手机不会用可以学,地图不会看可以练,只要一遍遍观察人类,总能学会他们的言行举止,学会他们的一切。

    人们还在忙碌,时渊拿出手机,按照吕八方教他的方式缓慢操作。

    隔了一会,他还是没大弄懂,抱着尾巴睡着了。

    车队重新启动,驶向荒原。

    不久之后,天亮了。

    荒原的天空总有绮丽色泽。以靛青为幕布,浓郁的蓝与紫交织、扭曲,轰轰烈烈地铺开,令人想到水上斑斓的油。暗淡的大地上死气沉沉,树木枯死了,野草乱糟糟。唯一的暖色调在狂风与朝阳升起之处,一抹艳红把大地染成血海。

    吕八方和司机换了班,继续开车,王妤啃着干面包。

    时渊也醒了,带着困意眺望远方。

    他套着某位战士的衣服,松松垮垮,戴着一条狼牙吊坠,脖颈到肩背在晨光中有优美的线条,犹如艺术品。

    ——时渊长得很好看。

    仿佛得了上天偏爱,一副皮囊无可挑剔,眼眸明亮,眉梢乌黑,泥泞和碎草盖不住皮肤象牙般的光泽,是在这粗蛮的荒原上、在这艰难的时代中,他人也会记住的那种漂亮。

    时渊没意识到,哪怕有异于常人的外表,他照样吸引了众多的目光。玫瑰带刺,也总有人想碰一碰。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王妤轻叹一口气。

    这漂亮放任何人身上都是纵火而不自知,胜过万千石榴裙、西装裤,如果配上玲珑心思,那可真是锋利如刃,足以杀人于无形。

    但放在傻乎乎的时渊身上,它太过柔软了,连那点刺儿都是虚张声势。

    无知而柔软的漂亮是灾难,没有例外。

    “时渊。”王妤喊了一声。

    时渊回头看她。

    王妤说:“这个世界是很危险的,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噢……”时渊当然知道这一点,纠结道,“我在努力学了。”

    “让我来教你一些吧。”王妤说,她深吸了口气,“要说的东西太多,有点不知道从哪讲起……不过,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吧,你知道什么是‘深渊’么?”

    时渊:“……”

    时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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