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大明反对大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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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8章 大明反对大明

    这次的民乱,和以往不同,这次是民乱和兵乱合流,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相当危险了,但这里面还有一股不显眼的势力,那就是沈仕卿的身份是举人,真的闹起来,真的会天翻地覆。

    上一个考不中进士就造反的是黄巢,这就是申时行来到台州前最大的担心,好在情况比他想的要好的多得多。

    至少沈仕卿选择了束手就擒,甚至非常配合。

    「申时行,你也不是什麽好人!你就是谁赢帮谁!」李弘道被押走的时候,声嘶力竭的大声吼叫着。

    申时行看了看李弘道笑着说道:「没错,我就是这样,谁赢我帮谁,谁让你输了呢?」

    对于朝廷这个集体而言,多数时候,朝廷从不关注善与恶,只关注治与乱。

    善与恶本身都是抽象的概念,它们的本质是人们对事物的道德评价,其标准是在不断地变化,造成善恶标准变化由历史丶文化和社会三方面因素构成。

    人们总是这样,隔一段时间,就会对过去的善恶标准产生疑惑,就像是未来的人,会对当下的善恶标准一样的疑惑。

    但治与乱,从来不是抽象,而是具体的现实,现实的引力总是足够的大,大到任何超脱飞扬丶脱离了实际的幻想和理想,都会砰然落地。

    治与乱,就是人们能不能买得到便宜的米面粮油丶能不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居所丶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一觉醒来被冻到生病甚至死亡丶田里的庄稼能不能有个好收成供养一家所需丶敌人会不会踹开家门,把孩子从床底下拎出来杀死等等。

    所以,李弘道的咆哮是正确的,他真的赢了,申时行也得帮他,因为申时行即便是告诉了明公们真相,明公们或许也不会在意,甚至会帮着一起粉饰太平,哪怕是皇帝心里起疑,派人来看,也好应付。

    在大明当官,其实特别简单,就是十个个字,吃吃喝喝丶迎来送往丶迎检。

    大明有着丰富的迎检经验,只要能赢,就能粉饰太平,最后朝廷震怒,也只能震怒一下,毕竟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维持整体稳定,是统治阶级的共同意志。

    「那你为何会输呢?」申时行笑着说道:「因为你从不相信,万夫一力,天下无敌,这句国初刘伯温对着太祖高皇帝放下的豪言壮语。」

    「如果不是缇骑!三江营早就被我踏破了!他们有什麽本事,有什麽能耐,一群刁民!」李弘道挣扎了一下,愤怒无比的说道。

    「你看你,又急。」申时行老神在在的说道:「万夫一力,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那个一,你明白吗?劲儿往一处使的一,这很难的,每个人眼里的大明都不一样,如何寻找到那个大多数人都比较认可的共同目标,就很重要。」

    「显然,对于三江营的所有人还有稽税缇骑而言,你,李弘道,就是那个目标。」

    永远不要怀疑万民的力量,这股力量强悍到足以改天换地,但永远不要相信万民有智慧,能够正确的使用这种力量,而不是为虎作伥。

    这就是申时行一直很担心沈仕卿这个因素的原因,他就是那个智慧,引导万民力量正确释放的智慧。

    直到申时行抓到了沈仕卿的时候,才彻底的放心下来。

    罗木营兵变也是如此,阎士选就是那个出主意的家伙,直接就把顶头上司吴善言弄死了,他阎士选屁事没有,屁颠屁颠继续做杭州知府。

    这世界意志素来如此,谁赢帮谁,所以很多时候,对赢本身就是这麽的执着,哪怕是一件袈裟。

    「不是,我很好奇,你为什麽要针对稽税房呢,稽税房招你惹你了,你要让你那些散兵游勇冲击稽税房?疯了吗?」申时行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问题。

    李弘道胆子真的大,三江营本来就要被攻破了,但缇骑们加入战场,改变了战局,这看起来是一步臭棋,李弘道是个进士,不该如此愚蠢。

    申时行也很好奇,李弘道有没有后悔过引火上身。

    李弘道面色变了数变,才低声说道:「他们查税…」

    申时行笑着摇头说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苏承平这些具体到个人的稽税千户,断了你的一些财路,理解了。」

    李弘道心里有恨,他恨稽税院和皇帝建立的这一整套稽税法,比恨张居正的考成法还要恨!

    稽税院的存在,很大程度上,遏制了贪腐,因为稽税院查贪腐查的是金钱来往,连赌坊和赌徒和解,稽税院都要查,地方上这些蝇营狗苟,也在稽税的范围之内。

    「阎知府,你发现了吗?大明在反对大明。」申时行对着身边的阎士选说道。

    阎士选立刻说道:「我没发现。」

    「我跟你详细讲讲。」申时行很有分享欲的说道。

    阎士选的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大声的说道:「我不想听!」

    这些一看就是造反的言论,他阎士选才不要听!

