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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池垂眸道:“您又何必百步笑五十步呢?”
朱厚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方冷笑道:“你的心就像刺梨一样。”
月池偏头看向他:“心坚至少刺伤得是别人。”
朱厚照讥诮道:“朕不是说这个,旁人的心是木桃,心尖只有一处,可你的心却是刺梨,尖尖上站满了人!”
月池道:“……”
她默了默,果断转移话题:“维稳并非易事。单靠换人,无法巩固政局。今日贤达登高位,明日贤达复沉沦。北山道者的故事,您可还记得?”
朱厚照在提及《龟策列传》时,尚要思索一下方能想起,可这一提北山道者,他却能立刻回忆得分毫不差:“就是那个靠隐身术入夜去咳咳的那个?”
“……您真是好记性。”月池赞后道,“得道高人如无制约,亦会做出悖伦之事,何况名利场中的俗人。”
朱厚照斩钉截铁道:“那便以法治人。现下,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此言端得是威风凛凛,掷地有声。月池却轻轻一笑:“可法一旦成型,不仅制下,还会克上。”
朱厚照一愣,月池悠悠道:“天子的权威,要想转化为成型的法度,首要的条件是,天子须得要以身作则。您必须自己跳进制度的笼子里,这笼子才能网住别人。您还记得吗?太祖爷为整顿吏治,杀了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就因他违反《茶马法》,贪污腐败。当然,大义灭亲对您来说,不是难事,可要是您自己也事事束手束脚,也能忍得下吗?”
她以为拿住了他的七寸,可他却回道:“朕能忍。”
朱厚照望着她,眼中隐隐有笑意:“早在出征前后,朕已然忍过多时了。以权压人是霸道,霸道非长久之道。唯有以论导人,以理服人,以规制人,才能真正将君命变成天理。阿越,你明白吗?”
月池端的是大吃一惊。她迄今还记得,他初登基时,在她面前不屑道:“挂得是儒家的羊头,谁知卖得是哪里的狗肉。”
当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现下他的想法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逆转。他不再企图使用权势,直接将臣下变为提线木偶,而是采取了更高明、更深刻的举措。他已经找了儒家思想的最佳使用办法,他要将君命化为正义,将服从化为天职。为了实现这一点,他甚至可以不再追求肆意妄为,而是情愿内敛,以追求更长远的利益。
这是非常可怕的。他已处于权力之巅,无人制衡。在此境地下,还能自控之人,不是超凡的圣人,就是英毅的雄主。
朱厚照伸出手在月池面前晃了晃:“怎么,被吓傻了?”
月池回过神,良久方道:“您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听您说出这样的话。我还以为,您会折腾到龙驭上宾的那一天。”
朱厚照忿忿道:“你就是这么看我吗?”
月池真心实意地叹道:“我们毕竟有三年多没见了。”三年的时光,足以让熟悉变得陌生,稳固变得失控。
月池抚触着紫檀案几,拿起一块点心,轻咬了一口,扯了扯嘴角:“只有这点心,滋味倒是一样好。”
阳光又一次透过窗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发梢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身影笼罩在一圈一圈的光晕中。她又一次坐在他的身边,静好如梦境一样。朱厚照静默片刻方道:“那比起你的手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