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帮忙(2/2)
听僖妃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孩子是她的,而自己只是一个代孕。
事关龙胎,太后必然要亲自过问,德贵人照实说了。僖妃出面请太后做主,给德贵人另赐一个住处。
太后还在沉吟,惠嫔却道:“僖妃没生育过不知道,女人怀孩子都有胎神保佑。在哪儿怀上的,胎神就在哪里住着,贸然搬家恐怕会冲撞胎神,损伤龙胎。”
僖妃着急让德贵人搬家,并没在意惠嫔话里的嘲讽,只就事论事:“去年宫里闹天花,通贵人的孩子染病,就住在钟粹宫。荣嫔当时怀着三阿哥,被迫搬到隔壁景阳宫,不是也母子平安?”
荣嫔闻言给她解释:“景阳宫就在钟粹宫隔壁,离胎神不远,况且三阿哥最终还是生在了钟粹宫。”
而永和宫的隔壁是承乾宫,由贵妃居住。贵妃养着大阿哥,总不好让德贵人也搬过去跟贵妃挤。
眼下宫里没有皇后,有资格抚养皇子的高位妃嫔只有贵妃和她,僖妃当然不会希望德贵人搬到承乾宫去。
本来僖妃想让德贵人直接搬到她住的长春宫,方便照顾,也方便控制。
昨日听说德贵人在永和宫出了状况,僖妃命人把东偏殿都收拾出来了,只等今日禀明太后,将人接过去。
可听了惠嫔和荣嫔之言,又有些犹豫。
德贵人肚子里怀着的毕竟是龙胎,不是萝卜大白菜。万一因为挪动冲撞了胎神,对孩子有所损伤,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再说德贵人才只有两个月的身孕,距离生产还有六七个月时间,天知道她有没有这个福气生下龙胎。万一中间有点什么闪失,人在长春宫出了事,皇上多半要迁怒她。
也怕挪动之后,德贵人流产,有人会把主要责任归咎于冲撞胎神。而主张挪动的人是她,到时候恐怕就不是被迁怒这么简单了。
僖妃只想要孩子,却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于是再没提让德贵人搬家的事。
搬家行不通的话,僖妃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既是这样,不如请萨满到永和宫祛除邪祟。”
惠嫔与荣嫔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
德贵人谦虚地说不敢劳师动众,太后朝她慈和笑道:“你怀着龙胎,别说让萨满驱邪,便是请宝华殿诵经祈福也不为过。”
事情是上午说的,萨满是下午到的。僖妃听说萨满去了永和宫,也亲自到场,盯着萨满做法。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令人眼花缭
() 乱的跳神结束,萨满翻着白眼,将鼓槌指向了站在德贵人身边的绿云。
绿云本来心里就害怕,让萨满冷不丁这一指,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德贵人见状,连忙用手捂住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人证物证俱在,僖妃再想偏袒绿云也不行了,当场命人将她拿下,让萨满带走驱邪。
要不是德贵人怀着龙胎见血不吉利,按规矩萨满该现场驱除邪祟,不是鞭打就是火烧。等邪祟除完,被附身的人也废了。
绿云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自然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见僖妃命人拿了自己,当场挣扎起来,真的很像被邪祟附身。
萨满眼疾手快,一鼓槌敲下去,世界终于清静了。
僖妃捂着心口,看绿云被捆了手脚扛走的,脸都吓白了。
回到长春宫就开始疑神疑鬼,一口气把从前跟绿云接触过的所有下人都打发了。
僖妃第一次侍寝就得罪了皇上,此后一直不得宠,心情难免抑郁。
抑郁之下,倦怠饮食,人比刚进宫时瘦了好几圈。
再加上日日算计,处处争强,身体越发不好了。
经此一吓,夜间便发起高热来,三日方退。
退热之后,人又瘦了一圈不说,精神都有点恍惚了。强撑着去给太后请安,说话也总是忘词。
太后瞧着可怜,免了她的请安。奈何僖妃一生要强,还是每天过来打卡,按时开早会。
倒是没什么精力再抢德贵人的孩子了。
为避嫌,德贵人隔了几日才去慈仁宫向郝如月三人道谢。
因绿云和僖妃互动频繁,把属于惠嫔和荣嫔的分工都给做完了,两人不过帮了几句腔,自然不敢居功。
主意是郝如月出的,萨满那边也是郝如月出面沟通的,自然郝如月居功甚伟。
惠嫔真的很好奇,忍不住问郝如月:“萨满一向以通神自居,眼高于顶,你拿什么求的他?”
