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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房与东、西厢房皆是?门窗紧闭,一砖一瓦虽然整洁,却不见半分人气。  唯有光影昏暗的?倒座间门窗敞开,门前拥挤摆挂着一些白事用具。  “这屋子是?赁来的??还只赁了倒座三间?”容淖蹙眉问起。  嘠珞点头,往倒座间看了一眼,确定老夫人正守在炉子前扇风,这才凑到容淖耳边压着嗓子回?道。  “其实这座宅子原本是?纳喇氏族产,分家时给?了老大人,贵人便是?在此处长?大的?。老大人醉心诗书,不通世情,以监生入仕后官阶一直停滞不前,至辞世时仍只是?个八品笔帖式。好在朝廷恩养满人,日子倒也过?得去。”  “直到后来家中少爷年?岁日长?,秉性顽劣,老大人无力管教,决定送他去国子监求学。纳喇氏族中子弟佼佼,少爷排不上族中荫监的?名?额,老大人只得卖掉唯一值价的?宅子送他走纳捐路子。幸而遇上一个好买家,愿意把宅子赁出一部分,老大人一家也就免了颠簸搬迁之苦,只是?由正房搬到了倒座间。”  “少爷?”容淖讶然,“我额娘还有个嫡亲兄弟,为何先?前没听你提过??”  “一母同胞的?,好像比贵人小了七八岁吧。”嘠珞道,“奴才也没见过?这位少爷,只是?听说他桀骜古怪得很。十几年?前打?伤了国子监掌学规的?七品监丞,漏夜出逃,此后音信全无。”  “有说他隐姓埋名?出关当了游侠儿;也有说他因平时树敌颇多,得罪了国子监里的?权贵送了命;还有更离谱的?说老大人恨铁不成?钢,为了避祸,怒而杀子的?。  反正众说纷纭,老夫人从不提起他,只当没他这个人,甚至不肯在老大人碑上落他的?名?,这些消息全是?奴才从胡同口那?些老人嘴里打?听来的?。”  容淖听得直皱眉,竟有些无言评说这一家子……  正好老夫人颤颤巍巍捧着托盘过?来了,分明?只是?小半刻钟未见,她身上行将就木的?衰老气息似乎更浓了。唯剩藏在黢皱眼角下的?那?道红,能证明?她其实不似面上腐朽。  容淖盯着香茶注入瓷盅,颔首致谢过?后,请老夫人对面落座,一时相顾无言。  以她的?性情,莫说主动抚慰一个‘陌生人’的?丧夫之痛,甚至连一句外?祖母都难以出口。  静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嘠珞识趣退到一旁。  老夫人盯着容淖看了许久,率先?打?破安静,“您叫什么名?字。”  “姬兰。”容淖用满语回?过?,想了想,又干巴巴补充道,“您不必如此客气。”  “姬兰。”老夫人反复念叨几遍这个名?字,咳嗽几声,面上浮起怅然之色,“听说宫中早开始学汉人给?孩子排字辈取名?了,这个满语名?字是?乳名?吧,她取的??”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通贵人。  容淖心头一跳,按这个话头下去,老夫人该问通贵人境况了。  而事实是?,老夫人根本没等她的?回?答,自顾继续说道。  “她阿玛没有满族儿郎的?英勇,不爱骑射,反倒像那?些汉人酸腐一样醉心诗书。生平最是?敬佩同族那?位‘身在高门广厦,常有山泽鱼鸟之思’的?楞伽山人,却没有楞伽山人那?般生于富贵,才禄双全的?命数……”  老夫人怔忡一愣,须臾间转了话头,又绕回?通贵人身上。  “她是?头生女,她阿玛见她小小一团,唯恐出了意外?,主动舍弃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好名?字,取了个粗俗乳名?盼着好养活。”  后来她长?大些,知道美丑,便闹着改名?。她阿玛在许多满汉小姑娘名?字里挑挑捡捡,定不下主意,最终由我选中了姬兰这个名?字。”  “姬兰——意为河流急转弯处激起来的?水花。望她柔净如上善之水,又不失活泼锐气,柔字藏矛。”  “多好的?名?字,可她不喜欢,嫌不够响亮,吵着闹着给?自己取了个隐喻凤凰的?名?。她阿玛视她为掌中珠,闻之当即拍手称好,还赞女儿好志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曾想,她在宫中兜转几年?,竟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姬兰。”  老夫人声音越来越低,后面几不可闻,消弭在风摇蔷薇阵阵香中。  容淖也不打?断,耐心听着。  “人老了没个新鲜见识,嘴痒时只能讲两句古,平白耽误了你的?功夫。”老夫人并未在回?忆里深陷太久,一盏清茶冲淡思绪,整个人再度归于平静,瘦骨嶙峋的?手撑住石桌僵硬站起,示意容淖。  “你今日私下前来是?为了替你额娘尽一份孝吧。请随我来,我带你去给?他上炷香,完了你好早些回?去。”  容淖下意识扶了一把颤颤巍巍的?老夫人,两人相携慢悠悠朝倒座间的?正房去。  六月底的?暑热天,容淖甫一跨进倒座间的?门,便被扑面而来的?阴冷霉气激得背心泛凉。常年?蜗居在这般潮湿昏暗的?住所,难怪老夫人一身腐朽之气。  老夫人似乎察觉出了容淖的?不适,并未请她入座,自己径直去香案前点香。  容淖趁机打?量起屋内,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极为简单的?桌椅陈设还脱了漆,靠墙那?面木料颜色明?显更深,应是?常年?潮湿所致。  唯一称得上齐整的?,只有柱上那?幅裱装精细的?字,似乎也有些年?岁了,上书——士生则桑弧蓬矢,射乎四方。  落款加印都是?老大人的?手笔。  老夫人把点燃的?香递给?容淖,等她揖首后便立刻把人带了出去。  “我该回?了。”容淖踩着阶上半干的?青苔,斟酌道,“您可有什么想问我的??”  从两人相见开始,老夫人话里话外?全是?通贵人,足见其牵挂爱女之心。却又始终冷静自持没道一句想念,更不问及通贵人经年?境遇。  老夫人外?表看似与街上垂暮老妪一般无二?,可实际上耳聪目明?,否则也不可能早早看穿嘠珞的?伪装,还作若无其事状,安然以待她上门来。  在容淖看来,面对这样一位老者,瞒她等于熬她。  “能有什么好问的?,我猜无外?乎是?她在宫中犯了错再加之没争出头,自觉无颜面对家中,索性断了联系。”老夫人尖锐得不像在说自家女儿自家事,“我比你更清楚她从根子里带来的?没担当,这一家子男男女女皆是?如此,都随他们老子。”  容淖一时无言以对,就她所知判断,这一家的?儿女确实都随了父亲,骨子里少了份担当。  方才她在屋中所见那?幅‘士生则桑弧蓬矢,射乎四方’乃唐时李白的?词。  大意为古来男子初生,家人以桑木作弓,蓬梗为矢,射向天地四方,意为男儿高志在于四方。  老大人既写?下这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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