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出头(2/2)
这事郝如月并没放在心上,翌日梳妆的时候当真将珊瑚和绿松石换成了米粒大小的珍珠。
丁香一边给她梳头一边抱怨:“姑娘身上穿得素净,再将珊瑚和绿松石换成珍珠,实在有些素得不像话了。”
芍药也气鼓鼓的:“谁说不是呢,皇上和皇贵妃都没说什么,轮到两个贵人指手画脚了!”
松佳嬷嬷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教从乾清宫拨来的宫女太监,这会子过来交差,听见丁香和芍药的抱怨,便道:“谁让人家得宠呢。这得宠的妃嫔皇贵妃都得高看一眼,能忍就忍一忍吧。等太子立住了,长大些,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郝如月也是这个意思,抓大放小,大事不含糊,小事不计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下午皇上过来给太后请安,顺便看太子,郝如月接过芍药手里的茶壶,亲自给皇上倒茶,皇上看她一眼:“你今日哪里似乎不一样了。”
郝如月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哪里不一样来:“皇上明察秋毫。明日便是姐姐的祭日,臣将辫子上的珊瑚和绿松石取下来,换成了珍珠。”
还是皇后初次遇喜的时候,她一气之下剪了满头青丝,到今日才长到齐腰长短,梳不得旗头,只能编成蒙古发辫。
蒙古发辫上的装饰小巧而简单,只用黄豆粒大小的珊瑚珠和绿松石珠点缀。
他仔细观察过,她发辫上点缀的珊瑚并非红珊瑚,而是红褐色的,褐色偏多,绿松石也不是鲜亮的瓷蓝,而是非常淡的浅蓝,在强光下更接近白。
她的发量委实不少,编的小辫子也多,这样一头墨发只用区区十五颗珊瑚和绿松石点缀。
便是国丧期间,都没见她取下来换成珍珠,今日为何忽然改了?
在他的印象中,她并不是一个热衷妆扮的人:“你戴珍珠也很好看,可是你穿得太素净了,再配珍珠的话,显得有些单调。”
不等郝如月给出反应,康熙抬眸问:“是不是谁说了什么?”
他以为是皇贵妃。
明日是先皇后的祭日,以皇贵妃谨慎的性格,
多半会提醒后宫众人注意穿戴。
如果真是这样,皇贵妃未免小题大做,甚至有故意为难的嫌疑。
换个发饰而已,郝如月不愿计较:“没有人说什么,是臣腻了,想换一换。”
康熙还是觉得不对劲儿,转头问芍药:“你来说。”
芍药正气呢,跪下说:“皇上明鉴,是张贵人和董贵人在皇贵妃面前说起,姑娘不愿与她们计较,这才换了发饰。”
丁香也跪下说:“这十颗红珊瑚珠和五颗绿松石珠,是姑娘十五岁时皇后娘娘所赐。”
康熙闻言心中一痛,别人十五及笄,她却在十五岁时铰了头发,这十五颗珠子大约是皇后给妹妹准备的及笄礼。
“皇贵妃怎么说?”康熙垂下眼睑问,只留给众人一个凌厉上扬的眼尾弧线。
郝如月抬眸看过去:“皇贵妃什么都没说,是臣听说的,做不得准。”
“听谁说的?”
康熙也抬眸注视着郝如月的眼睛,看得郝如月有些不自在:“是惠嫔过来串门时说的。”
康熙“啪”地一拍炕桌,站起身往外走:“那错不了了。”
当日张贵人和董贵人被连降两级,贬为答应,理由是对皇后大不敬。
这个理由非常玄幻,张贵人和董贵人接旨的时候都怀疑圣旨出了差错。明日便是先皇后的祭日,继后的接班人佟佳氏也只封了皇贵妃,宫里哪儿来的皇后?
宫里没有皇后,她们如何对皇后大不敬?