如果萨满那么好求,宫里恐怕早乱套了。
郝如月眨眨眼:“真萨满哪里是我能请动的。”
“……”
她还真托顾问行去求了,结果萨满听完直接端茶送客,连乾清宫大总管的账都不买。
可顾问行这个乾清宫大总管也不是白混的,萨满不给他面子,他就去找萨满的弟弟,同时也是萨满衣钵的继承人。
与萨满那个倔老头相比,他的弟弟明显更好说话。
萨满的弟弟与萨满本人同父同母,面容和身量都很像。虽然年纪小很多,但脸画上油彩,穿上专业服装后,几乎就是萨满的完美复刻。
当然,这事做得隐秘,郝如月是不会出卖顾问行的,给惠嫔她们解释也是点到即止。
郝如月这边点到为止,康熙抓着顾问行却问得仔细:“请不来真萨满,请假的。顾太监,她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为她卖命!”
顾问行觑着皇上的神情,又看提溜着弟弟,明着是来
负荆请罪,其实是给他告状的萨满,干错利落地滑跪认错:“皇上,奴才糊涂,还请皇上治罪。”
皇上瞪他一眼,顾问行越发肯定皇上没真生气,只不过看老萨满太生气,给他点面子罢了。
谁知老萨满鼻孔一哼,并不买账:“皇上,顾总管亵渎神灵,是大罪,不能轻轻揭过。”
给脸不要脸,顾问行跪伏在地,在心里给只通神不通人情世故的老萨满点了根蜡。
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顾问行对皇上的性情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比如皇上给你脸,你最好接着,谁敢不接,以后都别指望有脸了。
果然皇上认真向老萨满请教:“依你看,该如何处置才算妥当啊?”
在对待神灵这件事上,当今远不如先帝虔诚。先帝视神灵如父如祖,当今更像是例行公事,让老萨满早就不爽了。
于是借题发挥,想要一巴掌抽醒小皇帝:“亵渎神灵,对神灵不敬,合该火刑。”
就是烧死的意思。
顾问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默默把心里给老萨满点的小蜡,换成了大蜡。
然后就听皇上将巴掌清脆地抽了回去:“也好,都拖出去献祭吧。”
梁九功应是,一摆手,四个侍卫走进殿中,分别把顾问行和老萨满的弟弟拿了就往外拖。
老萨满脸上才浮出笑意,就听见了自己弟弟,兼唯一继承人杀猪般地叫声。
“且慢!”他赶紧朝拿人的侍卫喊了一声,根本没人理,连他弟弟的嘴也被堵上了。
殿中静到可怕。
老萨满又看向发号施令的梁九功,梁九功躬身垂首,不跟他对视。
老萨满这才反应过来,滑跪的速度比顾问行刚才还快:“皇上,鄂鲁是被人胁迫的!”
鄂鲁是他唯一的弟弟,也是他唯一的亲人和继承人。
为了把鄂鲁培养成合格的萨满,他耗费了无数心血。
顾问行不过是个太监总管,烧死个把对皇上来说不值什么,可鄂鲁是他的唯一。
康熙冷笑:“被人胁迫就没有亵渎神灵吗?”
老萨满被怼到哑口无言,老脸涨红:“皇上,老奴知错了!”
这是老萨满职业生涯以来第一次称奴,康熙对他认错的态度还算满意,让人把顾问行和鄂鲁押了回来。
两人捡回小命,叩谢皇恩。顾问行还好,虽然一同被押了出去,但心里有数。
鄂鲁以为劫后余生,给皇上磕头的时候格外用力,顾问行在旁边听着都怕他把地上的金砖磕碎一块。
老萨满看见鄂鲁,脸上才露出喜色,听皇上又道:“鄂鲁办事机敏,可堪为用,萨满的衣钵就传到他手上吧。”
眨眼间惨遭优化的老萨满:“……”
这下连顾问行都有点傻眼了。
他知道皇上没真生气,也知道皇上不信邪,萨满倚老卖老肯定不会惯着,更知道鄂鲁帮了赫舍里女官多半不会有事。可他没想到皇上会撸了老萨满的差事,让他提前退休。
萨满这个职业是终身制的,除非到临终前不会将衣钵往下传。
想着偷眼看向低眉顺眼侍立的梁九功,只见他眼皮都没动一下,顾问行终于明白了梁九功从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那时候梁九功对他说,赫舍里女官是皇上放在心坎儿上的人,劝他不要有事没事就往人家身边凑,注意保持距离。
当时他十分不以为然。他是太监,又不是真男人,有什么可避嫌的。
经过今日这事,鄂鲁因为间接帮了赫舍里女官的忙,就在老萨满活着的时候,成了皇上认可的新萨满。
再想想自己治脸那会儿,赫舍里女官亲自给他上药,凑那么近察看效果,顾问行忽然感觉脖颈凉飕飕的。!