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3太守审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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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站立,朝朱铭拱手作揖,随即被公差验明正身。

    宋代审案,原告和被告都不需要下跪。

    衙门设有两块木牌,一块叫“词讼牌”,不着急的案子在此投状,官员收到诉状择日开庭。另一块叫“屈牌”,有紧急案件或者重大冤屈,在此投状并等待,官员会尽快安排审理。

    原告和被告在开庭的时候,都是“立于庭下”,而非全程跪着参与。

    但也有例外,存世的《宋高宗书孝经马和之绘图册》,画中有两个犯人接受审讯,一个跪着,一个站着。这让历史研究者颇为费解,搞不明白跪着那人是啥情况。

    朱铭问道:“诉状可在?”

    “诉状已收到。”黄珪开始念诉状,大致内容为:状告堂兄曾孝素,逼奸妻子和女侍,勾结胥吏诬告其母。

    朱铭说道:“带犯人曾孝素上堂!”

    曾孝素被拖上来,这货已经睡饱了,但吓得双腿发软,直接瘫在堂下。

    面对问询,曾孝素只能照实说来,又哀求道:“冯氏之死俺是出于无心,过失把她掐死的。”

    朱铭说道:“就算你过失杀死冯氏,可那侍女王翠翠,难道也是过失致死?你的供状上说,是担忧其告发,诱她盗窃财货私奔,再骗至你家杀人埋尸。来人,呈上罪证!”

    衙差抬来一个箱子,正是侍女的尸骨。

    朱铭问道:“根据伱的供述,这具尸骨从你家后院挖出。其所穿衣物,还未完全腐烂,有多个证人辨认,正是侍女王翠翠失踪时所穿。尸骨头部的首饰,也被证实是王翠翠生前所戴铜钗。带证人邹三娘、曾阔、何林、李大婆!”

    四个证人上堂,都是丫鬟生前的熟人。

    他们辨认尸骨的衣物和首饰,都说是死者生前所有。

    随即,又带来曾孝素的侍妾和丫鬟。她们被吓唬一通,不敢有所隐瞒,称那天晚上,自己被勒令不许出屋,只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似是有人在挖土,足足忙活两三刻钟。

    接着再带上来一个仆人,那仆人供述,曾孝素提前一天,让他找来一把锄头,说是要亲自栽种花木。

    曾孝素彻底瘫了,随即又鼓起勇气求饶:“诬告俺婶子与仆人韩和通奸,事后又杀了韩和灭口,这不是俺的本意,是公人逼俺做的!俺家虽霸占了堂弟的家产,可那些产业拢共就值千贯。俺给州县胥吏的财货就有两三千贯,那些胥吏才是坏人,求太守开恩啊!”

    霸占堂弟家产,还真不是预谋的。

    曾孝素为了平事儿,被胥吏勒索太多钱财,霸占了堂弟家产都捞不回本。

    朱铭说道:“胥吏之事,暂且不急,带那和尚上堂!”

    一个中年和尚被带上来,惶恐不安的说出实情。他明知曾孝素要逼奸妇人,却为其提供禅房,还在外面帮忙把风,仅仅收了五贯铜钱的好处费。

    这事儿听得旁观者大怒,妇人名节何其珍贵,竟被五贯铜钱出卖了。

    接下来,带出一串胥吏。

    主谋两人,帮凶七人,剩下十多个共犯参与程度不一。

    两名主谋,各得财货六百余贯。七名帮凶,收到的财货,从三十贯到四百贯不等。其余共犯,有的甚至只收到几贯钱,又被请客吃了几顿酒,碍于情面、迫于权势帮着主谋做事。

    这些家伙上堂之后,自知难以逃脱,于是互相攀咬。

    把所有的罪责都往两个主谋身上推。有的说自己不晓得杀人了,有的说自己是被逼迫的。

    两个主谋气得怒火中烧,开始供出其他案子,似乎要把所有人都拉着一起上路。就连堂上拄着水火棍的衙差,都被指出犯了命案,吓得那衙差当场跪下狡辩。

    朱铭皱眉道:“这些都记录下来,今天暂且不审,只审此案相关。”

