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大明皇帝是一条喜好白银的东方巨龙(1/2)
王崇古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告诉了所有人为官之道,不是之前儒家君君臣臣的那一套,而是在官场这个孽海,如何做,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悲剧收场。
朱翊钧在北衙的时候,就很喜欢看杂报,到了南衙之后,杂报就更加多了,毕竟南衙没有皇帝,会更加自由一些,朱翊钧看到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政治想法。
东林党人最擅长的就是以针砭时事,对国朝具体政务提出批评为主,以崇尚气节,自诩清流,鼓噪各种看似美妙但决计无法执行的政令为辅,如此狺狺狂吠吸引拥趸,在朱翊钧这个皇帝看来,这就是狺狺狂吠。
而大明皇帝将这些看似美妙却不切实际的政令进行了总结。
万历维新在推行许多的新政,这些江南的士大夫们,以鼓噪为主,也想推行一些新政。
比如在整肃社会风气这件事上,以高攀龙为首的这些江南士大夫们,就提出了『腌臢之风甚嚣尘上,当力革青楼除腌臢以正不正』,就是把青楼全都消灭掉,这样对青楼女子的压迫就会消失。
好像社会风气不正,都是青楼女子闹出来的。
这看起来很清流,毕竟烟花世界是犯罪的培养皿,围绕着烟花世界诞生了人牙行丶强买强卖丶争抢地盘等等社会治安问题,但这些士大夫们,从来不说,青楼没了,楼里的娼户怎麽办。
再说了青楼这种高端的消费场所,他们这些个肉食者不去,那不就没了?一边疯狂的在青楼女子身上蛄蛹,一边又大骂女子是腌臢。
比如在教育这块,这些江南士大夫们认为应该还教于民。
这种风力主要是从朱元璋删减了孟子之后,就开始掀起,朝廷掌控了科举,还要掌控官刻本,还要设立府州县学,控制生员,还教于民则天下大同,可这些士大夫从来不会说,他们束修一年就要十两银子,别说穷民苦力了,等闲的乡贤缙绅,家里个孩子都供养不起。
这还算好些,还有些更具迷惑性的风力舆论在南衙泛滥。
比如官绅一体纳粮,官员和缙绅居然不纳粮!那还是大明人吗?看似是拥护朝廷稽税,但完全不是。
大明的官绅也要纳粮,特权是蠲免部分正赋,特权是不服劳役。
大明最大的问题逃税漏税极为严重,对症的方子是稽税院大力稽税,把地籍搞清楚,把税基这个问题搞明白,朝廷知道税要问谁收,而不是每到夏秋两税,衙门收税,都搞得跟土匪下乡一样。
真的听了这帮士大夫的话,把官绅免正赋丶不服劳役的特权取消掉,读书人里最大的群体穷酸书生,只会怨恨朝廷,投奔这些势要豪右了。
皇帝治国,总是要用到读书人的,如何让更多的人读书,才是问题的关键。
比如大明财政困难,为何不严肃盐法以生财?大明的盐法丶盐引制度早就败坏了,如果禁止私盐,大明朝廷一年最起码能够多收入一千万银,这看起来简单易行,而且这还不是胡乱估计,南宋的时候,光是盐钱就有3100多万贯!
钱,好多的钱!
严肃盐法,朝廷发盐引,就不用设立官厂聚敛了,弄得声名狼藉,也就和盐法差不太多的收入。
这些贱儒唯独不说代价,盐引制度的崩坏,不仅仅孝宗皇帝哄堂大孝导致,就当时那个情况,查私盐查的狠了,怕是又要查一个黄巢出来,私盐贩子的猖獗,是因为有吃盐的需求。
严肃盐法,看起来很美好,但百姓吃什麽?这种最基本的问题,贱儒是决计不会解释的,就是故意营造一种我比朝廷明公更聪明的人设,进而吸引拥趸丶弟子。
这些个乱七八糟的政令还有很多很多,一个个看起来都很美好,其实都是不切实际的,甚至是包藏祸心的,只要把矛盾说往上面一套,思考一下矛盾,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唯独这一条看起来最离谱,倒是还有些可能。」朱翊钧看着手中的一份杂报,乐呵呵的说道。
南衙的贱儒们认为:大明每一个成丁,也就是成年男子,都应该从朝廷这里获得一些土地耕种!
这看起来是最离谱的,大明近一亿两千万丁口,这些地从哪里来?!
大明现在的新政,在对大明的生产资料进行梳理,而这些贱儒鼓噪的主张,是一步到位,梳理什麽,直接发田好了!多少有点用更加激进的政策,来讽刺丶抨击保守的新政,进而达到破坏新政的目的。
本意是坏的,但大明皇帝真的能执行,大明成丁真的能领到土地!
只不过这些土地在绥远丶在辽东,在四大总督府,在鸡笼丶在琉球丶在吕宋丶在爪哇,在千岛之国,在元绪群岛。
「陛下,大司徒的奏疏。」冯保将一本奏疏递给了陛下,这是一本不需要批覆的奏疏,就是王国光在南衙的所见所闻。
朱翊钧看完了奏疏,沉默了片刻,对于王国光所言之事,大明皇帝没有任何办法去应对。
王国光在奏疏里,陈述了一个矛盾,南衙的白银堰塞和货币缺失之间的矛盾,白银堰塞不就是白银多的堵住了,无法向下疏通,导致白银的交换价值大幅下跌,怎麽南衙还在钱荒?