    阎士选只是个杭州知府,他在官僚这个统治阶级里,不是决策地位,有些话,皇帝和明公听了去没问题,但他没有资格掌舵,就不必要听这些东西,知道的多了,不利于升转。

    申时行是天上人,而阎士选活在人间,他的每一步走的都很艰难。

    申时行背着手,极为感慨的说道:「小到一家一户丶手工作坊丶大型官厂,再到文武百官,大到整个大明,任何一个集体,他绝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有肯定的力量,那就一定存在反对的力量,每一个具体的个人,他们的彼岸都不尽相同,我们可以看到很多的悖论…」

    「阎知府,你走什麽啊,我还没说完呢!」

    「我不听。」阎士选非常没有礼貌的直接走了,他听到申时行的话,立刻摆了摆手说道:「我去办案,抚台可以跟陛下说。」

    阎士选当然看到了这种割裂性,但他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就是把手头的事儿做好,将整个台州府地面,快速稳定下来,恢复平静,让李弘道成为茶馀饭后的谈资,而不是深切影响台州治与乱的那个关键。

    申时行终于将台州地面的事儿处理乾净,写成了奏疏送往了大明朝廷。

    三天后,皇帝的圣旨由水上飞送到了台州。

    台州也有海港,而且规模并不小,可谓是帆樯云集,商市繁兴,台州这些年也一直在申请市舶司,有了市舶司意味着可以直接出海到倭国丶吕宋丶旧港等地,但没有市舶司,就得到宁波市舶司报关,颇为麻烦。

    李弘道丶沈仕卿等一应案犯,押解入京,对于稽税房的被动反击,大明皇帝进行了褒奖,甚至专门题词『万夫之勇』四个大字,赐给了台州府稽税房。

    二十七人阻挡了五百人的冲击,甚至还有序反击,在皇帝看来,这就是万夫之勇。

    申时行作为浙江巡抚,再次成为了五品郎中,对这个惩罚,申时行选择了接受,民乱是在他巡抚的地界发生,而且申时行没有发现李弘道这个蛀虫,就有失察之罪。

    皇帝下严旨,要搞清楚李弘道,到底是哪里来的本事,敢这麽胆大包天,这是必须要搞清楚的事实!

    公然违抗圣明,抵抗朝廷政令推行,帮扶缙绅夺回田土,台州地方官员,为何知情不报。

    李弘道搞出来的阵仗,就是在明晃晃的谋反,大明纠错力量为何没有生效,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就是皇帝心中的疑惑,都这麽明火执仗的造反了,穷民苦力受不了闹起来了,朝廷才知道,这个问题很严重。

    「这不怪抚台吧。」阎士选听闻申时行又被官降三级,这才官复原职多久,又成了大明笑话了。

    无论如何李弘道捅出来的窟窿,怎麽都怪不到申时行头上才对。

    「失察之罪。」申时行倒不是很在意的说道:「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他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好人,那些个诗社杂报社的笔正们,极力的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好官,前几天还有人给他弄了把万民伞,那把伞上挂着几百个绸缎条。」

    万民伞丶德政牌丶百衲衣和仁行碑,这四样刷声望的东西,李弘道样样都有,这就很有欺骗性了。

    申时行的确是有些大意了,他也有点忙不过来,松江府地方不大,但事情真的千头万绪,他人在松江府的时候,确实不太能管得住浙江的事儿。

    李弘道被风力舆论造成为了一个很有道德的人,仁义礼智信,对邪恶绝不容忍,对朝廷的政令坚决执行,忠诚无比,这种事很多,比如李弘道跑去亲事农桑,亲自耕种了三亩地,还营造了数个蚕室生产生丝。

    以至于申时行忽略了喉舌掌控在谁手里,这些个笔正们越是吹嘘,恐怕问题越大。

    「我这次上奏,请命陛下把侯于赵赶紧派来,结果陛下不肯,现在朝鲜还没打完,侯于赵走不开。」申时行再叹了口气,他还得继续两头奔波。

    陛下的疑惑,申时行需要给一个明确的答案,而且申时行本人也很疑惑,如果不找出根本原因来,他走了,台州地面还会再次变成这样,阳奉阴违丶抵抗政令推行丶要死要活。

    申时行也没有去找别人,他直接提审了李弘道,安定台州地面是阎士选的职责,申时行的职责就是贯彻皇帝的意志。

    皇帝有疑惑,申时行自然要解开。

    「申老倌,你现在得志便猖狂,今天是我,明天就是你!」李弘道被押出了大牢,被两名缇骑摁在了地上,申时行身边有二十员缇骑,专门负责保护工作,毕竟申时行乾的每一件事,都很该死。

    李弘道被摁在地上,还在咆哮。

    「坐。」申时行挥了挥手,示意缇骑不用摁着,让他坐下说话就是,这个轻描淡写的态度,让李弘道非常的愤怒,感受到了深深的羞辱。

    申时行笑呵呵的说道:「我得志便猖狂,当然,要不然跟你一样,等到成了阶下囚再猖狂不成?」

    「你!」李弘道被这一句话,直接破了防。

    「况且,我只要一直得志下去,我就能一直猖狂。」申时行又补了一刀。

    李弘道面色涨红,最终带着镣铐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人申时行是天上人,只要大方向不出错,就能一直猖狂下去,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皇帝的师兄弟。

    「你倒是忠心耿耿。」李弘道有些感慨。

    「那是自然,只要忠于陛下,我就能为所欲为,我为什麽不干?人就活一辈子,我官瘾儿很大,官当的大,权力就大!」申时行十分直白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像现在,李弘道是阶下囚。

    「说说吧。」申时行看李弘道有点认命了,才开始询问,认命,说明李弘道已经不那麽抵触了。

    李弘道立刻说道:「说什麽?你想知道什麽?我从来没想过要欺瞒抚台,只是抚台从没问过我罢了。」

    「我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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