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信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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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瞳低头,不再关注外头的动静,只专心做自己该做的事。

    门口,孟惜颜望向站在榻前的人,面色难掩震惊。

    裴云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今日陛下赐宴鸣林苑,裴云暎与文郡王一道进宫,宴席结束须得夜晚。就算裴云暎的人暗中报信,裴云暎得了消息赶至,文郡王呢?他为何不在?

    似乎想到什么,孟惜颜美丽的脸因恐惧而显出一丝扭曲。

    裴云暎是为她姐姐而来,文郡王不在,眼下王府中,谁能保得了她?

    孟惜颜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害怕裴云暎。

    文郡王妃裴云姝看似清高冷漠,实则软弱可欺,宅心仁厚的下场就是总被这府中人人怠慢哄骗,但裴云姝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性情却全然不同。

    此人姿容俊美,性情又风趣爱笑,年纪轻轻圣眷正浓,还有一个昭宁公父亲。这般的乌衣子弟,身上没有豪贵之家浪荡子的半分骄矜。哪怕是对婢子下人,都含笑有礼。每次他来府中,总是惹得府中年轻婢女芳心乱动,就连孟惜颜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倘若裴云暎蓄意撩拨勾引,她也未必抵挡得住。

    不过她不敢。

    孟惜颜还记得身为少府监的父亲站在自己面前,沉着脸嘱咐自己不要与裴云姝相争的画面,他说起裴云暎的阴沉狠辣,说起朝中与他作对之人总是莫名其妙出事,说起这位昭宁公世子杀人时,尸体流过的血能将一整条小河沟染红。

    他说:“你一向争强,从前郡王护着你也就罢了,但现在裴云暎回京。他是个疯子,莫要得罪他,否则,他谁都敢动!”

    孟惜颜嗤之以鼻,父亲一向胆小怕事,裴云暎再嚣张,总也要顾及礼法。

    但她心中又隐隐觉得,父亲没有夸大其词。

    因为不止是她,就连文郡王每次对着裴云暎时,眼底都有隐隐的忌惮之色。

    连文郡王都要忌惮的人,如今带着一众禁卫来兴师问罪,她要怎么做才能全身而退?

    屋中传来裴云姝断断续续的呻吟,孟惜颜回过神,目光从屋中倒在血泊中的护卫尸体上掠过,忍不住眼皮一跳,心中越发惊恐。

    卢汉是文郡王最依仗的护卫,他说杀就杀了,没有半丝迟疑……

    她蓦地生出一个念头,裴云暎绝不会放过她!

    孟惜颜胆战心惊地抬眸。

    禁卫们将门口团团围住,淡色的云罗帐前,年轻人站着,他绯色绣服在满地血泊中艳得惊人,腰间长刀的冷光却将俊美容颜映出一层森然杀气。

    没有了平日的明朗亲切,他面无表情盯着孟惜颜的目光,凉薄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孟惜颜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后退一步,险些被裙裾绊倒,几近告饶地争辩:“裴殿帅,这些人勾结想要谋害王妃.....”

    裴云暎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笑起来时,眉宇间越发俊丽动人,一双漆黑眼眸里,沉沉都是嘲讽之色。

    孟惜颜被他笑得心慌意乱,就听眼前人嗤道:“她们是我的人,你的意思是,本世子要光天化日之下谋害王妃?”

    她愣了一下,一瞬间恍然大悟。

    难怪了,难怪这些人对裴云姝忠心耿耿,难怪无论如何她都收买不了这两个丫鬟,因为,这根本就是裴云暎放在裴云姝身边的人!

    可郡王府新添下人都经由郡王手下人严苛审辨,以免王府中混入别有用心之人。

    他怎么敢,又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塞人到王府院中?

    他就不怕引起帝王疑心?

    孟惜颜惊骇莫名,裴云暎却像是厌烦了这般与她说话,漠然抬手:“拖走。”

    王府护卫如何比得上那些雄武禁军,不过须臾,就将屋里屋外护卫连同家丁婆子尽数拿下。

    孟惜颜被禁卫摁着往外走,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

    她自进王府门起,从来备受文郡王宠爱,名为侧妃,实则地位远远高于裴云姝那个王妃。如今当着王府上下的面,像阶下囚一般被裴云暎手下推搡拿下,简直是奇耻大辱,未来如何服众,王府下人又会如何在心中看她!

    孟惜颜猛地扭头,冲帐前人咬牙切齿地大喊:“你疯了?我是王府的侧妃,你敢这么对我,郡王回府后绝不会放过你!”

    裴云暎在别人府邸中如此嚣张,当真以为盛京的王法都奈何不了他么?可恶至极!

    “不会放过我?”

    他一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眉眼间笑容越发灿烂,漆黑深眸中却似盛着寒林暮雪,一片幽凉。

    他淡淡开口:“你们最好祈祷我姐姐平安无事,否则……”

    “今日动手之人,一个都跑不了。”

    禁卫们常年调习,动作迅捷,将门口众人迅速拖走。屋中尸体也被清理干净。只有裴云姝痛苦的呻吟在屋内回响。

    挡路之人已被清理了干净,接下来,就靠裴云姝自己了。

    陆瞳头也不抬:“其他人出去,留银筝在屋里帮我。”

    芳姿和琼影下意识看向裴云暎,裴云暎对她们微一点头,二人立刻退下。

    屋中还剩裴云暎。

    陆瞳:“你也出去。”

    轻绡高悬卧榻之上,似轻烟,将外头那道绯色身影模糊得如温存旧梦。

    他身子动了动,走向门外,走了两步,倏地又停步。

    风吹动月纱,飘飞帐帘后人影若隐若现,年轻人的声音没了从前散漫的笑意,隐忍复杂与往日不同。

    “陆大夫,”他问:“我能相信你吗?”

    陆瞳动作一顿。

    屋中静寂,只有女子细碎的呻吟,那道绯色映在轻绡上,如一枝将开欲开的嫣红芍药,芳姿绰约,恨春有情。

    沉默片刻,陆瞳重新低下头,平静开口。

    “治病救人的时候,我就只是个大夫。”

    ……

    裴云暎在院子里等了很久。

    月光泼地如水,脉脉照亮整个院落。桂花浮玉,夜凉如洗,盛京的八月十五,圆月总胜往日皎洁。

    青年立在院中,沉默伫立如一方坚石,银色月光流过丛丛芬芳丹桂,又漫上他绣服边上淡金的团花纹,最后温柔摹过他眉眼,在他瞳眸中留下一抹迷离光彩。

    他一直望着花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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