「去年五月纹银一两,核钱八百四十文,六月止八百二十文矣,至于铺家所卖仅得七百六七十文不等,庶民无钱可用,杂以铅锡仍可通行。」朱翊钧读了一段奏疏里的原文。
货币缺失缺的是贱金属货币,大明万历通宝的铸造规模,还是赶不上大明这个庞大的市场需求,白银堆积如山,赤铜的流入规模远逊于白银流入,就造成了这种白银大规模贬值,但钱仍然不够用的魔幻现象。
南衙的货币,正在从过去的单纯钱荒这一根筋,到白银流入过多丶铜钱过少丶白银快速贬值丶铜钱甚至是飞钱快速升值的两头堵的境地。
如果不能妥善解决两头堵的大问题,南衙这个大明最富裕的地方,带着大明往前跑的这个最大的马车,就会陷入停滞,这对大明的危害,是不可估量的。
朱翊钧看着这本奏疏,无奈的说道:「解决办法,第一个就是增发海外通行宝钞,那就必然要面对劣币驱逐良币的问题,而且这需要大明朝廷的信誉足够的坚挺,但大明朝廷没有任何信誉可言,虽然这十三年来有所恢复,但还不够。」
「不想行钞法,就要想方设法的增大赤铜流入,让赤铜流入速度大于白银贬值丶铜钱升值的速度,或者说大于南衙的发展速度。」
白银丶铜钱这个矛盾,看似是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问题,但现在的问题是,大明朝廷手里的面太多,水不够用,加水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还真的是个幸福的烦恼啊。」朱翊钧倒是不觉得有什麽,这是发展的烦恼,总比等死的烦恼要强得多。
冯保笑着说道:「那倒是。」
冯保也不觉得是坏事,现在,活力四射的南衙,总比一潭死水的小农经济的南衙要强,那些士大夫去逛青楼的时候,都喜欢一掐嫩出水的新茶,不喜欢人老珠黄的旧茶。
比较有趣的是,江南士大夫现在有一种十分普遍的风力舆论,就是一切都怪张居正!
比如这个白银铜钱的矛盾,贱儒就把这个问题扣在了张居正的头上,他张居正搞什麽一条鞭法!收什麽货币税,收实物税,哪里还有这种困扰。
在朱翊钧为大明的赤铜烦恼的时候,解决这个烦恼的人,已经准备出发了。
黎牙实带着伽利略,坐着费利佩二世来远东贸易的大帆船来到了大明,在近一年的航行中,黎牙实在吕宋港下船,再次踏上了大明的领土。
没错,在黎牙实看来,这里压根就不是总督府,有巡抚丶总督丶按察司丶布政司丶十二镇衙门丶用的是大明律,甚至有学舍的吕宋,就是大明的领土,跟泰西的总督府有着极大的区别。
伽利略在下船的时候,有点晕地,长期在船上的生活,尤其是从秘鲁到吕宋这段漫长的洋流航行,让他已经忘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在达沃城,他们不被允许下船,因为达沃城里还事实存在着一个菲律宾总督府这样一个衙门,为了防止勾结,大帆船到达沃城,所有船员禁止下船。
为了维持彼此的体面,大明保留了这样一个衙门,而费利佩二世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假装菲律宾总督府还存在,也每年都会送一些补给。
伽利略由衷的说道:「这里以前不叫吕宋,也不叫吕宋港,而是叫马尼拉,这是费利佩二世在远东的骄傲,在远东的明珠,就这样被大明夺取,费利佩是如何心甘情愿,每年都要带着四百万到六百万两白银,来到大明朝贡。」
「祈求大明皇帝的宽仁,获得一些丝绸丶棉布丶船只。」
黎牙实连连摆手说道:「你错了,在几百年前这里已经叫吕宋了,是我们杀死了吕宋的国王丶奴役了吕宋的平民丶将其称之为土着和类人的猴子,而后奴役他们建立了那边那个石头城堡,用坚固的城堡,来维持蛮横丶血腥的统治。」
「请不要跟大明讨论历史,大明是远东活着的罗马,是一切文化的源头。」
「孩子,你才二十多岁,我希望你永远记住这句话,罪恶永远是罪恶,不是到神像面前祷告,买几张赎罪券就能消除罪恶的。」
黎牙实是个传教士,后来他背约,在船上的时候,黎牙实还伪装自己是个信徒,下了船之后,立刻就不装了,甚至开始公开炮轰赎罪券就是心安理得的作恶。
吕宋这片土地,谁才是来者,这是个不证自明的事儿,跟大明讨论历史是不明智的,不如跟大明讨论算学,大明的算学在元朝郭守敬之后,确实一直没有什麽发展。
「在残忍的殖民统治期间,这些人都是奴隶,但现在他们在指挥着劳力,往船上搬运着赤铜。」黎牙实看着海天一线的蔚蓝天空和大海,看着港口上,大声吆喝,喊着号子的劳力,他们用了各种办法,把沉重的货物,从栈桥拉到了船上。
四月信风变化,又到了海贸最为繁忙的时候,这是十二处铜镇的存铜,大约有一千二百万斤,而今年从吕宋抵达大明的赤铜,将会超过一千七百万斤。
按照吕宋铜厂总办陈成毅的估计,在万历十五年,吕宋运往大明的赤铜,将超过两千两百万斤。
陈成毅给大明带来了无比丰富的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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