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1/2)
群青隔着香炉的烟雾,听吕妃与陆华亭对话。
原本她也不想仔细听,奈何吕妃神色激动。言语之间,责怪燕王府查抄东鹰坊,没有先行通知,以至吕万户侯损失惨重。
“本宫就这一个弟弟,不瞒你说,他将先前攒下的全部家业都投进去了,如今还需本宫接济。前些日子母亲来信说,他整日拿根麻绳,闹着要上吊。”
陆华亭说:“大宸禁赌是早有的事,吕万户侯人没事已是幸运,宋问可是连命都没了。”
吕妃见他不为所动,神色转冷:“不会是眼看着燕王起势,便想丢开本宫了吧。陆长史聪敏远胜常人,先前给本宫百般好处,设一局全部查抄回去又有很难?”
群青心想,这却是冤枉陆华亭了。果然听他道:“臣并无此意,查抄所得在国库,娘娘不信,可以与圣人核对。”
“难道你一句‘没有’,这事就这样算了?”吕妃道,“本宫帮衬长史这么多,却是倒赔钱,早知如此,当初不如选太子。”
吕妃视财如命,陆华亭听她话中之意,是绝不肯就此罢休,远远瞥了群青一眼,道:“娘娘想要补偿,提条件吧。”
吕妃道:“把长安西郊那块地也让给吕万户侯。”
陆华亭从茶盏后抬眼,双眸黝黑,似想冷笑:“娘娘,那是某买下的地。”
吕妃却是寸步不让:“上面若无燕王的府兵,本宫也不来与你商量。吕万户侯看上那块地许久了,若能买下置产,再翻卖给富商,三两年也就回本了。”
陆华亭道:“娘娘的胃口太大,别的都可以商量,若是此地,免谈。”
“本宫偏就要这块地。”两人谈得剑拔弩张,吕妃笑中透出冷冷的狠意,“长史可别忘了,本宫手中还有你的密折。圣人宠爱,东宫尊重,也不是偏要扶持燕王。要为友还是要为敌,回去叫燕王好好考虑一下吧。”
气氛降至冰点。吕妃叫银子送客,送走了陆华亭,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
见群青站在一旁,吕妃心念微转,招她过来:“群典仪,你听见了。燕王府这个长史,智计多谋,睚眦必报。本宫不是信不过太子,只怕陆华亭不肯罢休,你若能对付得了他,还愁本宫不重用你吗。”
说着,以眼神示意她向窗下的贵妃榻上看:“见面礼忘记给典仪,还请你自取。”
利诱拉拢,群青并不意外,让她吃惊的是,那贵妃榻上摊开堆放着许多金锭,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吕妃赤足蜷缩在狐毛薄毯中,足金耳坠与红唇,将一张淳朴的脸装点得粲然生辉:“本宫与弟弟是穷苦怕了的,喜欢拥金而睡,难得圣人宽容本宫这小性。”
先前吕妃带着宸明帝在寝殿内摔碗,便让群青留有深刻的印象。想来放纵到了极点,在帝王眼中便成自在率性。
群青走过去,见地上有只敞口的木箱,她顺手提起来。将榻上的金锭一枚一枚全部捡进木箱内,还没收手的
打算,还将地上掉落的一枚捡了起来。
见她将金锭拿光,连箱子都不放过,吕妃的神色微僵。这一箱金锭沉重无比,寻常得两个宫女用力抬起,群青体格纤瘦,竟能轻松抱在怀中。
群青看了眼箱中金锭,又想想李玹的赏赐,这笔丰厚的钱财,总算让她获得了少许慰藉。
群青平静抬眼,似浑然未见吕妃难看的脸色:“娘娘,拿多少钱,做多少事。对付陆华亭,对臣来说轻而易举。”
她接着道:“燕王府本就不富裕,一块地他们也得咬咬牙,对太子却不算什么。”
“娘娘若是只考虑如何与燕王府拆伙,只消让吕万户侯休沐时候请陆长史进府上喝杯茶谈判,再无意间将口风透露给圣人即可。圣人忌惮皇子与后妃外戚结交,对太子尚能容忍,对燕王便忍不了了,敲山震虎,圣人罚陆华亭三月俸不是问题。”
“陆长史若怕连累燕王,日后定然会主动与娘娘保持距离。”
吕妃打量她两眼,饮了口茶:“你去忙吧,本宫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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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找个由头离开吕妃宫殿,没走多远便揪出了藏在树后的狷素:“你家长史在哪?”