张贵人,哦不,现在已经是张答应了,位份比从前还低,可以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的之前。
哭丧着脸领旨谢恩,等传旨太监走了,转身便去了董答应屋中。
董答应此时已然哭湿了两条手绢,见张答应来了,又与她抱头痛哭了一场。
圣旨已下,她们又被打回原形成了答应,再没资格住在永和宫,哭过之后赶紧收拾东西搬去内务府临时安排的围房居住。
受太后提拔之前,她们是常在,还能跟着贵人们住偏殿,这会子变成答应了,再想回到原来的住处已经不能够。
因为太后提拔了她们两个做贵人,同时也在答应里面挑人补上了她们走后的常在空缺。
她们原先住的屋子,已经被人占了。而占了屋子的人比她们现在的位份还要高一级,想让常在给答应腾屋子,绝无可能。
后宫人少,本来答应也有机会跟着那些不受宠的贵人住,可内务府给她们安排的住处,在乾清宫后身的围房里,与宫女无异,她们也只能忍着。
搬家之后,周围的人多起来,两人不敢再哭,生怕别人说她们怨怼皇上。
乾清宫是皇上的寝宫,离皇上最近,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到皇上耳中,说不定她们就没了。
其实住在乾清宫的围房,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的。这里离皇上更近,若皇上乏了想要人伺候,却又懒得走流程召幸妃嫔,便会拿住在围房的答应和官女子泄火。
很多出
身卑微的宫女都是在这里侍寝出头的。()
后宫人少,主位娘娘更少,于是常在、答应都有资格去给皇贵妃请安,听皇贵妃教诲,可住在乾清宫围房里的人没资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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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董答应痛定思痛,决定在围房里好好表现,争取早日爬上龙床,东山再起。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才搬到围房里安顿好,张答应便来找董答应,压低声音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董姐姐,咱们的罪名来得蹊跷,宫里哪有皇后?”
董答应也不理解,可事已至此,她不想再追究这些:“许是旨意下得急,少写了一个先字。第二日便是先皇后的祭日,咱们在前一日佩戴鲜艳的首饰,还出言顶撞了皇贵妃,这才惹恼了皇上。”
说起这事,董答应悔得肠子都青了,张答应却是个气性大的:“慈仁宫的赫舍里女官不是一直都戴着珊瑚和绿松石,便是给先皇后哭灵的时候,她都是这副装扮,怎么不见罚她!”
她的红珊瑚珠钗和董姐姐的绿松石耳坠是上一次侍寝之后,皇上赏的。她们被禁足之后戴出去给皇贵妃请安,不过是想提醒众人她们还很得宠,千万不要因为禁足就看轻了人。
谁知皇贵妃只扫了一眼,便训斥她们,她这才委婉提醒皇贵妃,敢在这个当口戴珊瑚和绿松的可不止她们两个,请皇贵妃务必一碗水端平。
得宠之后,她曾经好几次委婉提醒皇贵妃,皇贵妃也拿她没办法。这一次她才被放出来,措辞自认比前几次温和多了,谁知就踢到了硬板上。
张贵人总结了一下自己受宠以来的种种遭遇,很快便得出结论:“咱们这一回受罚,未必是皇贵妃从中作梗。”
事已至此,董答应只想朝前看,找机会翻身,不想再翻旧账:“除了皇贵妃还能有谁,你快别胡思乱想了。”
张答应坚信自己的判断,并且怀恨在心:“多半是慈仁宫后殿那位听到风声,在皇上耳边嚼了舌根。”
董贵人很怕她再瞎折腾:“那位不过是个女官,能有多大作为。”
张答应掰着手指头算:“满后宫咱们最得宠,三个主位娘娘都对咱们礼让三分,便是咱们出言顶撞,她们终日见不到皇上,想告状都难。”
“可慈仁宫的那位女官有机会。”张答应越想越是那么回事,“我派人打听过了,皇上罚咱们之前,刚刚从慈仁宫回来。”
“咱们既然知道了她的厉害,不去招惹便是。”董答应劝。
她们这两个最受宠的,都不过是人家的替身。事实证明,家花到底香不过野花,何苦自讨没趣。
张答应哪里肯听:“我还打听到,慈仁宫这位女官并不干净,与皇上身边最得脸的御前侍卫有私情。当年若不是那个御前侍卫忽然染上重病,两人的孩子恐怕都满地跑了。”
见董答应瞪圆了眼睛,张答应心中越发得意。她刚入宫时便在乾清宫当差,也是在这里被皇上临幸才成了答应,之后又从答应晋升为常在,这才搬出去住。
董答应出身高些,从大选入宫,
() 进宫便是答应,与不得宠的通贵人住在一处。
骤然搬到乾清宫围房,自然两眼一抹黑,没有她这个曾经的地头蛇消息灵通。
“富贵险中求,姐姐想不想搏上一搏。()”
见董答应摇头,张答应冷笑一声:“姐姐不会以为住在乾清宫围房,离皇上进,机会更多吧?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张答应呵呵笑起来,忽然止住,静静盯着董答应的眼睛,轻声说:“姐姐听说过灯下黑么?”
