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行于长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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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真实地出现在这里,并未真正降临。其身或在千里、万里外。

    而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更谈不上反抗。

    这是什么样的手段?

    直到林光明焦急的、关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切才现实起来——

    “大哥!大哥!你醒了吗?你还在吗?”

    ……

    ……

    天公城已被击破!

    这消息轰传天下。

    陨仙林的地利并不能保护理想,神霄将至的天时也不足以支持平等国肆意妄为。

    在当今这个时代。当目标站到阳光下,霸国想毁灭谁就可以毁灭谁,唯一需要考量的,只是代价。

    景国不过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平等国第一次站到台前的尝试,就这样失败了。平等之旗才扬起,就已折断。

    开始算是轰轰烈烈,结束却只能算是景国所掀起的骇浪里,其中一部分波澜。

    和国,原天神,平等国,天公城……下一个是谁?

    大景晋王姬玄贞独自走进天公城,一人敌一城,不到一刻钟时间,就面对面地轰破了天公城。

    天公城里收拢的两头天鬼,被武道宗师姬景禄挡在鬼窟之中,几乎是在城破的当刻就逃离,根本没有与姬玄贞交手。

    钱塘君伯鲁仅以身免,重伤逃遁。

    但平等国在天公城的经营,为之所倾注的心血,被扫荡一空。

    此役,平等国内部无人援手。

    什么圣公、昭王、神侠,十二护道人,无人敢露头!

    姬玄贞对伯鲁展开追杀,已经一路从南域追杀到了东域,正往海上走。

    齐国对此保持了缄默。

    在中央帝国晋王府击破天公城、赶走钱塘君后,默许平等国在陨仙林建城的楚国,终于有了反应。

    大楚太子熊咨度和大楚国师梵师觉联袂而来,以算是友好的态度,表明打算接手天公城的心情。

    漂亮的表达是——履行霸国义务,稳定陨仙林秩序,镇压阿鼻鬼窟。

    玳山王姬景禄理所当然地提出了一些条件,毕竟天公城是晋王府辛苦打下来的。

    但双方显然并没有谈拢。

    姬景禄彻底将天公城夷平,这才离开。

    熊咨度和梵师觉倒是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礼送姬景禄,一路送到陨仙林外,然后召集人手,在原址重新建城。

    公开的情报就是这些。

    ……

    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被连绵的群山吞噬了。

    张牙舞爪的黑色,成为这个世界的底色。

    黑色的夜里有一张黑色的面具,覆盖着曾经举世惊名的脸。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孙寅,坐在墙头,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现在那些灿烂的人和事,年轻的飞扬的色彩,他也曾经经历过。

    时间,怎么这样坚决呢?

    他不是一个人坐在这里。

    但却是一个人看夕阳,看黄昏如何变成夜晚。

    他的同伴,是一个五官厌世的美丽女人,叼着玉烟斗,站在巷子里,靠墙慢慢地抽烟。无论天色怎样变化,都不曾抬头看一眼。淡淡的烟雾,让一切都若隐若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

    他们因为不同的痛苦,追求同一个“平等”。

    但平等,真的会来临吗?

    天公城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时间到了吗?”

    在夜色降临的这一刻,一个行商打扮的人,推着独轮车,车上载满了各种货物,从巷子的尽头,骨碌碌地滚来。

    他长得实在很有亲和力,见人三分笑,在四下无人的黑夜,也并不让人警惕。

    他笑着问。

    仿佛在问,是不是可以回家——事实上他们正要出发。

    人怎么可以笑得这样快乐啊。

    平等国里真的有快乐的人吗?

    认识钱丑已经很多年了,这人总是笑眯眯,说着和气生财之类的话。

    但今天……不见得还有明天。

    “时间差不多了。”孙寅说。

    “等我抽完这袋烟。”靠墙的赵子道。

    钱丑把推车放定了,慢慢地收拾他的货物,一件件拿起来擦拭,又一件件放好。

    孙寅也静静地看星空。

    在今夜这样的时刻,他们彼此都多一分体谅。

    “一直忘了问,今天倒是有点好奇。”赵子叼着烟斗,漫不经心地看着钱丑的货车,梳子、胭脂、水粉、镜子、拨浪鼓……

    “怎么你的车上,除了小孩子的玩具,就都是女人的物件?”

    所有人都知道,赵子从不好奇。

    所以钱丑很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他笑着说:“这你就有所不知,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

    他又看了赵子一眼:“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赵子慢慢地道:“我有一个朋友,也总是这么劝我。”

    “但是你并没有听。”孙寅在墙头上说。

    “不。”钱丑道:“我想她听过!”

    赵子慢慢地吸着烟,不说话。

    孙寅有些讶异地看了钱丑一眼:“想不到你比我更了解赵子。”

    赵子道:“我想他只是比较了解女人!”

    钱丑摊了摊手:“这可太难了。”

    孙寅看着他问:“跟你的家人、朋友——也不知你有没有——说再见了吗?”

    知道孙寅就是游缺的人,并不多——倘若秦广王和卞城王真能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的话。

    平等国内部,也就三尊首领,和前去接应他的护道人褚戌知晓。

    同样的,他对赵子、钱丑的真实身份,也并不了解。

    就如圣公所言——天下有志于平等者,但求同行一路,不求同行一生,但求问心有此志,不必相逢,不必相知!

    事实上问题一出口孙寅就有些后悔。

    平日里他绝不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也绝不会得到回答。

    大约是今夜的月色,太单薄了。

    “一定要好好地告别。”赵子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强调道:“不然会非常,非常的遗憾。”

    “算了吧!”钱丑笑道:“我不是个擅长告别的人。”

    于是三人都沉默。

    星星在夜空寂寞地闪烁。

    烟斗上的明灭,也是人间的星。

    在十几个呼吸之后,赵子的烟斗熄灭了。

    “走吧。”她说。

    她将这只玉烟斗擦干净,放进烟袋。

    转过身,率先走进了黑夜里。

    钱丑推上了他的车,孙寅从墙头上跳下,就这样排成一条线,不回头地驶进了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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