    一直审到中午,所有人都饿了,朱铭还没有休庭的打算。

    西城县的几个胥吏,还有曾孝素的父兄,全都被带上来,审理他们伪造契书、霸占家产之事。

    除了人证之外,朱铭大量出示物证。

    就连伪造的契书,都让文吏去辨认——这玩意儿居然没烧掉,一直当成正经契书保留至今。

    审理完毕,司法参军忙得热火朝天,抱着一本《宋刑统》反复翻阅。最后,他给出所有涉案人员的判决意见,并且附带这些判决的法律条文。

    朱铭当庭宣布:“犯人曾孝素,逼奸并过失杀死弟媳、和奸并诱杀他人侍妾、唆使仆人韩和诬告婶母、勾结胥吏杀死韩和灭口、串通父兄伪造官契、强夺堂弟家产。犯十恶之罪,罪不可恕,依律不得铜赎。数罪并罚,判处斩刑,交付提刑司秋后问斩!”

    “好!”

    堂外听审的二十个观众,顿时爆发出叫好声。

    虽然没看到当场打死人的戏码,但今天的审案特别精彩。人证物证非常齐备,各种证词都能对上,找不出半点让人质疑的地方。

    而且,曾孝端也算富户,他的遭遇让旁听者很有代入感。

    这些前来旁听的富户,或多或少都有被胥吏敲诈的经历。判处曾孝素死刑,已经是大快人心,接下来等着对胥吏们的判罚。

    很快,曾孝素的父兄,也得到了相应的处罚。

    贿赂吏员掩盖罪行,还有霸占他人家产,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的重罪,是他们伪造田契、房契,这叫做“伪造官文书及印章罪”。数罪并罚下来,各自杖罚一百五十,流放两千五百里。

    曾孝端被霸占的家产,勒令全部予以归还。

    至于那些胥吏,两个主谋判处斩刑,七个帮凶判处绞刑。剩下的从犯,徒刑两年至流放一千里不等。

    还有那个邹三娘,撞破奸情却不告发,面对官府审理命案,也不将事实说出。按照律法,应该跟通奸者同罪,需要坐牢一年半。念其受人逼迫,还有幼子要抚养,免其牢狱之灾,赔偿苦主若干钱财(双方私下商量去)。

    那个和尚,协助曾孝素逼奸妇女,还收受好处,为其提供场所、为其放风把门。依同犯论处,判处绞刑!

    曾孝端的母亲被诬告冤杀,金州五县皆张贴告示洗去罪名,同时恢复曾孝端的科举资格。

    “退堂!”朱铭说道,“所有判罚结果,拿出去宣读给百姓知晓。”

    曾孝端已经泪流满面,跪地磕头说:“太守大恩某无以为报,今世来生永不敢忘!”

    朱铭说道:“快起来吧,你也是士子,今后好生读书做人。”

    曾孝端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

    文吏拿着判决结果,跑到街上当场宣读。

    每读完一条,都引来阵阵喝彩。

    那些全程旁听的富户,也脚步轻快离去,他们回家之后,便要跟亲朋好友们诉说。

    今天的事情,已够了一整年的谈资。

    朱铭阔步走出大堂,带着随从来到街上。

    老百姓纷纷让出道路,热情欢送太守离开,还有人高呼青天大老爷。

    “俺要告状!”猛地有一百姓大呼。

    “俺也要告状!”

    朱铭面带微笑,对刘师仁说:“告状之人,你帮他们写诉状。”

    好些胥吏,脸色剧变。

    已经有人匆忙回家拿钱了,只要不是犯下命案,都能用钱私下和解,千万不能闹到知州那里!

    在金州这破地方,做了好几年州学校长的管谅,见到无数百姓尊敬信任知州,不禁扼腕感慨:“为官如此,真吾辈之楷模也!”

    重审一桩冤案,朱铭的威望便立起来了。

    官员都被震住,吏员皆被慑服,百姓也爱戴信任。

    空出来的吏员职位,除了通判手下,其余朱铭都可以塞人。接下来再审几个案子,把重要吏员都换成自己人。

    然后就可以收手了,好几百个州级胥吏,还有许多西城县吏员,总不可能全都换一拨,毕竟还得靠这些人办事。

    当然,也不能纵容。

    得定下一些规矩,老实按照规矩做事的,除了重大案件之外,以往罪过都可既往不咎。若不按规矩办事,便新账老账一起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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