不等董答应回答,自顾自道:“这乾清宫的围房便是个灯下黑的地方,不,这里是整座皇宫最黑暗的地方,阳光都照不进来。”
她曾经在这片黑暗中生活过三年,每天睡的是大通铺,吃的是粗茶淡饭,见证了一批又一批地贵女入夜被抬进来侍寝,事后又被抬出去。
太监问留不留,皇上若说留,还好些,能直接被抬回自己的住处。为了尽早怀上龙胎,睡觉的时候垫在屁股下面的软枕都不敢取出,就这样垫着睡一夜,第二日少不得腰酸背疼。
若皇上说不留,没错,她就是每次被召幸,皇上都会说不留的那个倒霉蛋,便会被暂时安置在围房的一个房间里,等着司寝的嬷嬷过来给她揉肚子。
司寝嬷嬷的手劲儿很大,要将皇上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全都揉出去,再灌下一碗避子汤,确保她不会怀孕才能交差。
前几次,她不知其中关窍,每一次都痛到晕厥,怕吵了皇上休息,不敢哭更不敢喊,生生将木床板抠出个洞来。
后来,她学会给司寝嬷嬷塞银子,这才没有再抠床板,可还是很疼。
她身子骨强健,被磋磨几次还能活,更有那当真弱柳扶风的,被司寝嬷嬷伺候过一次,没过多久人便没了。
人没了便没了,反正侍寝的时候皇上很少说话,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完事之后皇上便睡了,根本不记得谁是谁。
乾清宫围房里的宫女、官女子和答应,就像夏天的韭菜,割完这一茬永远还有下一茬。
然而有机会被临幸的宫女还是幸运的,因为有盼头,没准儿哪回皇上高兴了,给了更高的位份,便能逃出这里住到别出去。
最最悲催的还是那些被皇上厌弃了的。她们侍寝过,不能像普通宫女那样被放出宫。等熬到出宫的年龄,只会被打发去浣衣局那种地方做苦力,直到老病而死。
听张答应讲完,董答应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听她诱惑道:“咱们先后两次折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可见皇上对她有多宝贝。当局者迷,若咱们能帮皇上看清那女人的水性杨花,没准儿就能重获圣心,住回宽敞明亮的永和宫去。”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由不得董答应不心动。不过心动归心动,她还是有理智在的:“仅凭咱们两个……能行吗?”
