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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天色将亮时,游梁让人清点罢,大致得出一个数目,范阳军两万人,被他们生擒了一万八千余。
那些被绑缚住的范阳军,此刻大多歪坐在地,被三三两两地堆放在一起。
一名拿着干粮和水壶的光州军,在一堆俘虏旁坐下来,咬了一口干粮,对那些俘虏道:“……我叫贺大行,回头若我去忙旁的事了,待回营后,你们记得报我姓名。”
这些人都是他俘虏来的,回头要按人头记军功呢。
那些俘虏们闻言,心情复杂地点头。
“也不用太丧气,我们常节使历来是愿意优待俘虏的……”那士兵边吃边道:“虽说起初要吃些苦,但只要踏实肯干,还是有出头之日的。”
“咱们都是盛人,这世道,跟谁打仗不是打呢?你们说是不?”
“在我们光州,好些人挤破了头想投军咧。”
“……”
周围的俘虏们听着这话,起初只觉得透着荒诞——本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怎还坐着闲聊上了呢?
有一名双手被绑在身后的范阳武将,歪倒在地上,看着隐隐露白的天际,听着那光州士兵的絮叨,口中不禁也溢出一声荒唐的笑音。
但听着听着,他竟觉得心头莫名安宁了不少。
恍惚间,他回想起一路从范阳杀到洛阳的经历,竟反倒觉得不真实了。
那士兵的絮叨声透着市井和家常,身边枯草叶上静静结着寒霜,天光在一点点变亮,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他,这才是人世间原本的模样,而非是无休止的、让人迷失本性的劫掠与杀戮。
有着相同感受的范阳军皆沉默着,他们大多神情游离,下意识地看向渐亮的东方。
好一会儿,那歪倒躺着的范阳武将看向那依旧在絮叨的士兵,随口问:“你们腰间怎都拿红绳儿栓着铜钱,是淮南道的风俗么?”
闲着也是闲着,瞎聊呗。
“这个啊……”那士兵咽下最后一口噎人的干粮,“嘿”地一笑,有些心虚地道:“跟江都军学的,听说江都军都有,但他们的是常节使开过光的,我们的……是没开光的。”
旁边另一名士兵信誓旦旦道:“但回头等我们见到了节使,就等同开过光了!”
那名范阳武将嘴角一抽:“……”
那常岁宁是个啥,大铜镜投生?还是属金乌的?她到哪儿这光就开到哪儿不成?
这时,一名骑兵报讯而来,高高扬起的声音里透出喜意:“报!前方节使率军将至!”
“节使来了!”
四下顿时哗然喧腾起来,众将士们纷纷起身。
“都列好队伍!”游梁将剩下的半块干粮塞进怀里,急忙指挥:“都给老子站好!”
混日子混了这么久,可不能让节使觉得他们军纪松散!
饿困了的范阳王被大军列队的动静惊醒,看向气氛高涨的四下,不由呆了呆。
即便他不通兵事,头一回亲自带兵就落了个全军被人活捉的下场,但他也晓得,眼前淮南道大军中的这般气象并不常见。
他们积极列队,秩序严明却不沉闷,神态敬畏而无惶恐。
被五花大绑的范阳王,躺在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儿子腿上,先是“啧”了一声,再又叹了口气,喃喃嘀咕道:“这样得人心,她不打胜仗谁打胜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