狷素分花拂叶,将她引到一座阁子中。此庙用于收藏经卷,满是旧书霉味,群青穿过排排木架,看见了靠在书架上的陆华亭,苍白的阳光照在他面孔上,似将破败的藏经阁都映亮几分。
群青直接道:“文书。”
陆华亭道:“册录是参与秋狩的名单,那页手抄纸,乃是兵部官员所写,秋狩所用箭,是兵部所铸,是以单独备注。”
群青不等他说完便道:“给我,我自己看。”
陆华亭却唇畔含笑,仔细打量她:“前几日还昏睡不醒,如今又是精神百倍,娘子如何做到的?”
群青抬眼望他:“事未做完,强逼自己一把,也就清醒了。”
“你我在叙州所议之事,娘子可是一见太子就忘了?”
他的语气平静有礼,但意有所指。群青转而盯着木架:“长史搞清楚,我只说暂不杀李焕,不是愿意看燕王上位。太子继位,是明正言顺,温仁之君又有何不好?长史若要与上一世一般行夺位之事,我可没说不加阻拦。”
“那其他的事便是记得了。”陆华亭听罢,竟没有反驳。
群青语气冷而诚恳:“孟相与赵王之事,需要循序渐进,我先立足比较重要。”
陆华亭靠在架子上:“帮太子争取吕妃重要,某的事便要某自己先做。”
“长史自己做得不是很好吗?”群青素手推回突出的经卷,“还是说,放鱼归大海,你不信我?”
陆华亭道:“某帮娘子脱险,却未讨要任何信物,确实有些后悔。娘子上次给我看的羊头香囊,可否再给某看看。”
群青猛地抬睫,目如冷刃:“那是我家人遗物,便如长史阿娘的桂花糖,岂能随便给人。”
陆华亭闻言神情不变,竟从袖中取出一物,倾身塞进
群青袖中:“为何不行?母亲去前缝制了数袋,本是给舍妹的,舍妹福薄。某与娘子不同,既要血债血偿,便不徒劳留恋。”
摸到袖中之物,是一袋满满当当的桂花糖,群青怔住,陆华亭的影子已离开,望着她,却再不提交换的事。
群青道:“吕妃摇摆不定,又贪婪无度,当日长史拿钱收买吕妃,她的胃口越来越大,终究是养虎成患,得罪了她,必有后患。”
陆华亭玉白的脸上还是那副放松的表情,眉梢都没动一下。群青怀疑此人到底会不会害怕,不由看了他一眼。
陆华亭也看了她一眼,黑眸坦然明亮:“都跟娘子说了,某走夜路习惯了。”
陆华亭行事极端,话已至此,她不再说什么。偏在此时,听到吵闹声,似有侍卫闯进这处书阁,这在以往是未有的事,两人俱是一怔。
群青转身遁走,陆华亭忽地抓住她的披帛,不顾她挣扎,缠绕几圈系在书架上。群青头生热汗,反手震断披帛,还是怒气难消,反身扯过陆华亭的衣领。
群青微微分神,幸好那侍卫又出去了。
再将目光移过来,陆华亭那张明丽的脸近在咫尺。随即群青听到刺啦声响,这布衣的衣领应是脱线了。
陆华亭垂睫,又抬起眼:“娘子这次不拿针线来缝?”
群青放开他,冷道:“已不是宫女,谁还随身带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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