张答应摇摇头:“事涉御前侍卫,当然不可能只有咱们两个,侍卫那边有人策应。”
御前侍卫之间也有竞争,得脸与不得脸,之后的前程会差很多。
即便同样得脸,谁不想一枝独秀
() 。
董答应权衡再三,还是点了点头:“全听你的。”
张答应和董答应被罚的同时,皇贵妃也接到了一个大活儿,皇上说乾清宫人手不够,将明年春天的小选提前到今年秋天了。
“娘娘,张答应和董答应降了位份,罪名是对皇后大不敬,可宫里没有皇后,您说是旨意错了,还是……”
“反正不是嬷嬷想的那个意思。”皇贵妃开口打断了邢嬷嬷的痴心妄想。
邢嬷嬷应了一声是,却还不死心:“可那两位确实顶撞了娘娘,说是大不敬也过得去。”
皇贵妃虽然不得宠,可料理后宫诸事井井有条,养育皇子也有功劳,如何当不得皇后。
皇贵妃早将这件事的始末原委梳理了一遍,又想起张、董二人之前被禁足的原因,心中有了计较,对邢嬷嬷说:“八月便要小选,我头一回经手,恐怕脱不开身,以后让惠嫔带大阿哥去慈仁宫玩吧。”
这一日,惠嫔正带着大阿哥来慈仁宫串门,丁香忽然走进来趴在郝如月耳边说:“大爷派人来说,家中有事,想见姑娘一面。”
郝如月给惠嫔说自己有事,得出去一趟,惠嫔便说让她尽管去,自己可以带着太子和大阿哥玩。
郝如月走出门,见这回来送信的小太监并不是从前那一个,便在心里打上了问号。
不是她谨慎过头,而是在穿越前被家里人坑过太多回,遇到反常的情况,心中下意识便会警铃大作。
宁愿谨慎过头,最后发现是一场虚惊,也不想傻乎乎掉进别人挖好的陷阱,甚至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走到经常与兄长见面的夹巷时,没见到兄长,反倒看见了一个熟人。
“纳兰,你怎么在这里?”仁孝皇后祭日的典礼上,纳兰便穿着一等侍卫的服饰,紧紧护卫在皇上身边。
问过兄长才知道,纳兰殿试之后得到了皇上的赏识,留他在身边做了御前侍卫。
但凡懂一点清史的人都知道,御前侍卫前途无量,从皇上身边的武官到权力中心的文官,只是时间问题。
历史上转行成功的佼佼者有很多,比如康熙朝的索尼、索额图、纳兰明珠,雍正朝的隆科多和乾隆朝的傅恒等等。
哪一个不是权倾天下。
纳兰文武全才,又有背景,再加上康熙皇帝是个标准颜控,纳兰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他能得到皇上的青眼,再正常不过了。
可御前侍卫也是有分工的,比如原主的兄长常泰,他是乾清宫的守门侍卫,而看纳兰在仁孝皇后祭日的表现,他应该是皇上的随身护卫。
属于文武都比较拔尖的那一批。
这批人拢共没几个,除非生病,是没有假期的,便是轮值也该在乾清宫的值房候着,随时待命。
而且乾清宫处在前朝和和后宫之间,皇上偶尔会召后宫妃嫔过来伺候笔墨,红袖添香,夜间还会在这里召幸嫔妃。为了避嫌在乾清宫当差的侍卫通常都是成双成对的出现,不可能落单。
就算是常泰每回见她,也都会带一个信得过的同僚过来,远远看着。
纳兰作为最顶尖的那一批御前侍卫,不可能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而他却孤身一人站在她与常泰约定见面的地方。
郝如月朝左右看看,并没看见第三个人,问完这一句话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刚想拔腿跑开,却见纳兰也不回答,只迈开长腿朝这边走来。他脸色潮红,眼神迷离,额上有汗,看起来很不对劲儿。
他靠近她,又远离,最后抽出腰刀在手腕上划了一下,鲜血流出,这才好像清醒过来:“有圈套!快跑!”
郝如月问他怎么了,纳兰的脸更红了,说话都带着颤音:“我被人下了药,会对你不利,快跑!”
郝如月闻言转身便跑,跑出几步忽然停下,飞快用积分在药膳空间里兑换了一瓶泻药。
没办法,药膳空间里没有对症的,想要帮纳兰蒙混过去,最有用的便是泻药了。
人生有三急,尿急,屁急,屎更急,其他都得靠后站。
没有什么春.药,是窜稀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就一直窜。
兑换的是巴豆,拿到手里的是浓缩液,郝如月跑回去将小瓷瓶塞给纳兰,飞快叮嘱他快用,但别喝太多。
主要怕药性太猛,毁了清朝诗词界为数不多的扛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