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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才会?散宴。  在容淖悄悄打完第五个哈欠抬起头?时,看见对面的多罗特汗在朝她举杯。  容淖一愣,也端起酒杯示意。  “布和,你也敬公主一杯。”多罗特汗声音不高?不低,提醒隔座穿戴厚重?的年轻男子。  世子布和闷声,依言行事。  容淖这才看清他的脸,昨夜他登台时,隔得太远,容淖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不算多出众的相貌,甚至不太像蒙古人的相貌,观其神态更?像境遇困苦不得志的穷酸书生,眉宇藏愁,双目涣散。  多罗特汗在旁说道,“布和生性木讷,不会?与女子相处,还请公主宽宥。说起来,若他母亲在此处就好了,还可与公主详细介绍一番我?们多罗特部,日后大家相处起来也更?融洽。”  听多罗特汗在这种?宴上?主动?提起布和母亲敖登哈敦,容淖直觉这人憋着坏,她隐晦望向皇帝,以目询问应当如何处置,毕竟双方和谈尚未成功,得谨慎对待,轻不得重?不得。  皇帝自顾饮酒,恍若未闻。  容淖挑眉,心底有?数了。  果不其然,与布和同坐一席的魁梧男子开?口接了多罗特汗的茬,假意劝阻,“父汗真是饮多了,开?始说醉话。公主金枝玉叶,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岂是那位能沾染的,快别说了。”  听称呼,这人应该正是多罗特汗一直想扶上?世子之位的亲儿子巴依尔。  父子两一唱一和跟演双簧似的,多罗特汗似对巴依尔的劝阻十分不满,高?声嚷道,引来宴上?众人侧目看热闹。  “嘿你还管起你老子来了,话都不让多说。本来嘛,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老子这话全是道理。大家早晚是一家人,公主,布和母亲曾被准噶尔部人掳走,六甲而返,你可曾听过??”  “略有?耳闻。”容淖淡淡颔首。  余光扫见布和麻木平静的脸。  好像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任何试图阻止从多罗特汗父子的举动?,不知是逆来顺受惯了还是真的毫不在意。  多罗特汗捋了一把大胡子,眼?神晦暗。  据他方才观察六公主对札萨克图汗父女两的态度,确定这六公主十分自矜皇女身份,性情更?不如面上?柔弱平和,甚至可以说恣意轻狂。  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被人当众点破未来婆母是个破|鞋,怎能不气,怎能不恼。  他就是要刺这位公主的逆鳞,惹她跳脚。一旦她当众闹开?,皇帝脸上?挂不住,肯定会?重?新?考虑布和是否合适尚主。  说到底皇帝想和亲的是多罗特部世子,并非布和本人。  多罗特部王族又不止布和一个适婚男丁,巴依尔就极合适。  只要皇帝选中了巴依尔当女婿,届时有?清廷撑腰,就算布和有?先王遗部拼命作保,这世子之位照样得拱手让给巴依尔,他也就省心了。  不过?,这位六公主倒是比他预想中更?沉得住气。  “听说过?也好,总好比让自家人来告诉你,白惹难堪。”多罗特汗继续假惺惺道,“我?们自家人虽不在意,但周遭传得难听,日后到底是委屈公主了。”  “是很难听。”容淖沉思道,“不过?,我?更?不解。”  多罗特汗见容淖一脸认同,言语间下意识松弛,“公主可是想问,她为何不以身殉节?唉——她那人自私,宁愿连累布和与族人受辱,也不愿赴死。”  容淖面不改色摇头?,“不,我?是想问,多罗特部女子可有?掌政领兵之权?”  “自然是没有?的,生孩子操持庶务才是女人的正经事。”多罗特汗唯恐容淖是个有?野心的,嫁进多罗特部会?成祸害,谨慎追问,“公主何故发问?”  “我?不是自己问,是替你部那些因受辱被逼殉节的女子问的。”容淖眸光倏然犀利,嘲弄轻哼,“男子把持权利,却让她们受辱于敌,到头?来还要逼她们为此殉葬。厌憎女子失节前,你们可曾扪心自问过?是否对得起手中权柄,是否做到了保家卫国?”  “另外,纵观古今,各部交锋。胜者?侵|犯|辱没溃败部落的女子,视妇孺为战利品,与奸|淫那个部落的尊严何异。他们把这些勾当作为战功传颂,说到底正是为了深深刺伤被羞辱部落的心灵,这是何等阴暗下流之辈才能做出的事。”  “大汗身为部族首领,族内竟由着这些流言肆虐,而不加以约束,与为虎作伥何异。”  这不是他要的反应!  多罗特汗怒火翻涌,眉毛倒竖,后牙咬得咯咯响,不过?毕竟是久居汗位多年之人,不至于被个小丫头?片子当众指责一番便乱了心神。  只见他怒极反笑,沉声道,“瞧公主这些话说的——听闻你们满清入关之后崇尚汉学,公主读圣贤书长大竟是没学过?三从四?德,贞烈德行?”  这话等同直接往容淖脸上?拍上?少教两个字。  金顶大帐内不知何时起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喘息都不敢大声,倒是布和顶着一张麻木脸在不动?声色打量容淖。  在面色不虞的皇帝出声调停这场闹剧前,容淖再度开?口应对。  “轻信与盲从可算不上?读书,思考与权衡才是。”容淖云淡风轻道,“反正,我?未从书里读出女子应当——”  容淖微妙一顿,她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紧锁着自己,让她有?股芒刺在背之感,她知道那是谁。  可是这一刻,她不想去分辨君父的喜恶,因为她发现帐内有?许多低眉顺眼?的女子其实有?在侧耳认真听她讲话。  她的目光固执而纯粹,口齿清晰道出未尽之言,“把男人的自私当美德。”  -  宴会?结束后,容淖裹上?厚重?的衣帽,小鹿皮靴踩在积雪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六公主。”有?人唤她。  容淖驻足转身,背光的关系,她只能看清有?个雄壮的身影朝她阔步而来,辨不清相貌。  直到那人走近。  容淖看清他的脸,惊讶之下脱口而出一句,“你的歌……”说到一半又猛地?住了口,觉得不太合适。  布和垂着眼?,温声道,“没关系,你可以说。”  容淖再次上?下打量过?他魁梧的身形,诚心夸赞,“你的歌声和脸都很显瘦。”  布和‘噗嗤’笑出声,眉目飞扬,冲淡了身上?那股麻木失意,那张脸看起来至少像刚中了秀才的书生,不那么落魄了。  不过?,布和虽长了张酸儒脸,性情倒是意外直接,开?门见山问起,“明日晨起公主可想与我?一同去看哨鹿?”  晨起。  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今天打了一整天的哈欠,容淖打算明日睡一整天补回来。  再说她刚惹了皇帝,那句‘把男人的自私当美德’可是摸着皇帝的老虎屁股了。或者?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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